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精也无所谓。
她又恢复了白日吸取灵玉,夜半探查莲湖的日子。
转眼到了腊八。
王氏一般都是先把小花精又哄得睡熟,自己才会睡下。
小花精也想让母亲早点睡下,很是乖巧,她母亲轻轻拍哄几下,她就假装熟睡。
这一日,她闭上眼睛装睡,却听小丫头通禀:“二爷回来了。”
王氏轻手轻脚出去了。
小花精跟着去了正房,熟门熟路的附着在兰花上。
她很少跟这位父亲见面,容貌都有些模糊了。
王氏这边喜盈盈福身给夫君行礼。
贾政却忽然抬手,打了王氏一耳光。
王氏被打懵了,捂住脸大声惊呼:“你竟敢打我,你疯啦?”
贾政指着王氏责骂:“我疯了?
你还有脸问?
我看你倒是得了失心疯。
你自己说,这些日子我不在府里,你都做了什么?”
王氏面对贾政的质问,有些心虚。
却是梗着脖子哭诉起来:“你说我做什么?
你成天不着家,这里会文,哪里访友,访名胜。
我从没阻拦过吧?
不仅不阻拦,还替你收拾行礼,准备盘缠。
还要忙碌碌照顾老的,照顾小的。
我任劳任怨,也不图你报答。
你回家来,不知听了什么人挑唆,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打人,你的良心呢?”
贾政嘴巴笨,王氏对他确实不错。
他一年分红不过几百两银子。
他大手大脚,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在外面会文访友。
他还喜欢争着会账。
二三百银子哪里够用?
府里的公账却是大嫂子管着。
他父亲严厉的很,谁敢乱花费,他就打板子捶人。
王氏进府五六年,确实贴补他不少。
贾政这人还有些羞耻心,被王氏揭了老底,不免气虚。
他指着王氏气道:“你不必拿话刺我,大舅兄,三舅兄都到了梦坡斋,大哥跟他们要说法呢。”
王氏这下真慌了:“要什么说法,跟我什么相干?”
贾政道:“你有本事去跟大哥对质。
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别以为绣凤绣鸾发配了,你就高枕无忧。
告诉你,绣凤绣鸾两家人刚出京就被大哥派人捉住了。
大哥把绣凤绣鸾吊起来抽鞭子,威胁要把人买进青楼,绣鸾都招了。
你还以为你做得隐秘?”
王氏做贼心虚,哪里敢去?
她抓住椅子坐下:“我不去,我凭什么去,大爷是衙门吗?想屈打成招吗?”
贾政冷哼:“我劝你最好去跟大哥当面说清楚,不然……”
王氏虎死威不倒:“不然怎样?”
周瑞家里这时上前搀扶王氏:“奶奶,绣鸾已经承认了跟钱兴有私情,奶奶不过是管教不利,您认了就是。
圣人还有出错的时候呢?
您怕什么?
再者,咱们大爷三爷都在呢,会替您做主的。”
王氏闻言不由看向周瑞家里。
周瑞家却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王氏跟周瑞家里很有默契,顿时松了一口气。
当初王氏让周瑞家里去王绣鸾家里收买。
结果,她发现王家已经被老公爷监督起来。
她便什么也没说,只是关心安慰几句,就出来了。
这个周瑞两口子之所以得到王氏的看重,却是因为他们夫妻,是王子腾派遣给王氏的智囊。
周瑞家里觉得事态紧急,暗中给王子腾捎了消息。
王子腾答应帮忙处置,却让她瞒着王氏。
王子腾也觉得,王氏这个妹妹又蠢又毒,还是个傻大胆。
既然起了心要害人,就要干净利落。
绣凤绣鸾两人,既然已经暴露,就不能再留。
王氏一边跟着贾政往梦坡斋而去,一边心里不安宁,偷偷跟周瑞家里眉眼官司。
周瑞家里哪里敢说话,只是一个劲儿挤眉弄眼,暗示王氏安心。
当时王子腾只说让周瑞家里安心。
周瑞家里也不知道王家会如何善后。
但是,今日王子腾与王子胜既然敢上门来,说明一切都处理好了。
小花精听说他们在梦坡斋断案,也不去修炼,而是去了梦坡斋看热闹。
了解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也是一种历练。
小花精附着在兰花上。
梦坡斋一副三堂会审的态势。
贾代善坐在上首,右手一方坐着王家兄弟,另外一方坐着荣府大爷贾赦。
贾赦怒气冲冲。
王家两兄弟也是满脸怒容。
唯有上首的贾代善老神在在。
似乎胸有成竹。
小花精很奇怪。
她了解事情的始末。
她觉得,大伯父生气,很是应该。
有人要谋害他长子。
作为父亲,他应该生气。
但是,两位舅舅为何生气呢?
王家不是应该低声下气,满脸羞惭赔不是吗?
王家有什么资格生气?
小花精不过一瞬间就到了梦坡斋,她父母却足足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贾政给父亲行礼,又给大哥与两位舅兄行礼。
贾代善没做声。
他准备自己找位子坐下。
贾代善忽然发话:“你还是站着吧。把事情说清楚了再坐不迟。”
贾政闹个大红脸。
王氏恭敬的四处行礼,心里却在讥笑:蠢货,以为踩死了我,你就能讨得了好?
别人看不见,小花精却能够看见她母亲嘴边的笑意。
她很奇怪,母亲莫不是傻了,都被捉住了,还笑?
小花精觉得人类可真是有意思。
当然,小花精并未认识到自己也是人类了。
她托生的时间还是太短了,还没真正把自己当成人类。
第13章 质对
小花精感叹的时候,双方已经掐上了。
王氏冲着贾赦行礼。
贾赦豁然起身,指手顿足:“你这个毒妇,休要惺惺作态。”
这话一出,王子胜瞬间暴起,将王氏护在身后:“干什么,想动武?
父母在堂,夫君在侧,从来没听说过大伯子教训小婶子的道理?”
王子腾这时冲着上首的贾代善躬身行礼:“姻伯,您请我们兄弟来,是说道理辩是非,还是给舍妹定罪写休书呢?”
贾代善蹙眉,长子的定力还差得远,经不起风浪啊。
再看看王家兄弟配合默契 。
贾代善很无奈。
两个儿子生生因为母亲与妻子的矛盾离了心。
贾代善挥挥手:“贤侄安坐。”
又冲贾赦厉声斥责:“你是市井无赖吗,比声高啊?”
贾赦心里不服,觉得父亲偏帮二房。
却不敢不低头:“父亲恕罪。儿子太过气愤。”
贾代善道:“坐下吧,这里是荣国府,不是菜市场。
两位贤侄是自家人,吹胡子瞪眼做甚,有理说理。”
贾赦把绣鸾绣凤的供状奉上:“毒妇谋害瑚儿证据在此,请父亲做主。”
贾代善心里责怪贾赦打草惊蛇。
这个时候却不得不给儿子撑面子。
“贤侄看看,这两户人家,是不是王家人。”
王子腾看过颔首:“名字不错。
人是不是,得要亲眼验证。
这些个证词,也要当场验证。
舍妹真的做了这些事情,侄儿二话不说,带了舍妹回家教训,再不会让她碍了人的眼。
若是证据谬误,还请姻伯做主。”
贾代善闻言嘴角一钩:王家的小子似乎胸有成竹啊。
贾代善当然知道二媳妇的歹毒,也知道了她为何如此。
无论为家族,还是孙子孙女的前程,家丑不宜外扬。
他预备慢慢处置这个毒妇。
这等毒妇,再不能留在荣府。
王子腾的镇定却让他意外。
他想看看,王子腾如何把这事扳正。
贾代善颔首:“这是自然。”
王子腾躬身道谢:“那就让舍妹与那绣凤绣鸾当堂质对。”
贾代善冲门口的戴德颔首:“理当如此。”
戴德却面有难色。
贾代善见他眉眼纠结,心知有异。
难道罪奴出了问题?
这个时候,他却不能姑息。
否则,一旦传出构陷媳妇的名誉。
荣府的声誉要臭大街。
小花精看的饶有兴趣。
她也想看看两位舅舅如何黑白颠倒,反败为胜。
一时,罪奴被带上来了。
小花精一眼看出问题的所在:绣凤绣鸾成了傻子。
小花精无法判断是谁下手。
但是,她可以确定,这两人傻了。
贾代善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
这两个丫头上得堂来,没有一点惧意,竟敢四处张望,嘿嘿怪笑。
戴德摁住她们跪下。
她们竟挣扎着不肯就范。
绣凤绣鸾都是家生子,能够作为陪嫁丫头,哪怕是小丫头,那也是经过严格训练,对主子怀有敬畏之心。
他蹙眉看向长子:“这两个人怎么啦?”
贾赦直懵圈:“儿子不知,之前还好好的呢。”
王子腾这时候就冷笑:“恩侯竟不知,这话好轻巧。
方才还说她们招供画押了,这个时候却说不知道?
我看这两个丫头痴痴傻傻,莫不是被人严刑逼供打傻了?
既然人犯都痴傻了,还要请教恩侯兄弟,这一份口供从何而来?”
贾赦大怒:“你什么意思,是说我伪造证据?
她们前儿明明还好好的。
我知道了,怪得你们昨日不来,竟打得这个主意,暗地里把人毒傻反咬一口?
你王家可真是蛇鼠一窝。”
王子腾无辜摊手:“恩侯好没道理,这些人在恩侯手里,昨日之前,我们对此事一丝不闻。
堂堂男儿,为了构陷弟媳,竟这般大费周章,这是多大的仇恨?”
这话连消带打,不仅反驳了贾赦,还暗地里挑唆贾赦与贾政的关系。
贾赦又气又急。
十拿九稳的证人,如今变成傻子。
那些证词也就成了笑话。
至此,贾赦恨得咬牙切齿,对王家的憎恨已经无以复加。
他知道王家图的什么,不过是想要夺取他的侯爵。
贾赦一时激愤,忍不住出言诅咒:“人在做天在看,人不报应天报应。
黑心肝的东西,当心断子绝孙!”
这话一出,不仅王家兄弟面色铁青,贾政也变了脸色。
王氏更是吓得心肝乱颤,扑地痛哭:“大伯呀,您厌恶我,诅咒我,我没有半句怨言,谁让我们碍人眼呢?
我不姓贾,却吃了公中,花费公中。
我是外人也罢了。
但是,你怎么能诅咒孩子们?
孩子们可是贾府的血脉。
两个孩子能吃多少用多少,竟然这般容不下?”
贾赦冷笑:“王氏,你别红口白牙的攀咬。
我诅咒的是那黑了心肝,谋害瑚儿的凶手,何曾提名?”
贾赦是个横不吝,他知道今日想要把王氏铲除已经不能。
索性灵魂拷问一番,吓唬吓唬这些黑心的毒妇。
贾赦当即出了书斋,跪在当庭,指天发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过往的神灵作证。
我贾赦在此发誓,若是我刑讯逼供,构陷攀诬,叫我不得好死,断子绝孙,天诛地灭。
老天有眼,求您明辨是非,惩罚那些谋害我瑚儿的凶手,叫他们天诛地灭,断子绝孙。”
王氏吓得面如死灰。
她是相信菩萨,相信善恶有报。
不然也不会修建小佛堂。
王家兄弟面上镇定,心里早就慌得一团。
这却跟王家祖上的营生有关。
俗话说:恶典讼棍,断子绝孙。
凑巧王家祖上既做过讼师,又做过典吏。
王家对此本不以为然。
王家王子腾这一辈,嫡系存活三子两女。
为此,王父十分得意。
然而,到了孙辈,王老爷子笑不出来了。
王家三兄弟都是三妻四妾,却只有凤姐的父亲王大爷,得了王仁这一根独苗。
王子胜还有几个女儿。
王子腾妻妾无数,膝下连个女儿也没落下。
似乎就是断子绝孙的佐证。
王家以王子腾最为出色,也以他为家族的龙头。
王子腾读经史子集不成,却对典吏杂学,十分通透。
虽然不到三十岁,断案破案的能力,在锦衣卫、督察院都是首屈一指。
典型的不学有术之人。
当然,这个不学,针对的是熟读孔孟之道,科举入仕而言。
王子腾精通的是杂学。
正是因此,王仁王熙凤这一对兄妹,才被王家的老爷子看得眼珠子一般。
子嗣本是王家的心病。
贾赦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往王家兄弟心窝插刀。
王子腾心里怒气升腾,他很惧怕这等诅咒誓言,面上却笑得云淡风轻:“恩侯兄弟,你不要老羞成怒嘛。
咱们有理说理,何必诅咒发誓?
老天爷乃是万物之主,忙得很,哪有时间管人间的鸡毛蒜皮。”
贾赦闻听王子腾把谋害子嗣的大罪定性为鸡毛蒜皮,气得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