胤都异妖录——BY:米花
米花  发于:2023年0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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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脸黑了:「你最近是不是很闲?」
  「是啊,古玩店没生意,每天就想听点八卦。」
  「你想不想知道飞头獠子的情史?」
  「想。」
  他有些兴奋,凑到我面前:「那个獠子后来怎么了?」
  我带他去了孽镜台,调到了彘子的频道,一脚将他踹了进去。
  然后抓了把瓜子,通过镜台追剧。
  ……
  十里杏花村。
  是孟彘子出生的地方。
  村子从前是个废村,很多年前这里住着一群吃人的妖怪——落头氏。
  但是那也只是传闻,毕竟没有人亲眼看到过。
  杏花村是个很美的地方,青山绿水,篱笆绿萝,村口还有一棵歪脖子杏树。
  躲避战乱的逃荒者,满心欢喜地住了下来,彘子的爹娘便是如此。
  他今年十岁,家里有三个姐姐,都是容貌清秀的姑娘家。
  家里很穷,但爹娘和姐姐们都很疼他,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省下一口吃食喂饱了他。
  彘子本就样貌端正,又因衣食无忧,面色红润,是村里长得最好看的男孩子。
  村口那棵歪脖子杏树,是他平时最爱玩耍的地方。
  不知何时,杏树下出现一个光着脚的小女孩,女孩大约跟他同岁,长得唇红齿白,粉雕玉琢,极是漂亮。
  女孩说她叫阿乔,是从很远的山霞村来的。
  山霞村很穷,而且人吃人,她的爹娘就被人吃了,她一个人逃了出来,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彘子从家里拿了一块饼给她,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仍是不相信:「人怎么会吃人呢?我不信。」
  「真的,田里有蝗虫,吃光了庄稼,我们就只好吃蝗虫,蝗虫汁是绿色的,苦得很,咽不下去,而且吃啊吃啊吃出了瘟疫,到处都是死人,饿得受不了了,就有人吃死人。」
  阿乔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饼,噎得难受:「死人不好吃,还传染瘟疫,他们就把主意打到活人身上了,先是吃小孩,易子而食,小孩吃光了就吃大人。」
  彘子目瞪口呆,惊得半晌说不出话:「还好,还好我们这儿没有闹蝗虫。」
  「那可不一定。」
  阿乔眯着眼睛看他,眼中含笑,意味深长:「蝗虫会飞的,指不定明天就飞来了。」
  一语成谶。
  蝗虫真的飞来了杏花村,铺天盖地,遮天蔽日,像一群妖魔鬼怪,吃光了地里所有的庄稼,卷得地面渣都不剩,荒芜一片。
  哭天喊地,但日子总要过,勒紧了裤腰带,但凡能吃的东西都往嘴里送,连村口的杏花树都无法避免,树皮都被剥光,秃秃的,像一具骸骨。
  阿乔离开了,走的时候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彘子,你要小心点,很快就会人吃人了,他们会先吃小孩子的。」
  「你,你胡说!」
  「我不会骗你的。」
  阿乔歪着脑袋,一脸担忧:「你给过我一个饼,所以我好心提醒你,说不定你爹娘已经磨好了刀,准备对你们下手了。」
  「你胡说!你胡说!」
  彘子陷入了恐慌,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家,可到了家门口,脚已经开始发抖,不敢进去了。
  「彘子,愣着干吗?快进来。」
  面黄肌瘦的二姐姐拉着他进了屋子,简陋的桌子上,有一碗寡淡的映得出人影的米汤。
  二姐对他道:「爹娘和大姐一起翻山去挖野菜了,但愿明天能有野菜糊糊吃。」
  彘子喝完了米汤,松了口气。
  第二天醒来,是在一阵浓郁肉香中馋醒的,鞋子也没来得及穿,跑到外屋,看到的是桌子上一盆烧肉。
  娘亲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挖到野菜,但是我们猎了一头鹿。」
  那段时间,一日三餐,餐餐有肉汤,顿顿有烧鹿肉……彘子依依不舍地喝完了肉汤,舔了舔碗底,放在桌子上。
  只是,大姐不见了,爹娘说送她去城里的林老爷家当丫鬟去了。
  彘子有些想她。
  过了一段时间,鹿肉吃完了,一家人又陷入了饥饿之中,喝了几日的清汤寡水,爹娘带着二姐上山打猎了。
  当晚,他们又有了肉吃,但是二姐不见了。
  爹娘说送她去找大姐了。
  吃饱喝足的时候,彘子跑到村子口的杏树下,躺着打了个盹,梦到了阿乔,阿乔张着嘴巴,一脸惊慌地告诉他:「彘子,彘子,下一个轮到你三姐了,你三姐过后,就轮到你了。」
  轮到什么?去林老爷家当个书童吗?
  「彘子,你回头看看,杏花村成了什么模样?」
  彘子从梦中惊醒,回头看了看,篱笆绿萝的小村子不见了,处处焦土,房屋倒塌,野火蔓延。
  路边面黄肌瘦的村里人,三五成群,个个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喉咙深深地咽下口水。
  彘子惊慌失措,飞快地跑回了家,屋门一推开,冷不丁地被溅了一脸血。
  躺在地上的是三姐,瞪着大大的眼睛,身上几个血窟窿。
  拿刀的是爹爹。
  彘子愣了几秒,在爹娘呼天喊地地拉他进屋的时候,整个人像是陷入了炼狱,被一盆热油淋了个遍。
  鬼使神差,丧失了意识,丧失了一切理智,他夺下了爹爹手中的刀,狠狠地朝他捅了过去。
  娘亲哭了,捅死了爹爹,他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一步一步,走向娘亲,毫不留情地挥去了刀子。
  「彘子,你做什么!彘子......」
  下地狱吧,大家一起下地狱吧。
  村子口,干枯如骸骨一般的杏树下,站着个女孩,容颜媚惑,唇红齿白,转过头,看到浑身是血的彘子,嘴角噙着笑:「彘子你看,杏树又要发芽了。」
  彘子抬头,愣愣地扔下手中的刀,看到阿乔扬头看着杏树,侧影柔美,楚楚动人。
  「杏花村,本就是人吃人的地方啊。」
  阿乔的声音喃喃的,却仿佛有一股魔力,引得人不由自主地跟着点头。
  彘子恍惚地站在杏树下,朝她惨然一笑:「是啊,本就是人吃人的地方。」
  2
  杀人,仅仅是个开端。
  孟彘子大名远扬,小小年纪,食人恶魔,领着一群同样是恶魔的同伴,开始了漫长的吃人历程。
  刚开始会烹煮,后来口味也变得挑剔,肉要活取,心也要活取,手法要干净利落。
  被杀的人扔在地上,嘴巴还要会动,还要有气息,如果没有气息,那么肉是不新鲜的,要重新取材了。
  当然还是小孩子最好,但彘子不吃小孩。
  虽然阿乔觉得难以理解,多次建议他尝试一下。
  阿乔的建议也不是全然不能接受的,她说脑花要生吃,趁着热乎,香甜无比。
  彘子尝到了美味,越吃越开心,附近的几个村子吃得差不多了,看来又要转移阵地,去寻找新的食材地了。
  这个时候阿乔也要离开了,她目光遥遥地望着天:「彘子,我曾经爱过一个男人,他说会对我好,我要去找他了。」
  彘子不舍得,一把拉住她的手:「阿乔,我也会对你好,你不要走。」
  阿乔笑了,娇媚动人:「彘子,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说完,阿乔就走了。
  阿乔走了半年,彘子很想她。
  他手下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恶名远扬。
  杀人放火金腰带,彘子已经不需要离开杏花村了,他每天懒洋洋地躺在屋顶上晒太阳,自然有人将新鲜食材送到他面前,供他挑选。
  直到有一天,被送来的食材里,有一个笑眯眯的老头。
  彘子有些生气:「老家伙,肉都柴了,还敢送来给我吃?」
  同伴吓得脸色大变:「原本抓到十个人,中途被这老头放跑了一个,只好把他抓来充数了。」
  放跑了?彘子眯着眼睛,盯着老头:「老家伙,天上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老朽原是要往天上走的,结果被人拉到了地狱,若小公子好心,便放我回去吧。」
  「回去?回哪里去?」
  「自然是净土之地。」
  「这天下还有净土之地吗?」
  「小公子眼前看到的是娑婆秽土,十方无量的净土,皆在于心。」
  彘子大笑,拔剑指向老头,眼神狠戾:「我现在就把你的心刨出来,看看净土究竟长什么模样!」
  老头被杀了,人心不都是一样吗,刨出来放久了,一样是猩红的烂肉。
  净土,哪有什么净土啊......
  彘子冷笑两声,当晚将老头的心做成了下酒菜,吃了个干净。
  但是夜里醒来,看到屋里站着个老头,定睛看了看,不就是白天被自己挖了心的老头吗?
  彘子凶狠地拔出剑,势必要将老头砍成肉酱。
  可老头笑眯眯地站着,手中拂尘一挥,彘子的身子无法动弹。
  眼前突然阵阵白雾,屋内仙气飘飘,很快幻化成一处虚无仙山。
  仙山挨着海边,海边巨石上,坐着个身穿道袍的老者,白发苍苍,道骨仙风。
  老者闭着眼睛打坐,天山境地,身影仿佛融入混沌。
  悄无声息,岸边浪拍石礁,猛然翻出惊天动地的浪花,一条水蟒呼啸而出,甩着巨大的尾巴,张着血盆大口,一下把老者吞进了肚子。
  一切发生得太快,彘子看得心惊,尚且回不过神
  打柴的樵夫路过,看到了这一切,奋不顾身,举起手中的斧子,朝着水蟒砍去。
  水蟒挨了一刀,嘶鸣吼叫,尾巴一挥,生生将樵夫的脑袋甩了下来。
  脑袋咕噜噜地掉在地上,樵夫的身子却没闲着,握着斧头,奋力给了水蟒最后一击。
  然后摇摇晃晃地倒下,不再动弹。
  樵夫醒来的时候,脑袋已经连上了身子,仙风道骨的老者正对着他笑,挥了下手中拂尘:「吾乃上清灵宝天尊,神游太虚,被妖物吞进了腹中,幸得友人所救,连累友人受断头之苦。」
  「上仙有礼。」
  樵夫歪着脑袋,赶忙地跪了下来。
  灵宝天尊微微一笑,扶他起身:「吾受友人恩惠,需以回报,不知友人想要什么?」
  樵夫刚刚脑袋分家,虽然已经接上了头,但仍觉得疼痛难忍,脱口而出:「荣华富贵非我所愿,若上仙执意要回报于我,方才被那水蟒斩断头颅时,仿若炼狱之痛,我祈从今往后,我与我的子孙后代,头落不死,无灾无祸。」
  天尊想了下:「头落不死,有违天道,吾许你族人断头可活三日,如何?」
  「如此,多谢上仙。」
  樵夫跪地,感恩戴德。
  千百年来,樵夫后人断头可活,飞头千里,无所不能,拥有凡人梦寐以求的神力,人称落头氏。
  可随着时间演变,此等神力变得越来越污秽,利益使然,罪恶滋生,更有善邪术者,一度危害四方,生灵涂炭。
  落头氏一族与人的关系错综复杂,有的助纣为虐,干了不少坏事,有的食人心,练邪术。
  天下大乱,必有邪祟,千百年前的一次许诺,隐要铸成大错。
  但因天尊曾许樵夫族人不灭,故而天不可亡。
  天不可亡,便由他们自己灭亡吧。
  能力最强的飞头蛮,可长生不老做神仙......这消息是如何散播的呢?无从得知,但落头氏奉以为真,并且引发了最惨烈的自相残杀。
  最后一只危害人间的飞头蛮,名唤乔箬。
  天不可灭,总要有一人要为她而生,灭她而来。
  那个被选中的人,是孟彘子。
  彘子大彻大悟,并非因天道,而是因为眼前的娑婆秽土被道人移开,看到了五年前的杏花村。
  蝗虫铺天盖地,从东而来,是因为杏树下站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女孩手里拿着短笛,唇角扬起,吹了首调子怪异的曲子。
  是阿乔。
  蝗虫成灾,瘟疫漫延,他看到那年的自己失了心智,拿着刀,推开家门,目光狠戾,冲上去将爹娘全部杀死。
  哦,还有姐姐,三个疼爱他的姐姐,全都死于他的刀下。
  「彘子!你做什么!」
  娘亲含着眼泪,哆嗦着嘴唇,看着发了疯的他,脸色苍白。
  把他们全部杀死,彘子面无表情,在衣袖上擦了擦刀上的血,麻木地转身,走出家门。
  杏树下站着的女孩,笑着看他,手一挥,从他眼中拨开一片黑雾。
  然后仰头叹息一声:「杏花村,本就是人吃人的地方啊。」
  一叶障目。
  东海之外,有章尾道山,点化彘子的老头正是山上的老道,彘子后来拜了他为师,改名孟青,最后去了沧南山。
  沧南山的张越真人与他师出同门,于是便收留了这个穷师弟。
  孟青在那里认识了阿蒙。
  阿蒙是一个小道姑,束着圆圆发髻,圆圆的脸。
  她时常一身白衣,手执长剑,在云雾缭绕的青山境地练习剑法。
  三月桃林,落英缤纷,花瓣落在她的头上,可她浑然不知。
  她是张越真人门下女弟子,是个孤儿,从小被送上山,与众师兄弟一同在张越真人门下受教。
  孟青刚上山时,沧南弟子都怕他,因为大家打听了下,这个不守规矩、放浪形骸的年轻师叔,竟然是前些年杏花村里的食人魔孟彘子。
  没人敢靠近他,孟青觉得有些无趣,直到他发现了阿蒙的存在。
  每年的正月十五,这个平日笑起来甜甜的小道姑都有些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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