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太子……皇上。皇帝哥哥,好久不见。”
病房之内,只有四人,昏迷不醒的孟二,默默念经的廖茵茵,守在病榻前的皇上,还有突然出声的柳悠钰。
新皇颔首道:“好久不见。“
柳悠钰又忐忑道:“皇帝哥哥,最近过得好么?”
新皇道:“若是孟二能醒来,朕才能过得安好。孟二自小受尽万般宠爱,本该如允棣铭昭一般,接受严苛训练,但只用在皇祖母跟前撒一个娇,便得以逃脱。就连他此次遇袭一事,全宫上下,也瞒着黄祖母。”
“孟二吉人天相,应该会平安渡过此劫的。”柳悠钰勉强笑了笑,又道,“此次相见,再见皇帝哥哥,也不知几时。”
新皇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道:“有机会总会相见。”
柳悠钰上前两步,激动道:“为何要等有缘,悠钰只想日日与您相见。”
新皇咳嗽一声,道:“孟二榻前,不宜谈论此事。”
柳悠钰激动道:“若此时不谈,又何时能谈?难道说,皇帝哥哥,您会召我入宫,单独谈论此事。”
“悠钰。”新皇道,“我对你无意,你应该知情。”
“皇帝哥哥,你是无意,还是不敢!”柳悠钰起身,掀开罩在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头刚刚过耳的短发,道,“我可以为你剃掉一头青丝,也可以为你孤独一世!若你一天不答应,我就等你一天,若是你一年不答应,我就等你一年,若是你一辈子不答应,我可以等你一辈子。”
廖茵茵停止默诵经文,望向了这边。
“何必如此?”新皇叹道,“我的一辈子很短,你的一辈子还很长。”
“皇帝哥哥,你此话何意?”柳悠钰变了脸色。
新皇淡然道:“如你所想。”
“为何如会此!”柳悠钰落下一滴泪来。
新皇轻描淡写的道:“过于早慧,引了父皇嫉妒。”
“居然是太上皇!虎毒不食子啊!”柳悠钰瞬间泪如雨下,廖茵茵也不由震惊。
新皇淡然道:“若是孟二能醒来,你便嫁与孟二吧。孟二心性不定,你正好帮着收收他的心。”
“不,皇帝哥哥。”柳悠钰突然朝新皇扑了过去,拥着他,痛声道,“我这辈子谁也不嫁,就想嫁给你!你的一辈子若很短,我便用我的下半辈子,守住你的皇儿和江山!我什么都不怕,就怕这辈子错过了你。”
一旁廖茵茵双手合十,默念了佛号。世间自有痴儿女,谁都难过情关。
新皇道:“悠钰,你不必如此牺牲。”
“不是牺牲啊。”柳悠钰仰头道,“悠钰知道,皇帝哥哥的心思。若是皇帝哥哥忌惮我柳家成为下一个齐家,我柳悠钰可以指天发誓,只要有我在一天,这江山始终姓朱。若是皇帝哥哥还不放心,我可以回去说服我爹爹,柳家嫡系,三代以内,男子不得入朝为官,女子不得入宫为妃为嫔。若违此誓,叫我柳悠钰无儿无女,不得好死。”
新皇唇角扬起丝丝笑意,终于松口道:“你若是无儿无女,那朕的江山,又该由谁来继承?”
“……”柳悠钰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哭笑着再度扑入新皇怀里。
廖茵茵一旁瞧着,再度双手合十。慧极必伤,就连这桩婚事,也掺杂了新皇的算计。
“不……不可以。”
否极泰来,柳悠钰激动恸哭之际,病榻上的孟二,却细弱蚊蝇地出了声,表示反对。
“孟二,你醒了!”新皇握着他的手,激动道,“来人来人,宣御医。”
倪大仁歇在屋外,随时候命。一听屋内有情况,赶紧提着药箱进来,长公主夫妇也紧张跟了进来。
“是醒了吗!我儿是醒了吗!”长公主祈盼出声。
“是醒了片刻,但又晕过去啦。”柳悠钰擦拭着腮边泪水,又默默望了新皇一眼,好不欢喜。
倪大仁飞快查看了孟二的情况,激动道:“吉人天相,吉人天相!昏睡三天三夜,渭南郡王总算渡过鬼门关啦!”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长公主夫妇又相拥而泣。
孟二转醒的消息传出医馆,医馆外瞬间沸腾,无不欢喜。消息又很快传传遍上京。收到消息的时候,倪卿卿正在谪仙居休息,心忧孟二,睡得有些不大安稳。
“儿啊!”长公主握着孟二的手,流着热泪笑道,“儿啊,你总算醒啦!可急死你老母亲啦!”
孟二虚弱道:“悠钰,我的悠钰,要离我而去了。”
“哎呀,离你而去就离你而去吧。”长公主欢喜道,“反正茵茵也离你而去了,习惯了就好。”
孟二艰难一笑,道:“对啊,我还有茵茵。我的茵茵呢,茵茵在哪里。”
廖茵茵在旁念经,虔诚跪了许久,众人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她根本不能站起身来。
长公主亲自过去扶廖茵茵,感动道:“茵茵啊,若是新皇允了你的和离,你来我们家,我们欢迎你!”
“放屁!”长辈跟前,朱允棣忍不住爆了粗口,匆忙奔进屋里,打横抱起站立不稳的廖茵茵,气哼哼地回镇北王府去。
“娘啊。“孟二苦着脸,气若游丝地道,”茵茵啊,我的茵茵,也飞走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吵嘴
“孟二醒了,朱允棣却跟廖茵茵吵嘴了。
“你到底是不是真喜欢孟二,你看你两条腿,都快为孟二跪废了!“朱允棣咆哮起来,像天上打雷,”你说,你不是真心喜欢孟二?!“
廖茵茵坐在床头,不言不语,不悲不喜。
朱允棣继续咆哮道:“你若真喜欢他,那好啊,我成……全你!”
廖茵茵依旧不出声。
朱允棣暴躁得满屋转,扔了一张和离书在廖茵茵跟前。廖茵茵终于动了,捡起地上的和离书,准备按手印。
“你还真敢啊!“朱允棣又把和离书夺了过去,撕成碎片,对着廖茵茵的耳朵咆哮道,“做梦!你想也别想!老子绝对不会成全你们!孟二那花心萝卜,配不上你!”
廖茵茵耳膜被震得生疼,往床里去了些。
朱允棣靴子没脱,就跳上床,一把搂过廖茵茵,道:“和离书是假的,这个是真的。喏。”朱允棣从怀里掏出一朵花儿来,别过脸道,“这个送给你。倪卿卿说,这个管用,你先收着。”
廖茵茵低头望着那花,也不接。
朱允棣蛮横将那花戴在廖茵茵头上,在她不多的头发上亲了一下,恨声道:“头发掉光了,也还是我的人。你想要我怎么对你好,你说,我一定办到!”
“你离我远些。“廖茵茵终于开了口。
“什么?你说大点声。”
“你离我远些!“廖茵茵加大了音量。
“嗯,这个不行。”朱允棣将廖茵茵抱在了怀里,咧着白牙,耍着无赖道,“咱换一个,你喜欢倪卿卿是不是。这样,你现在也走不动道,我抱着你去见她。”
廖茵茵摇头道:“不必。”
“不行,夫唱妇随,我说去,你必须得去。”朱允棣又打横抱起廖茵茵,抱着她上了马车,去了谪仙居。
谪仙居里,倪卿卿与朱铭昭冷战,身边还有个特意来访的小郡王。芍药一边规劝,一边给倪卿卿的手腕擦药。
倪卿卿望着自己淤青肿胀的手腕,心里打定了主意,只有朱铭昭下跪道歉,她才会原谅朱铭昭这一次,而且,只原谅这一次。巧了,朱铭昭也是这般想的,除非倪卿卿主动跟他承认错误,否则他绝不会接她回去。
小郡王双手手腕也是淤青一片,只不过比倪卿卿的,稍微好上一些。
“小媳妇儿。”小郡王出声问,“你去过府里的地牢嘛?”
倪卿卿边看着医书,边道:“还没,怎么了?”
“地牢里的囚犯,比你的那双手可惨太多了。所以,你不要跟铭昭哥哥置气了好不好?我不喜欢看人吵嘴。”
“你是他请来的说客?”倪卿卿看了看自己那肿成包子的双手,道,“伤势倒是其次,我主要是气他不尊重我。我都已经是大人了,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把我吊起来,根本没拿我当人看。”
芍药赶紧道:“世子爷也只是一时吃醋,大部分时候,还是挺疼爱世子妃你的。”
“呵呵。”倪卿卿冷笑一声,“反正他不跟我赔不是,我是不会搭理他的。有一就有二,不能纵容他对我的轻视。”
两个女侍卫站在倪卿卿这边:“世子妃,说得是。”
“你们到底是哪头的?”小郡王不满道,“你们是铭昭哥哥派来的,怎么还跟铭昭哥哥唱反调!”
两女侍卫义正言辞地道:“世子吩咐过,世子府外,一切听从世子妃的意思,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闻言,倪卿卿还是有些小欢喜的,朱铭昭待她不错,她一直是心里有数的。只不过这一次,他实在做得太过分了些。
“小媳妇儿,看你这么不开心,我送你一份礼物,好不好啊?”小郡王故作神秘的开口。
“什么礼物?”倪卿卿笑道,“不能是虫子老鼠之类的恶作剧,一定要是礼物才行,明白么?”
“明白!”小郡王蹦到倪卿卿跟前,从怀里掏出一块丝绢来,得意道,“知道你也喜欢茵茵姐,所以我特意找了一方锦帕。你仔细瞧瞧,跟茵茵姐的那方锦帕像不像。”
倪卿卿脸色变了变,两个女侍卫神色也古怪。
“像,像得很。”倪卿卿把锦帕夺过来,捏在手里,道,“你从哪里寻来的?镇北王府,还是太师府?”
“都不是。”小郡王蹦到倪卿卿怀里,得意道,“这是前些日子,我从地牢的杂物间寻来的。本来是要自己留着的,但看你这么不开心,就送给你啦!毕竟我也很喜欢茵茵姐的。”
倪卿卿捏着锦帕,心中愧疚,便苦笑着叮嘱道:“锦帕的事,你千万保密,对谁也不能说,对你的茵茵姐,也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啊?”小郡王困惑道,“不就是一方长得像的锦帕而已,难道这锦帕背后,还有什么曲折故事?”
“锦帕?什么锦帕?“
廖茵茵挣脱出朱允棣的怀抱,跌跌撞撞地闯进屋里。
“茵茵,你怎么来啦!”倪卿卿赶紧将锦帕塞进怀里,笑着道,“你腿怎么回事?是摔伤了吗?”
朱允棣跟了上来,一把打横抱起廖茵茵,道:“别忽悠本王,本王刚才在屋外,也听到你们讨论锦帕。到底是什么锦帕,什么曲折离奇的故事?”
廖茵茵意识到朱允棣在场,便竭力遮掩住激动的心绪。
小郡王砸吧砸吧嘴,道:“还不是一方……”
“诶!你一个小孩子,还不懂。“倪卿卿捂住了小郡王的嘴,道,“对了,朱允棣,茵茵的腿是怎么回事,是你弄伤的?”
“不是,是为了孟二那厮祈福,跪伤的。”朱允棣抱着廖茵茵,坐到倪卿卿对面,又道,“我今天刚好有空,就送茵茵过来,与你说说话。听说你跟铭昭又闹翻了,这回是为了什么,需不需要助你一臂之力?”
“还不是为了孟二那厮!“小郡王抢先答道,“李青妍生辰前一晚,倪卿卿在妙音小阁,高喊孟二的名字。铭昭哥哥吃醋,把她掉在栏杆外两三个时辰,我也受了牵连。诺诺诺,你看看我们两个的手腕,都肿成了猪蹄子。”
第三百四十七章 踏雪而来
“朱允棣一直在场,廖茵茵始终没机会,询问锦帕的事。
临别时,廖茵茵主动邀了小郡王,去镇北王府作客,
小郡王欣然同意,背着手得意道:“茵茵姐,我还是很喜欢的,相当喜欢的。”
送走了镇北王夫妇和小郡王,倪卿卿心中一阵心慌,锦帕的事儿瞒不住,廖茵茵一定会从小郡王嘴里套出话来。当机立断,倪卿卿道:“走,回世子府!”
世子府里,朱铭昭一人在空荡荡的寝屋。原本从未觉得这寝屋空荡,但倪卿卿赌气一走,便觉得这寝屋安静得厉害。
无心拨动着琴弦,朱铭昭开始想,或许他那日的处罚,确是过重了些。
“世子爷,世子爷。”盛贵在门口激动道,“门人来报,世子妃乘马车,主动回府啦。”
“知道了,你先退下。”几天下来,朱铭昭终于扬了唇。这女人,终于还是先低了头,本来嘛,就是她有错在先。
盛贵欢喜退下,这几天世子爷脾气太差,他也跟着遭罪。只有世子妃回来,才能让世子府由阴天转晴天。
“终于肯回来了,可知错在何处?“朱铭昭侧身抚琴,听见了屋门口的脚步声。
“不是回来跟你道歉的。”倪卿卿快步走到朱铭昭跟前,用宝之手掏出一方锦帕来,开门见山的道,“步司是不是被你抓了起来?”
朱铭昭看着那方锦帕,皱眉道:“你从何处得来的此物?”
“小郡王从地牢里拿出来的。”倪卿卿肃色道,“廖茵茵带走了小郡王,很快就会问出此事。她那身子,是再受不得刺激了,你打算如何处置?”
朱铭昭将锦帕收回,决然道:“人不能放。至于茵茵,爱错了人,也只能接受这事实。”
倪卿卿满脸悲戚之色:“怎么又是一对苦命鸳鸯?我不喜欢看悲剧,我喜欢喜剧收场。”
朱铭昭揽了她在怀中,揉着她皱巴巴的小脸,好言道:“你救的那步司,是西凉国的皇子,很小的时候,就潜伏在我朝。他在太师府做过侍卫,跟廖茵茵是旧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