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然仍然负责张罗,有事都他找服务员,其他人直接坐着吃饭就是了。
而吃饭其实是次要的。
大家很久没聚这么齐整了,叙旧那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今天的主角是珍珍,最开始的话题自然都是围绕珍珍的。
演出的事刚才在后台都说过了,这会又提了几句便没再多说了。
而人多话题也多,如今每个人又都有自己的工作学业和生活,所以不管谁提起个话题来,那都能聊上好一会。
在座的每个人都聊了聊各自的情况。
侍丹玲和周吉明这些年在工作上都有提拔,生活踏实稳定。
程陈这些年在总部干得很好,很受领导赏识,前途一片大好。
何子然混到今年搞了个贸易公司,仍是各地奔波,但已经撕掉了身上那没出息的标签。
丹穗今年被团里挑选去参加春节晚会,会在春晚的舞台上表演一支原创独舞。
何子言进了国家研究院,豆豆留在京都当了老师。
剩下的丹彤、小麦还在上学,米米和兴禹在部队里提了干。
桌子上的酒菜吃到一半,大家也把各自的情况聊得差不多了。
目光瞥到丹穗脸上,珍珍忽又想起一件事来,到现在一直没提差点都忘了。
她看着丹穗问:“你之前写信回来,说要带对象回来,我没记错吧?”
提到这话,饭桌上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丹穗。
丹穗捏着筷子蓦地一愣,目光悄悄扫视桌子上的所有人,最后和程陈对视一眼,然后又连忙收回来。
她清清嗓子,微微笑一下道:“是……是啊。”
她年龄也不小了,早到可以结婚的年纪了,谈对象是很正常的事。
这么多孩子,就她一个人正经处对象且要带回来的,大家还挺期待的呢。
李爽身为干妈,不比珍珍的关心少。
她又看着丹穗问:“怎么没带回来呀?”
丹穗又笑一下,看着李爽说:“嗯……其实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在哪呢?
大家目光里又都露出了疑惑。
最是不怕目光注视的丹穗,这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又笑笑,出声说:“要不……吃完饭再说吧……”
侍淮铭道:“趁现在还没吃完饭,把他叫过来好了,我们都见见。”
何硕也接着话说:“是啊,让我们都见见。”
丹穗还没说话,陈嫂子忽又笑着出声:“穗穗就你这条件,一般的男孩子那可不行啊,你看你又是亲爸亲妈,又是干爸干妈,要过好几关咧。”
听陈嫂子这么说,阿雯也笑着说:“确实压力挺大。”
这要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估计门都不敢进。
是啊,感觉压力还挺大的。
丹穗低着头默声片刻,然后掀起目光又往旁边扫一眼。
程陈这便没再默声坐着了,端起酒杯站起身道:“叔、婶,是我。”
这话一出,包厢里瞬间一片寂静。
尤其是刚说完话的陈嫂子,脸上表情更是五彩纷呈。
小片刻以后,包厢里炸出来齐而响的一声:“什么?!”
***
房间里,淡淡的光线中,珍珍靠在床头出神。
她现在脑子里已经不想下午演出的事了,片刻后看向侍淮铭问了句:“程陈比咱穗穗大多少岁啊,六岁还是七岁?”
侍淮铭说:“反正不是六岁就是七岁。”
珍珍片刻又说:“这是不是大得也有点太多了呀?”
侍淮铭哼一声道:“这小子,当初咱们从军校刚搬过来,他偷偷把穗穗带出去,害我们找了半天担心了半天,现在又偷偷来这出,我看他就是个人贩子!”
珍珍忍不住笑出来,“那你这是不同意啊?”
侍淮铭靠到床上,“我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这年头婚姻自由,随他们自己。”
珍珍知道,他吃过婚姻不自由的苦,所以肯定不会管孩子的婚事。
她突然不高兴,重重哼一声,扯一下被子躺下来了。
侍淮铭看她这样,自然问她:“怎么了?你不同意?”
珍珍道:“我敢不同意嘛,待会再给你扣个封建大家长的帽子,我们就是父母包办的婚姻,哪能再让孩子吃这个苦。”
侍淮铭自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他笑一下道:“谁说苦了,一点也不苦,甜的很。”
珍珍直接拉起被子盖过头顶,“哼!”
***
孩子们都是请假回来的,给珍珍过完生日,陆陆续续就都走了。
其他人走的时候大人都没说什么,到丹穗和程陈走的时候,侍淮铭、何硕、珍珍和李爽,一起问程陈:“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程陈认真地回答:“等穗穗忙完,她现在忙着上今年的春晚,没时间。”
何硕说:“都是一起长大的,你最清楚不过了,穗穗娘家这边有多少人,在部队里咱们这些老的永远压你一头,你可要照顾好咱家的穗穗啊。”
程陈点头:“肯定不敢让穗穗受半点委屈。”
该交代的话交代完了,也就放两人走了。
和陈嫂子的目光隔空碰上,尴尬地笑上一笑。
原本是好邻居,一下子要变成亲家了,确实有点不咋适应。
***
孩子们走后,胡同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而珍珍圆梦舞台以后,仍旧把小提琴当成是兴趣爱好,日常没事的时候练上小半天,剩下大部分时间则还是用在写作上,给报纸和杂志的专栏供稿。
今天刚写了小半天的稿子,忽又有人在院门上敲门。
这时间点,其他的人都还上班没回来,所以珍珍起身去院门上开门。
打开了院门,只见外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两个年轻人直接亮出证件跟她说:“林老师您好,我们是熙城晚报的记者,前两天我们报社跟您约好了的,说是做一个您的专访。”
确实有这回事,珍珍连忙把人带进屋,给他们泡上两杯茶。
两个年轻人都很客气,连说不用,等珍珍忙完坐下了,他们也才坐下。
为了不耽误珍珍的时间,他们和珍珍闲聊上两句,便直奔主题。
女记者和珍珍聊天问问题做采访,男记者则在旁边做记录。
女记者跟珍珍说:“之前我们晚报登了您演出的事情,很多读者给我们来信,表现对您的事迹特别感兴趣,所以我们报社就决定,过来给您做一次专访。”
珍珍当天的表演确实登在了晚报上。
她这个事是挺有意思的,作为新闻的看点便是,这么大年龄坚持学小提琴十几年,在五十岁生日当天自己为自己举办了一场音乐会,极具浪漫和励志色彩。
做专访问的问题就更为深入一些。
女记者问珍珍为什么会想到学小提琴,是什么样的契机促使她开始学的,又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她在没有任何压力的情况学下来的,年龄上有没有什么障碍。
本来记者以为会听到一个励志且又枯燥乏味的故事,但没想到,听完以后,意外发现自己听了一个十分甜蜜又浪漫的爱情故事。
珍珍给出的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是那个爱她的人。
记者听得满面都是笑意,看着珍珍动情地说:“能遇到这样的爱人,真的是人生中最幸运的事情。看您的眼睛和言谈就知道,您过得非常幸福。”
珍珍也笑,“谢谢。”
记者继续问自己的问题:“很多读者都来信说,把您当成了榜样,希望您能继续坚持下去,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想看一场您的演奏会,不知道您以后还会不会再开办自己的演奏会?”
珍珍想一下道:“如果真有人愿意看的话,会考虑开。”
谁会拒绝在舞台上发光呢,只要有机会,不管年岁几何,都尽情地去发光吧。
两个记者采访完,又给珍珍拍了一组练琴时的照片。
与她在舞台上不同,她此时站在自家的院子里,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样,认真而投入地拉小提琴。
阳光洒下来,打在她身上。
? 第109章
“我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大器晚成’了, 你看看你这一天天忙的,不是去作协,就去筹备开演奏会, 又是作家,又是演奏家的。”
干休所大门外, 珍珍、李爽、阿雯和陈嫂子四人说着话往里走。
听到李爽这么说自己, 珍珍笑着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忙呀?”
作协不是每天都有活动要去参加, 演奏会那一年下来也就在本地开一次。
陈嫂子跟着说:“我们都退休了, 比起我们,你现在那就是大忙人。”
珍珍没再继续否认,仍是笑着说:“这么比那确实是忙一点。”
阿雯又道:“珍珍姐你可真是, 越老越发光啊。”
从五十到五十七, 又多七年的努力与沉淀,她的人生画卷更加绚丽斑斓了。
而再往前想想, 她从年轻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到现在拥有这样的成就与地位, 既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又觉得都在情理之中。
毕竟她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她们都知道。
能仅凭喜欢把枯燥无味的事情坚持个十年二十年的,那都不是普通人。
她似乎也没想过要干成多大的成就, 可成就偏就跟着她了。
有些人不爱争名夺利,名利却自觉跟在她身后。
珍珍大约就是这样的人了。
四个人说着话, 慢着步子进了干休所。
不再说珍珍忙不忙的事情, 转头左右看上一看,李爽忽又看向珍珍问:“那个老周和吴大凤, 他们是不是也是住在这里啊?”
珍珍点点头, “对, 退休后就申请搬来这里了,住了有几年了。”
因为老周和吴大凤是侍丹玲的公公婆婆,和侍丹玲周吉明偶尔见面的时候,难免会聊到一些,所以老周和吴大凤两人的事情,珍珍还是知道个大概的。
但因为珍珍和李爽与吴大凤之间过去没什么好的交情,所以老周和吴大凤搬过来以后,她们没有特意约着吴大凤见过面,照旧各有各的生活。
当然老周和侍淮铭何硕是见过面的,那是他们之间的事。
李爽粗略算了算,又说:“这都快三十年没见了。”
听她这么说,珍珍笑着问:“你这是很想见她呀?”
李爽连忙摇头,“那倒是没有多想。”
当然也没有不想,见或者不见的,都没什么太大所谓。
到了这把年纪,人生经历了那么多的起伏,心境早已平和了。
年轻时候的好与不好,这会都在脑海里模糊了。
有关吴大凤的话题,阿雯和陈嫂子说不上,自也没插话。
然李爽嘴上刚说完没多想见吴大凤,四人走到干休所的小广场上,就巧不巧地看到了从斜对面走过来的吴大凤。
吴大凤虽然头发都白了,老得很厉害,但样貌上的变化看起来似乎又不大。
她当年年轻些的时候就是这副打扮,现在差不多还是那个样子。
即便接近三十年没见了,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看到吴大凤,李爽和珍珍都稍微愣了一下。
恰好吴大凤目光瞥过来也看到了她们。
这样对视了小片刻,吴大凤先出声道:“珍珍?”
珍珍回过神来,忙笑着道:“大凤嫂子?”
听到珍珍叫出她的名字,吴大凤也笑起来,“还真是你呀。”
说着几步过来走到珍珍面前,把珍珍上下打量一番,又笑着说:“你变化不大。”
珍珍则笑着应话,“老啦。”都是快六十的人了。
吴大凤说:“白头发这么少,不老。”
和珍珍说了几句话,吴大凤又看向珍珍旁边的李爽。
李爽也笑着,和她打招呼:“吴嫂子,你好啊。”
吴大凤端详李爽一会,“你是……”
李爽接上:“李爽呀。”
吴大凤意外地“哎哟”一声,“你变化挺大的,你不说我不敢认。”
说着想到什么,又继续说道:“想来是那些年里,你受了不少的罪。”
从军校毕业以后,她就没再见过李爽,印象中李爽还是漂亮傲气的样子。
现在眼前的这个李爽,跟她一样苍老了,也没了傲气了。
这和她记忆中的那个李爽,不大对得上号。
那些事都过去多少年了,又敏感,李爽自然不多提。
站着寒暄了几句,吴大凤又问珍珍:“你们怎么在这里?也搬过来了?”
珍珍看着她道:“还没有呢,但近来是都办完退休了,咱们几家打算过几天一起搬过来,今天刚好路过,就过来认个路,看看分到的房子。”
分开了那么长的时间,如今再见面和初相识也没什么不同。
吴大凤依然热心又热情,“你们房子分在哪?我带你们去,这里房子很不错的。”
珍珍也没拒绝吴大凤的好意,“那就麻烦嫂子了。”
有吴大凤带路,珍珍和李爽自然跟着她走。
她们在前面叙旧,说些从前的事情,也说了些近来的事情。
而近来能说的,大多还是有关孩子们的,各自说了说各家的孩子如今如何。
阿雯和陈嫂子走在后面,听她们说了一会。
提到程陈和丹穗,阿雯转过头问陈嫂子:“对了,我一直想问你呢,嫂子你怎么不去京都,跟程陈他们住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