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拾月道:“我今日陪殿下来体验民情,正碰见这位怀亭侯的公子欺男霸女,本王妃看不过眼,便开口说了句公道话,没想到他大放厥词,以下犯上,因此引了殿下怒气。纵使我等亮明了身份,此人竟还敢叫随从殴打殿下。”
“这青天白日,天子脚下,还有王法吗?怀亭侯便是这样教养儿子的吗!”
她语声骤然凌厉,叫那回过味来的赵弘盛吓了一个哆嗦。
小霜也忍不住道:“实在欺人太甚,就请大人立刻上朝堂参奏一本,严惩这等狂徒。”
话音落下,却见一旁的景王殿下又简单直白的开口:“拉出去斩了。”
赵弘盛吓了一跳,终于跪地道:“小的有眼无珠,方才真的不知是殿下……”
然而没人理他。
巡察御史程高志却也是一脸为难,忙道:“小的没有这个权利……”
却见景王殿下哦了一声:“谁有?”
恰在此时,又有几个挎刀的官差走了进来。
领头的那个身穿铠甲,身材魁梧,却是南城兵马指挥使魏成武。
与巡察御史一样,其一进来,便问道:“发生了什么……”
话未说完,看见慕容霄,吓得快步来到近前,躬身行礼道:“原来是景王殿下。不知殿下大驾,请恕下官鲁莽。”
慕容霄将他打量一遍,目光落在他的挎刀上,而后,伸手一指那赵弘盛,道:“你,给本王砍了这只猪头。”
巡察御史:“……”
沈拾月:“……”
不得不说,这指挥使也真是会挑时候出场。
指挥使本人却是一脸懵,只好先低声询问熟人程高志:“怎么回事?”
程高志便低声给他说了一遍。
而一旁,赵弘盛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娘的,他今日该不会真的被当成猪头砍了吧……
却见那指挥使听完顿了顿,又与巡察御史商议了一番,而后对慕容霄道:“启禀殿下,此乃大事,小的也不敢贸然在此行刑。不如请怀亭侯来此商议则个?”
慕容霄装作不懂:“怀亭侯是谁?”
沈拾月道:“就是这只猪头的爹喽。”
慕容霄点了点头:“叫他爹来,一起砍了。”
巡查御史程高志:“……”
指挥使魏成武:“……”
围观群众:真的吗?好刺激!
那赵弘盛却吓得直喊救命。
要知道这景王是傻的,极有可能真的把他跟他爹一起砍了!
眼看小傻子已经把人给吓住,沈拾月及时出场,假意劝道:“除非他犯了诛九族的大罪,否则不会波及怀亭侯。但他自己毕竟也是人命一条,叫他家里人来看看也好。”
话音落下,便见那赵猪头又哆嗦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就凭姓赵的今日罪过,杀大约是杀不了的,但那怀亭侯将儿女养成这般,必定也不是什么好鸟,不若一起杀杀威风也好。
慕容霄嗯了一声,算是应允,魏成武便赶紧派人去找那怀亭侯。
不多时,便见怀亭侯匆匆而至。
令人意外的是,庆王竟然也来了。
沈拾月子在心间暗想,莫非是怀亭侯把庆王请来当和事老的?
毕竟庆王是小傻子的叔叔。
哪知,还没等庆王脚步停稳,便见小傻子开口道:“叔父,他打我。”
“什么?”
庆王一顿。
其实他与怀亭侯算是老相识,今次也确实是怀亭侯请他来的,本想来看看情况,适时调节调解一下,没想到这一上来侄子就这样说。
眼见侄子一脸委屈的模样,当叔叔的自然道:“这还了得?赵家小子怎敢对景王动手?”
那赵家猪头已经怂成了哭包,此时眼泪鼻涕与头上的血糊得满脸,只能连声喊冤:“小的今日的确是有眼不识泰山,初时未曾认出景王殿下,言语间有所冲撞,但小的绝对没有朝殿下动过手,这茶杯还是殿下先扔过来的。”
慕容霄一口咬定:“他先打我的。”
沈拾月暗叹一声孺子可教。
不得不说,小傻子这演技已经炉火纯青了。
作为师父,她当然得鼎力支持,于是也赶忙开口搅起了混水:“赵公子敢做不敢当吗?要不要问问今日在场的百姓,你方才是如何欺负人的?”
话音落下,却听场中忽然有人道——
“不错,方才这赵公子无端生事,非要逼着人家正经姑娘给他唱银词晏曲。”
“他还拿了银子,打算逼良为娼呢!”
“就是就是,掌柜不过劝了两句,也被他打倒在地了。”
“他还说景王殿下是骗子,说景王妃是下九流……”
渐渐地,大家的声音越来越大。
——若说先前还畏惧这赵猪头强权,如今有景王殿下在前,他们还怕什么?
毕竟谁都分得清,亲王与孰高孰低。
庆王与怀亭侯都不聋,自也是听了个清楚,便见庆王脸色越来越黑,怀亭侯脸色越来越白。
沈拾月又给小霜使了个眼色。
小霜便也开口道:“方才王妃为受欺负的百姓说了两句公道话,这赵公子,居然敢对王妃不敬,叫王妃为他唱什么十八摸。”
一听这话,庆王也忍不住怒道:“混账,竟然狂妄至此!礼仪伦常都被你喂到狗肚子里了?”
哼这赵家臭小子居然胆大到调戏他慕容家的媳妇儿?怎么还有脸叫他当和事老?
怀亭侯自知不妙,想了想,先甩了儿子两个巴掌,骂道:“混账,看为父这就回去打断你的腿!”
说着又同慕容霄道:“臣教子无方,竟然冒犯殿下。这就带他回去家法伺候。”
众人看在眼中,都不由暗自咂摸——
这怀亭侯是老狐狸啊,把儿子带回去家法伺候,岂不就是要脱罪?
沈拾月佯装点头:“怀亭侯能有如此大义灭亲之心,令人欣慰。不过你瞧。令郎已然犯了众怒,还是在此处置吧。”
说着又看向那巡查御史与指挥使,道:“方才二位可都听清楚了,赵弘盛所做之事,该当何罪?”
那两人互视一眼,心里暗想,若是先帝在时,此举怕是要削爵抄家。
然而现如今这怀亭侯跟田太后娘家关系匪浅,只怕……
正在两人嗫喏之际,却听景王殿下又道了一遍:“拖出去,斩了。”
庆王也冷着脸不说话。
怀亭侯把牙一咬,索性跪地道:“老臣甘愿罚俸三年,将这孽障赶出府去,还望殿下开恩。”
沈拾月挑眉,这老狐狸倒是会说,他怀亭侯府富得流油,罚个三年俸禄算个毛。
再说,他罚了的钱又进不到景王府,有个卵用。
不成,今日偏要叫他尝点痛处。
她于是再度开口:“圣人在宫中,怀亭侯的俸禄,殿下可管不着。但你这儿子却需好好管管,如若不然,日后还不祸国殃民?”
怀亭侯只好又道:“王妃所言极是,老臣也就回去打他三十大板……”
话还未说完,却听景王殿下又道:“为什么回去打?在这里打。”
说着一指方才艺人们表演的台子,道:“那里地方大,就在那处打。”
语罢,又看向庆王,道:“叔父说,好不好?”
庆王颔首:“既是在这犯的事,在此打也好平众怒。”
怀亭侯父子俩却都是一顿。
在这里打,岂不是要丢光赵家的脸?
哪知景王还又指定了两个指挥使带来的官差,道:“你们去打,要用力。”
两个官差人只好应是,去准备家伙了。
很快,行刑的棍子与绑凳便都被抬到了台上。
怀亭侯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本就头破血流的儿子被绑了上去。
场中百姓们倒都很是兴奋,嘿,没想到今日还有这等好戏看,可真是来找了。
眼看随着景王殿下一声令下,官差们抡起杖棍就打了起来,那赵家混球立时发出惨叫。
一声声的声嘶力竭,倒真的宛如杀猪一般,刚才唱曲的兄妹俩都没他嗓门大。
——怪道景王殿下叫他猪头,真的很是贴切啊!
不过,沈拾月还是及时开口道:“带孩子的都回避一下,等会儿场面血腥,别吓着小娃儿。”
——依照她上回亲自监督朱远才挨打的经验,基本打到十五下就会皮开肉绽,场面还是挺刺激的。
闻言,那些带着孩子的大人们只好应是,带着自家娃儿遗憾离开了。
慕容霄看在眼中,心道她倒心思细腻。
没想到紧接着,便见她转头看向自己,道:“殿下也别看了,小心吓着。”
慕容霄:“……”
他又不是小娃儿。
没想到庆王也在旁道:“说的是,阿霄别看了。”
慕容霄黑脸:“就要看,本王不是小孩!”
庆王:“……还这般犟?那你看吧,回头吓着别来找我。”
慕容霄:“哼。”
找你干嘛,他又不是没有媳妇。
正如沈拾月所说,待达到十几下时,那赵猪头的屁股已经皮开肉绽。
料其平素也是娇生惯养,待三十下打完,便已经昏了过去。
怀亭侯心疼的额头全是冷汗。
慕容霄却是饶有兴致的看完,又装作不解道:“为何睡着了?”
怀亭侯只能道:“犬子大约是……昏了。”
慕容霄哦了一声,又道:“等醒了,叫他来唱那个什么……”
小霜灵机一动,道:“十八摸?”
景王殿下颔首:“对。既然他如此喜欢,便每日来唱,叫大家都听听,这曲子有多好听。”
沈拾月:“……”
叫赵猪头每天来这唱十八摸?
嘿,小傻子还挺损。
估计到时怀亭侯会真不想要这个儿子了。
围观群众们却都一脸兴奋。
真的吗?
明儿什么时辰来唱?
到时一定要来瞧新鲜啊!
巡城御史与指挥使对看一眼,也暗想——
要不也来看看?
毕竟机会难得……
作者有话说:
殿下一脸诚恳:本王是傻子,所以本王干什么都行!
众人:是是是!
——
来了来了~~
昨天不太舒服,导致更新迟到了,作者今天努努力,看看能不能有二更。
当然如果没有的话……不要骂我呜呜~~
第23章
关于这赵家猪头何时唱十八摸的事, 需暂且先放在一旁, 因为,现如今那猪头本人还趴在绑凳上, 屁股开花, 人也晕着。
怀亭侯已是脸色煞白,额头上隐约透着青筋,却也只能强忍情绪, 上前对慕容霄躬身道:“老臣教子无方, 多谢殿下仁慈, 饶犬子一命。”
沈拾月在旁纠正他:“这三十大板原是怀亭侯主动提出的,如此是非分明令人钦佩, 还望日后严加管束子女,莫要再生出欺压百姓之事。否则若是继续横行, 只怕天怒人怨, 惹来天谴。”
——咳,这不能怪她乌鸦嘴, 毕竟这怀亭侯府从上到下都坏的流水,难以保证会真的改过自新,所以,她这其实是先给上个保险,倘若这赵猪头再敢干坏事,便叫老天爷收拾他。
而怀亭侯也只能应是,而后便招呼人手,把那倒霉儿子从凳子上解下来,抬回了家去。
眼看事情解决了, 庆王也要打道回府了。
正是没等抬脚, 却听他的大侄子道了声:“多谢叔父, 为我做主。”
庆王一怔,回头看了眼白净清瘦的大侄子,略带惭愧的叹道:“叔父也没做什么,竟叫那混小子如此欺负你……罢了,往后再碰上今日这样的事,记得叫叔父,叔父自会替你做主。”
语罢拍了拍慕容霄的肩,便出了茶楼。
沈拾月不由心间挑眉,看来小傻子这个“谢”,正好把当叔叔的那点愧疚心给拽了出来。
既如此,那改日便叫人去庆王府送个谢礼。
——有句话说得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如此一番,时候已经不早,戏是看不了了,他们也该打道回府了。
只是没等沈拾月和慕容霄抬步,却见方才台上唱曲的那兄妹二人疾步走到近前,齐齐跪地磕头道:“贱民多谢殿下及王妃庇护之恩。”
这正提醒了沈拾月,她忙道:“不用客气,对了,你二人叫什么,是打哪儿来的?”
当哥哥的忙回道:“贱民王俊卿,舍妹王沛瑶,我二人老家安庆,半年前来的京城。”
沈拾月点了点头。
这兄妹二人才来京城半年,便已经如此有人气,的确是人才。
她道:“今日时候不早,我与殿下也该回府了,方才你们兄妹的表演我十分喜欢,若是愿意来王府,我随时欢迎。”
这话一出,慕容霄不由一顿。
——她为何要叫这兄妹来王府?
难不成真看上这拉胡琴的了?
而那王家兄妹相视一眼,却俱都面露惊喜,忙又跪地道:“贱民正苦于无法报答贵人们的天恩,若能伺候贵人,实在是三生有幸。”
沈拾月颔首:“那你们回去准备一下,得空便来景王府找我。”
说着又特意吩咐小霜:“记得交代门房,若王家兄妹前来,一定迎进府中不得阻拦。”
小霜也忙点头应是。
那兄妹俩又朝两人磕了个头,沈拾月便带着小傻子离开了。
身后百姓们纷纷行礼恭送,心间都各自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