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次出现在她眼前的闪闪,已经和当初大不一样了。
好看的金色鳞片掉了不少,坑坑洼洼地露出不少伤口,尾巴断了一半,这条遍体鳞伤的小锦鲤还在努力地散发出光芒,但是像极了最后的余晖。
“闪闪,你怎么了?”茯苓伸手去将闪闪捧起来,原本满满的喜悦瞬间被冲淡了许多。
“茯苓,我觉得我可能快要死了。”闪闪说。
茯苓怔愣,原来零榆说得都是真的。
从紫霄宗来到碧水天的这条漫长的路,对于一条小锦鲤来说真的太难了。这条路已经耗尽了闪闪的性命。
“我只是想要见你,只是不想要总在池子里等你,为什么会那么难呢?”闪闪问。
茯苓垂了垂眸,她很认真地思考了闪闪的问题。
“闪闪是鱼,而我却是人,所以难。”茯苓答。
“因为我是鱼而不是人吗?为什么鱼就不能和人一样。茯苓,鱼的一生一定要比人的一生艰难吗?”闪闪道。
茯苓轻轻地抚了抚闪闪的鱼脑袋,道:“鱼也好,人也好,都有着自己的一生。闪闪活不成人,我也活不成鱼。但是闪闪可以选择活成什么样,我也可以选择。闪闪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虽然终于来到了我的面前,却受了很多伤耗尽了大半条命,后悔吗?”
“后悔,我后悔往后便再也见不到茯苓了。若是我在池中等待,至少能陪伴茯苓再久一点。可是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如今只是终于知道了结果。”
“所以并非鱼比人艰难,也并非鱼不如人,各有各或精彩或平淡的一生。闪闪这一生也已足够精彩,你办到了其他鱼都办不到的事。”只是与此同时,也付出了其他鱼不会付出的惊人代价罢了。
“茯苓你说得对,我虽然是鱼,但我这一生,与人类的一生也并无区别。”闪闪蹭了蹭茯苓的掌心,不再纠结于自己是条鱼成不了人这件事。
只是它能陪伴茯苓的时间,只剩下一点点了。每一刻都过得像是偷来的一样,无比珍贵。
茯苓爬上了岸,就坐在河边,看着闪闪在河中游来游去,陪伴闪闪度过它最后的时间。
湖中,紫菀看着满湖的佛光,记起了一个人。
“紫菀,你干什么!就由着你的魔阵被破?”练玉瑶见紫菀站在原地什么也没做,不由得催促道。
“他来了。”紫菀淡淡道:“现在的我还不能和他打,撤了吧。”
……
遥在碧水天西边的紫霄宗,凌烟峰上,玄微真人打坐之际,接到了一只纸鹤。
纸鹤中落下一张信纸,信纸上是大徒弟林清越的灵力痕迹。
“师父,此番碧水天突然发难,诬陷小师妹和止行放出了魔物,事态紧急。”
“此前隐月真人因弟子受伤一事而前去极西之地取药草,至今未归,宗内已无人能护小师妹和止行二人。”
“另有一事弟子不明,小师妹的雪彻近来多有异样,不知师父心中是否有头绪。”
信中简略地说明了几件事,虽仅短短几行字,但是看完的玄微却少见的面露愁色。
随即很快他就放出了一只纸鹤,寄给了去往极西之地的隐月真人。
隐月真人心系小弟子伤情和门内其他弟子的安危,采完药草便匆匆赶回碧水天,却在紫霄宗附近接到了来自玄微的纸鹤,请他前去凌烟峰一趟。
“玄微有何事?”去趟就在附近的紫霄宗对于隐月真人而言不过瞬息间的事,转眼间他就落在了玄微的面前。
“百年前,练玉瑶铸造雪彻,雪彻一出世便引天地异象,是为神器。”
“没过几日,她便找到我,说希望将她铸造的雪彻放入我驻守的藏剑阁内。”
“她希望雪彻能为我的弟子所用,所以在铸造时给剑下了一个术法,这把剑的声音只有我和我的弟子能听到。”
“我竟也不知道,雪彻是练玉瑶所铸。”隐月真人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事,雪彻刚出名的时候就已经在藏剑阁了,仿佛它本属于藏剑阁。
“我怜惜此剑,允此剑入铸剑阁,但也料到练玉瑶所言并非全部属实。”
“这把剑,并非无主之物,它的契主就是练玉瑶。”
“直到七年前,我都不允许三个徒弟去拿雪彻。但是云天秘境沉入北海后,我便以为练玉瑶再也出不来了,雪彻迟早会成为无主之物。所以茯苓进藏剑阁时,我并没有阻止茯苓拿雪彻。”
“茯苓虽然契了星夜,但是星夜受损严重,而且杀气过重,茯苓难以驾驭,便想着她先用用雪彻也无妨。是我失算了,没想到练玉瑶会有出来的一天。”
听到这里,隐月真人的脸色就变了,在他离开碧水天的这段时间内,看来发生了大事。竟然连困在云天秘境里的练玉瑶都出来了?
“隐月,你此去,替我将一物交于茯苓。”玄微将事情的缘由说给隐月听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把装在剑鞘里的剑。
第79章 时机未到
紫菀和练玉瑶消失在了原地,茯苓和林止行的危机却并未就此结束,碧水天的弟子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天上城上追下来,无论如何都要将他们两个抓回去。
“凌虚师兄,我可以偷一会儿懒吗?”茯苓问替她挡住了碧水天弟子的凌虚真人。
凌虚真人回头看了一眼河中的闪闪,道:“方才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就是这条小锦鲤吧?”
虽然说起来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但是凌虚真人敢确定这就是事实。
当所有人都被困在魔气阵法里,几乎被湖水溺死之际,是这条小锦鲤从远处逆流而来,带来了大片大片的金光,瞬间将所有黑色魔气都驱散了干净。
“嗯,它叫闪闪。”茯苓也不隐瞒,应道。
“它救了我们,现在换我们保护它吧,是最后的时间了吗?我们能还它的,也仅仅是给它最后一段平静的时光。”凌虚真人道。
他还记得魔物入侵紫霄宗那会儿,从他师父那里接过来的茯苓的一盆子锦鲤,当时这条锦鲤也在其中吧。
没想到第二次面对魔物的时候,这条锦鲤依然在,而这一次它救了所有人。
“对啊,茯苓师妹,保护师弟师妹是我们该做的事,你就好好地被我们保护吧。”
“好好陪陪这条小鱼,这里有我们!”
“交给我们吧,绝对不会让碧水天的人靠近你们半步!”
旁边紫霄宗的其他师兄师姐们也纷纷出言让茯苓放心。
茯苓郑重地道了谢,在一片交战的纷乱之中,安安静静地坐在了河岸边。
“闪闪还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茯苓问。
“茯苓,我想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我现在说也说不完。”闪闪答,“但是我最想要的还是一段未来,茯苓,如果我是一条更强大的鱼,无论是怎样的大川大河都能穿过,那我们能有怎样的未来呢?”
“那我们可以一起沿着河流江海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等群青大会结束了,我便乘船而归,沿着这条河一路而去,去到北海,再渡过北海逆流而上回到紫霄宗,而闪闪你就在船的旁边,和我一起前行。”
“金丹之前,我每日晨起与你道声好后上凌烟峰峰顶打坐,从擂台归来后路过池边与你闲聊今日的经历。”
“等我金丹了,我们就一起下山去历练,依然乘船而去,去看看极西之地有多冷,最东方的万千大山有多苍翠,踏遍万水千山,直到找到我的兄长。”
“有朝一日我老了,便回来凌烟峰的小竹林,我便从晨起到日落都坐在池边,和你一起回忆往昔的岁月。”
小女孩清脆又柔和的声音,娓娓道来一段不会再有的未来,周围的刀剑撞击声仿佛都远去了,四周安安静静的,唯有流水潺潺,风声沙沙,和被风吹散的讲故事的人的声音。
茯苓讲啊讲,想象了许多她和闪闪在旅途中可能会看见的美景,遇到的趣事,闪闪在水中绕着她打圈,转着转着便转得越来越慢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锦鲤游不动了,漂浮在离茯苓的指尖最近的地方,慢慢地化作了金色的尘埃,直到这世间不剩下半点它的身影。
闪闪最后也是金光闪闪的,茯苓用指尖搅了搅水面,一边心想。
“茯苓……”注意到闪闪消失的凌虚不知该如何安慰茯苓。
“凌虚师兄,我好了。我们一起努力坚持到隐月真人来,向碧水天好好算账吧。”茯苓从河岸边起身,走到了灵虚真人的身旁。
“好!”凌虚真人见茯苓神色坚定,并没有因为那条锦鲤的逝亡而一蹶不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真是个懂事到令人心疼的孩子,凌虚真人叹了一口气。
他是那个把茯苓从凡间带回来的人,当初这个小女孩站在一片血海之中时,也冷静得出奇,为了活下去敢直接上前下跪求他和归阳带上她。
如今亦是如此,刚刚送走重要的朋友,便拿着剑走到前面来了。
天上城下碧水天和紫霄宗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天上城之上三清寺的佛修们老老实实地被碧水天的弟子们围着,坐在碧水天给他们准备的大殿里,半点也不挣扎。
戒顽捧着自己的魁首奖励,一块黑色的晶石,坐在同门中间。
“也不知道茯苓小施主现在怎么样了。”戒顽发愁,他好不容易把魁首的奖励拿到手了,结果找不到茯苓人了。
“戒顽,过来一起诵经,别一直盯着那块晶石看。”玄满法师再次被自己的徒弟气得头疼。
他们三清寺的佛修大家都是不争不抢整整齐齐的,偏偏戒顽硬是要争个魁首回来,这也就算了,把那块黑色的晶石抱回来后也不放进储物袋里,就一直在那里抱着碎碎念。
“师父,你说我们要在这里困多久呢?群青大会也结束了,我也该继续历练去了。”戒顽现在不是诵经的心情,他想将手里的晶石交给茯苓小施主,然后离开碧水天继续他的历练。
“稍安勿躁,能走时自然能走。”玄满法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我们在这里什么也不做,是要等碧水天查清真相还我们一个清白吗?”戒顽问。
虽然是个心胸宽广的出家人,可戒顽也不是傻子。
碧水天一句看守上古大魔的是三清寺,就把三清寺所有人都当成了犯人,碧水天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污蔑,能指望他们良心发现地证明他们的清白吗。
“时机未到。”玄满法师又说了一句空话,就是没给戒顽一个真正的答案。
“师父,你的意思就是随缘等吧?真能等到谁来救我们不成?”戒顽问。
“你手里这块晶石,你可知是何物?”玄满法师突然转移了话题,分明是不想再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
“师父,果然会有人来救我们吧!”戒顽一见玄满法师这反应,就觉得自己说对了。
“这可是铸剑的绝佳材料,就是断剑也能用它复原。你将它送给茯苓小施主,她应该会很高兴。”玄满法师继续转移话题。
第章 还能有谁护着你
“师父,到底谁会来救我们?住持吗?”戒顽却是不怎么会察言观色的,他这会儿就想知道谁会来,就一个劲儿地问。
玄满法师:“……”既然他这么着急去历练,不如他送他一程?
“茯苓小施主他们现在应该在天上城的下面,离我们被困,茯苓小施主他们逃出去已经过了六日了,恐怕也该有个结果了。”玄满法师想起紫霄宗的情况,紫霄宗此刻的处境比他们三清寺更艰难。
碧水天暂且动不得三清寺,三清寺是天下佛修心中之圣地,亦是所有修士都会敬上一分的方外之人,代表的是至善至净,碧水天敢动三清寺必会遭到天下的口诛笔伐。
但是紫霄宗不一样,碧水天抓住了凌烟峰两个弟子的两个把柄,紫霄宗要维护这两个弟子,因此与碧水天为敌,若是紫霄宗败了,茯苓和林止行两人的罪责就是碧水天说了算了。
“怎样的结果?”提起这事,戒顽终于不再纠结于谁会来救他们。
想到茯苓小施主一个这么小的姑娘这会儿正在底下和碧水天的人打得水深火热,他就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若是紫霄宗四百弟子到三清寺来,寺中要捉拿紫霄宗的弟子,戒顽觉得紫霄宗能打败三清寺吗?”玄满法师问。
“那当然是不能的。寺中高僧众多,弟子更是远不止四百之数,紫霄宗只四百弟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三清寺的对手。”戒顽想了想,答道。
“碧水天与紫霄宗,也是这般道理。”
戒顽听懂了,紫霄宗此战必败。
就算紫霄宗比碧水天强得多,但毕竟这是在碧水天的地盘上,紫霄宗若执意留下而非逃走,是肯定没有胜算的。
“师父,我们三清寺不能帮帮紫霄宗吗?”戒顽问。
非他偏心紫霄宗,此事本就是碧水天在为恶,他们帮紫霄宗对付碧水天是为了公道。
“紫霄宗不需要三清寺的帮忙,他们还有一人未曾出手。”玄满法师又话锋一转。
“师父说的是谁?”
“隐月真人已不见踪影许多日,待他现身之时,紫霄宗自有逆转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