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我现在住院呢】
雯雯:【住院?啊,你怎么了?发烧了吗?】
雯雯:【你住院了我肯定要去看你啊】
雯雯:【你告诉我你在哪个医院,我明天就去看你】
习习:【不用过来啦,小毛病,我过几天回家住,到时候你再来吧】
雯雯:【那好吧,你好好养身体】
习习:【嗯】
和陈令雯聊天结束,温羽又退出聊天页面,回到消息主页撑着回复了几个同学的消息。
奇怪。
明明查到了满意的高考成绩,心情应该是开心喜悦的啊,她为什么反而觉得更加难受,更加遗憾了呢?
是害怕有资格录取却没有机会去上学吗?
还是忧心自己走不完接下去的路?
温父温母迟迟不愿意告诉她,她脑子里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总是转移话题,要么就是轻描淡写。
其实未知更加令人恐惧,她心里其实也猜到是什么可怖的病了,脑子里还能有什么呢,无非是脑瘤。
温羽想不通,她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自出生就体质差,小时候接二连三感冒发烧,去医院输液是常有的事;后来发现有凝血障碍,更是要处处小心;长大后,她在青春正好的年华里居然会长脑瘤。
她越想越觉得这世界不公,凭什么啊?凭什么她要经历这些,承受这些苦痛?
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都是骗人的说辞。
温羽动作缓慢地把手机放到一边,静静趴在床上,看着素净窗帘外琳琅的夜景。
果真是应了那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世间皆苦悲喜自渡。
她沉沉地闭上眼睛,再睡一觉吧,希望醒来后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一切苦难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避开。
-
六月底的时候,温羽后背已经恢复得不错,可以下床走动了,偶尔平躺着也还行。
她实在是不想住在医院里了,她哀求爸妈,让她回去休养,等安排她手术的时候,她可以再住院。
看着女儿日渐消瘦的身体,温父温母再难拒绝,一家人当天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温父坐在温羽的主治医师办公室,他那样说:“回家吧,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求过我们,你说这让我们做父母的,怎么忍心拒绝啊?”
医生也表示理解,批准他们回家了,提醒道:“正好你们带她回去,把术前工作都做好吧。”
温父沉默了片刻,苦涩地说:“……好,我回去和她说。”
温羽终于被放行回家啦。
她到家的第一天,就和陈令雯发了消息,告诉她可以过来玩。
那一天,陈令雯不出温羽所料,抱着她一通哭:“呜呜呜呜呜羽羽,呜呜呜呜我会陪着你的,你别怕。”
温羽心疼的同时又觉得遗憾,她苦笑着抬手帮她擦眼泪,“傻瓜,哭什么啊,我还没出事呢。”
“你才是傻瓜,我心疼你啊,你和郁烬发生那么多事我都不知道,呜呜呜呜还痛不痛啊?”
问完又自问自答,“肯定疼死了,要是那天和你们一起去吃饭就好了……”
温羽开玩笑:“你想来,郁烬他可能都不同意呢。”
陈令雯哭得一点形象都不顾,“呜呜呜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好啦好啦,没事,我会没事的。”
“你一定要没事的,我们约定的好多事都还没有去做呢,你不准有事!”
温羽低着头,看着手背上的针眼,弯唇浅显地笑了,她答应:“好,以后陪你去。”
陈令雯离开前,还告诉她一个消息:“羽羽,单志钧刚才跟我说……他说……”
“郁烬醒了,他让单志钧帮他订了今天下午英国飞荣城的机票,明天应该就到了。”
“他问我们你的情况,说你把他拉黑了,为什么啊?”
“……不是很喜欢吗?要放手吗?”
温羽缄默了片刻,咬着唇,艰难地出声:“我最近脑子里挺乱的,让我再想想吧。”
“羽羽,我知道你不想拿他的前途去陪你赌,但是如果他自己愿意呢?”
温羽嘴角有着淡淡的笑,“……其实如果他愿意的话,我更不会让他陪我去赌。”
陈令雯感慨:“哎,白月光杀伤力本来就大,病弱白月光杀伤力加倍啊,你这样他肯定忘不掉你。”
温羽慢慢摇着头,缓缓道:“可我不想做什么病弱白月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健健康康,长长久久地和他在一起。”
“如果我现在是没心没肺的人,我可以贪图自己的享乐,和他在一起,享受相恋的美好,让他用漫长的余生去记挂我,我也有信心成为他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是,雯雯,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我舍不得,如果我过段时间出了什么事,我舍不得让郁烬用余生去思念我,被留下来的人是最苦的,我不想这样。”
“我是一个比较轴的人,那我干脆就心狠一点,先断了他的念头,他现在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都想先一个人往前走,走一段路下去,看看这条路我一个人走下去是什么样的……”
陈令雯又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背,哽咽着说:“我都尊重你的决定,我始终站在你这边,还有我呢。”
“嗯,路上注意安全。”
“好。”
-
翌日。
温羽知道今天左右是逃不掉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只是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到了。
早上八点,温父买完早餐回来,支支吾吾地告诉她:
“阿羽,楼下……”
温羽还迷糊着,从房间里小心翼翼地走出来,“怎么了?”
温父狠下心,一口气说出来:“郁烬那孩子在楼下等你呢,想你下去见他一面……你,你想去吗?”
“……”温羽的表情僵在脸上,很快沉默地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她才抬起头,嘴巴张张合合,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
“我不想去见他,爸,你下去告诉他让他回家吧,他身上伤肯定还没好,别站着了。”
门被她半掩上,“也不要把他带上来,我不见他。”
温父想到刚才在楼下见着郁烬那个样子,忍不住想为他再争取一下,“……阿羽,其实我觉得……”
温羽阻止温父继续往下说,“爸!别说了,你赶快下去告诉他吧,别让他傻站着了。”
温父见她坚持,也不好再劝说什么,“……好。”
门被彻底关上,阻隔了房内的一切声音。
温父叹了口气下楼去,看到楼下对面树下站着的满脸淤青,形容狼狈的郁烬,
“郁烬啊,回去吧,阿羽她现在身体没恢复好,不能见你啊。”
郁烬不依,哀求道:“叔叔,她不能下来见我,我可以上去看她,我就看她一眼,说几句话就好!”
“郁烬啊……回去吧,你看看你自己身上都还没好呢。”
郁烬不顾形象拉着温父的胳膊,乞求他能帮帮自己,“叔叔,阿羽把我拉黑了,不回我消息,也不让我打听她的消息,我根本休息不好!我今天一定要见她的,我见她才有转机啊!”
温父想到温羽刚才在家那个样子,心里也没办法,“……叔叔跟你说句实话,阿羽的意思是,她要你离开,她不想见你,不会下来啦,你回去吧,今天见不到她的。”
“她心狠我也心狠,我就在这里等她,如果她愿意理我了,您让她在窗口探头看我一眼,就好了,不用下来。”
郁烬失望地后退着,边退边说:“我只要,只要她能理理我。”
“……回去吧。”
郁烬又抬起脸,下定决心地说:“叔叔,你上去照顾她吧,我就在这里等她,希望您能帮我把话带到,拜托您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您让她告诉我,我都可以为她做!我哪里做错了,或者她芥蒂什么,告诉我,我都改,我陪她!”
他语无伦次地猜测:“她是不是怪我,我害她受伤了,要是我没有打架,那些人就不会有机会伤我,不会最后让她替我受了那棍子……”
温父诧异道:“你说什么……”
郁烬悔恨地抓了抓头发,差点把绷带扯开,“那些坏人已经招了,他们说了最后我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他们要废我手的那一棍子,被阿羽用后背挡下来了。”
他重复着:“我该死,都是我的错……”
温父在惊讶中回过神,把温羽的意思带到了,
“你回去吧,阿羽没说过怪你,她压根没有提过是为你挡的,起因还是她救人,你也别太自责了……阿羽没怪你,回去吧孩子。”
郁烬无所谓地摆摆手,坚持自己的决定,眼里闪着决绝的泪光,哑着声音说:
“我就在这里等她……多少天,我都可以等她,我会一直等。”
最后的最后,酷暑罕见的风带走了他哽咽难捱的话语:
“我等她看看我。”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算了
温父上楼了, 敲响了温羽紧闭的房门,他清了清嗓,随着“咚咚”两声, 他用迟疑的声音说道:
“阿羽啊, 那个,爸爸刚才下去告诉郁烬啦, 他说,如果你愿意见他,就让你在窗口探头看他一眼,不用下去了。”
“那孩子也倔啊, 你自个决定吧, 爸爸把他的话带到了。”
说完,温父还在房门外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等到房内人的任何回应,屋子里静悄悄的, 一门之隔,他什么也听不见, 什么也看不见。
最后等了几分钟,他叹了口气又回到客厅去了。
屋内。
厚重的窗帘掩隐了屋外正盛的骄阳,原本温馨的小房间里变得暗淡无光, 死气沉沉。
温羽侧躺在床上,被子高高盖过头顶,她躲在里面。
被子里, 她用手背挡在垂下的眼皮上, 似乎觉得这样就能阻止泪水的流出。可是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她还是能感受到不断流出的湿润, 她也不想哭的, 可是眼泪就是一点都不受控制。
枕头很快洇湿了一大片。
她独自躲在薄被里压抑着哭声与泪水,最后还是功亏一篑,牙齿也咬不住嘴唇,嘴巴彻底张开,变成放声大哭。
渐渐地,肆虐的哭声传到客厅里,正捧着医学书研究胶质瘤的温父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抬起头确认自己是否听错。
当再次听到温羽痛苦的哭声时,温父急忙扔下手里的书,跑到温羽的房门前,毫不犹豫地按下门把手,就要进去。
门才刚刚打开一条缝,里面的哭声听着就响了一倍。作为一个父亲,听到孩子这样的哭声,心瞬间就紧紧揪在了一起。
“阿羽……”
温羽及时制止了温父想要继续迈进来的脚,她带着明显的哭腔,断断续续地说:“爸……你别……别进来。”
闻言,温父立即停在了门口,对着昏沉的屋子里,在床上不断抖动的小鼓包,忧心忡忡地询问:
“阿羽啊,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吗?”
温羽把头埋在被子里,边哭边一抽抽地回应:“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刚才不小心撞到手了……这会这会儿有点疼,没事,我没事……”
“那爸爸帮你看看手?”
温羽固执地摇头,“没事,不疼了,我不哭了,我不哭了……”
温父一切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孩子不说,他也不能戳穿她的心事。
他暗含深意地劝道:“好,疼了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温羽涕泪涟洏,躲在被子里胡乱地点头,“嗯……我就再哭一会儿,就不疼了……”
“好,爸爸就在客厅里,有什么事就喊爸爸。”
“嗯。”
房门再次被温父轻轻合上,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温父这心里更加焦灼。
他走到阳台,目标明确地往楼下那个位置看去——
果然,郁烬那孩子还直挺挺地站在下面,身上就随意穿了件黑色T恤和深灰牛仔裤,伤口什么的都暴露在外面,脖子就那样仰着,目不别视地紧盯着温羽房间那个窗口,一副不见到阿羽就不罢休的样子。
哎,两个人都是倔孩子啊。
楼上这个倔,楼下那个也倔。
温父也是个重感情的人,此时当然免不了又是一阵长嘘短叹。
他看得出来,楼下那男孩子是真心喜欢女儿,女儿真心喜欢他自也不必多说,连替他挡一铁锤这事都能瞒着他们,他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知女也莫若父。
阿羽的顾忌他又何尝没想到呢?
他们做父母的也担心啊,自从知道了那个病,每天就是跑东跑西,问这个问那个,病理级别怎么看,手术有几成把握,孩子有凝血障碍会不会增加手术风险,术后恢复怎么办,孩子的心理怎么帮她调节……
忧虑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他们坐在医院里,甚至可以问一整天,总有担心的地方,总有不放心的细节。
世事难料,无论前路如何,父母陪着孩子一起走下去是应尽的责任,也是割舍不下的亲情,可他们怎么能让别人陪他们一起来承担这份风险,付出这个代价呢?
温父不由得也像温羽一样,把客厅里的窗帘也拉上了,无声地昭告着楼下的郁烬,让他离开吧。
这一天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