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收我为徒，教我成为剑修，于我而言堪比家人。你不要胡说八道！”茯苓跳到了一旁的岸上，手中的雪彻指向了练玉瑶。
不管她是曾经的碧水天首席也好，还是魔修也好，总之是她的敌人！
“自不量力，就你也敢拿剑指着我？换你大师兄来都未必是我的对手，一个小姑娘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练玉瑶踏着水朝茯苓走来，雪彻的剑尖近在咫尺，她也没有停步的意思。
茯苓握着雪彻的手一动未动，不退半步。
雪彻就刺破了练玉瑶的衣角。
“雪彻！”练玉瑶神色一变，“你真敢伤我不成！”
雪彻忽然剑身颤抖了起来，没有了方才的坚定。
茯苓脸色一变，为什么练玉瑶要对雪彻说这种话，雪彻为什么不能伤她？
“茯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雪彻懊悔心虚的声音响起。
“什么意思？”茯苓心下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拿了雪彻都感觉不到吗？真是个废物。雪彻真正的主人是我。”练玉瑶已经替雪彻回答了茯苓的问题。
茯苓低头看向了手中的剑，这把通体透白亮如冰雪的剑，虽然很唠叨但其实心很软的剑，她本以为会和她相伴一生的剑……
作为一个剑修，她完完全全地信任着手里的剑。
但是今日，手里的剑却背叛了她……
“茯苓，对不起……我本以为她已经葬身于云天秘境了……”雪彻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如果它早点告诉茯苓的话，茯苓此刻至少不用受到这么大的伤害吧。
茯苓的修炼之路才刚刚开始，她是个才九岁的小姑娘。修炼之始就被自己的剑背叛了，那么哪怕今天平安逃走，往后也会一直困于心魔之中，寸步难前了吧……
雪彻很喜欢茯苓，和茯苓相处的这段日子里，这位小主人让它发现作为一把剑也可以被爱被信任。但是无论它怎么想，它都做不了选择。
它和练玉瑶之间的契约从来没有断过，和茯苓的契约从一开始就是它为了离开藏剑阁而制造的假象，它的主人只会是练玉瑶，变不成茯苓。
“雪彻，看来我不在的这七年里，你真把自己当成凌烟峰藏剑阁里的无主之剑了？”练玉瑶冲着雪彻伸出了手，“还不过来，回到你真正的主人手里。”
“雪彻，不要去……”茯苓握着剑柄，不愿松手。
“茯苓，对不起，我不是你的剑。”雪彻听到契主的命令，控制不了剑身，只能向着练玉瑶飞过去。
茯苓始终不松，剑柄颤动间磨红了她的手心。
“雪彻，留在我手里好吗……”她是个剑修，如果没了雪彻，她还拿什么战斗……
雪彻只能一味地说对不起，如果它是个人类，它现在肯定已经泪流满面了。它也想留在茯苓身边，但是它做不到了。
“好，你既然不能是我的剑，那就不能吧。”
茯苓松开了手，任由雪彻飞走。
湖岸边杨柳依依，随风而起，流水潺潺淌向了远方，一如闪闪走的那天，这流水也是一样的一去不复返。
半月前送走闪闪时，也是在水边，今日又要在湖边送走雪彻。
刚进门派的时候一切都好，如何一来碧水天，就总是离别？
茯苓不喜欢离别，却也知道，她必须坦然地接受离别。
雪彻骗了她，她本就该放手，不需要挽留。
“雪彻，谢谢你前些日子的陪伴，往后我便不需要你了。”
“这世上有那么多剑，你走了，我会拥有新的伙伴。它会比你更锋利，更强大，也更漂亮！”
“总有一日，我会提着新剑来打败你和你真正的主人！”
茯苓的神色渐渐变得坚定，她不会因为雪彻的背叛就止步的，她的人生不止这一把剑，她还有很多很多。
她有照顾她保护她的师父和师兄们，有好友心儿和宋敏敏，还有零榆师兄徐可师姐这些紫霄宗的同门们，只是失去一把本来就不属于她的剑，怎可因此止步不前。
“茯苓！”天空之上传来一声呼喊。
茯苓一抬头，就看见凌虚真人从高处俯冲了下来。
紫霄宗的其他弟子们也飞快地赶到了茯苓的身后，挡在了她和练玉瑶的中间。
“茯苓师妹，你往后站一站吧，这里就交给我们这些年纪大的师兄。”凌虚真人站在了最前面，回头对被挡在后面的茯苓道。
茯苓的眼眶突然就湿了，明明得知雪彻是练玉瑶的剑的时候，她都没有想哭。
可是看见紫霄宗的大家都来了，她就突然想掉眼泪。失去了雪彻，她还有紫霄宗的大家，她不必害怕。
茯苓擦了擦眼睛，敌人还在眼前呢，不能哭。
“凌虚师兄，你有剑吗？我也想战斗。”茯苓问。
凌虚真人因为崇拜剑修第一人的玄微，所以其实储物袋里收集了不少剑，这回被茯苓一问，当即就捞了一把出来。
“是把凡剑，威力比不过雪彻，但你可以先用着。”凌虚真人道。
“谢谢凌虚师兄。”茯苓连连点头。
“还来了帮手？”练玉瑶看着出现的紫霄宗众人，轻笑了一声，“但这可是在碧水天的地盘上，你们紫霄宗来再多的人，能有碧水天多吗？”
练玉瑶说话间，已经有不少碧水天的修士从天上城下来了，朝着他们这边飞来。
“抓住林止行和易茯苓，别让他们逃了！”碧水天的修士争先恐后地涌了过来。
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茯苓暂时还走不了。
除非隐月真人回来。
“凌虚师兄，你知道心儿怎么样了吗？”茯苓偷偷凑到凌虚真人的身旁问。
就眼下这个混乱的情况，昏迷不醒的心儿没个人保护，不知道会不会被牵连。

第77章 闪闪闪闪闪闪
“你放心，她没事。碧水天的人只抓你和你三师兄，没找其他人麻烦。”凌虚真人低声回道。
看来碧水天还没打算撕破脸，表面上还是在彰显自己是讲道理的。就是不知这碧水天这么大费周章的，究竟要做什么。
“茯苓师妹小心！”
茯苓和凌虚真人说着话，那练玉瑶不知何时穿过了人群直取她的命门。
茯苓反应得极快，立即拿剑一挡，练玉瑶手中的雪彻竟就这么被挡回去了。
她虽然看不出练玉瑶的修为，但恐怕是高了她不止一个大境界，何况雪彻是神器，她手中的剑只是凡剑而已，怎会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能挡下呢？
“练玉瑶明明被困在云天秘境里，怎么会在这里。”凌虚真人也有很多不解之处，七年前云天秘境开放的时候，他也在，当时练玉瑶为了救同门冲进云天秘境里便再也没回来。
时隔七年，云天秘境依旧沉在海底，“钥匙”也还好好地保管在藏剑阁，练玉瑶是怎么出来的呢？
“雪彻！”练玉瑶一击未成，便喊了雪彻。
雪彻一言未发，安安静静的如同一柄死剑。
“罢了，你被那小丫头影响得不轻，用不得你了。”练玉瑶收了雪彻，拿出了另一个法宝来。
“你是法修？”茯苓没想到，收了雪彻之后，练玉瑶用的就是法修的招数。
“我是个法修。但也是器修也是剑修，雪彻就是我炼制的，为了玄微我成了器修，又成了剑修。”练玉瑶毫不避讳地将这些都告诉了茯苓。
“那你恨我师父吗，为何要来攻击我？”茯苓问。若是爱玄微，就不该伤玄微的徒弟，伤了她就是和玄微结仇。
“我怎么会恨他。他早已拒绝我，但我永远爱他。他若是不爱任何人，继续一心一意地专注于剑道也就罢了，他若是有了心上人，我一定杀之！”练玉瑶柔和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疯狂之色。
“疯子！”凌虚真人骂了一句。
练玉瑶恋慕玄微真人是人尽皆知的事，但是没想到会到这种疯狂的地步，当初那个温柔动人的玉瑶仙子原来只是人前的假象。
“好热闹，不是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吗，这么早就热闹起来了，这之后要怎么办？”湖中心渐渐浮现出黑色人影，伴随着慵懒的男声响起。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在湖面之上迈步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紫菀，你出来做什么！”练玉瑶叫出了来人的名字。
“我在底下睡觉睡得好好的，你们将我吵醒，还问我出来做什么。”
茯苓遥遥地依旧看不清紫菀的长相，那张宋敏敏口中和她有些像的脸始终藏在黑帽底下，没有半点窥见的余地。
“如今时间还早，我要继续睡会儿，你们这些人，也都睡会儿怎么样？”
紫菀伸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印记，随着他踏在湖面上的每一步落下，都有层层黑色的波光荡漾开来。
不知不觉中，整个湖面连同岸边都布满了如同蛛网般的黑色魔气。
“是魔物！”茯苓确认了自己当初对紫菀身份的猜想，这些魔气和她在紫霄宗护山大阵外见到的一模一样！
“大家快跑！”凌虚真人立刻高喊。
紫霄宗的众人都刚经历过和魔物的战斗，知道魔物有多难对付，紫菀身份成谜，但是出现在湖中的这一大片魔气足以令他们拿出十万分的重视来。
可惜紫菀动手的速度远比大家逃跑的速度快得多，他的手一挥，原本只落在底下的魔气瞬间向上飞扬，将所有人都吞噬了进去。
茯苓被魔气拖入了水中，本就被魔气侵蚀得意识模糊，又被水夺去了呼吸，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湖中心，从空中坠落的林清越和林止行还在努力和魔气对抗着，这个由魔气组成的巨大阵法，几乎所有人都无法幸免，连同碧水天的那几个长老也被困在其中不得出。
“小师妹……她不会水……”林清越看到了茯苓的身影，茯苓掉进水里了，他必须过去救茯苓。
林止行自己想要保持清醒尚且都很困难，但他还是在费力地把挡住前路的魔气一点点地劈开。
离开紫霄宗前，师父说过的，师父不在，他们两个一定要保护好小师妹。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小师妹在这里出事啊……
凌虚真人离茯苓不远，但是在他伸手拉茯苓的时候，却刚好抓了空，这之后，水流就带走了茯苓，他再也抓不到了。
魔气的阵法之下，彻底陷入昏睡的人越来越多，还能保持清醒的寥寥无几。
终于，连林止行也倒下了，林清越一把拉住林止行，在这里倒下会沉进湖里，就此丧命。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他的修为已至元婴中期，寻常出窍期大能也奈何不了他，可这个黑衣男子以一个阵法便令他再无反抗之力，这该是何等可怕的修为。
林清越看向湖岸边的方向，茯苓已经顺着湖流出的河流飘走了，他竟看不到小师妹在哪儿了。
他该如何是好，若是剑还在手中，他是否能劈开一条路，去到小师妹的身边？
林清越心中情绪翻涌，无比痛苦。
“茯苓……茯苓……”
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了轻声呼唤的声音。
失去了意识的茯苓又渐渐被这道声音唤醒。
是熟悉的声音，她听过的，是谁来了呢？
可她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无法去看一看喊她的是谁。
河岸边，忽然飞起一只又一只的纸鹤，从黑色的魔气之中穿梭而过，闪着点点微光，就如同夜里成千上万的萤火虫一般。
“闪闪，我是茯苓，我终于到碧水天了，你到哪儿了呢？天已经亮了，我等了一夜没有等到，明夜我还会来。”
“闪闪，我赢了筑基中期的剑修，通过第一轮的比试了。你是不是也刚跨越了一道难关呢？明夜我还会来。”
“闪闪，心儿昏迷不醒性命垂危，可我救不了她。你若是在，会对我说什么呢。明夜我还会来。”
“闪闪，我赢了余烟妩，为心儿出气了。你呢，是不是已经放弃了这段旅程呢？明夜我还会来。”
……

第78章 因为我是鱼
一日又一日，茯苓留下来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的响起，回荡在绿草丛生的河岸边，伴着流水声去往同一个地方。
纸鹤们落下的地方，散开了一片金色的光芒。
佛光将河水染成一片耀眼的金色，并向着湖面的方向飞快的延展。
以惊人的速度将魔气吞噬了干净。
很快整片湖都变成了漂亮的金色，再也没有半分魔气留下。
“茯苓，我来见你了。”
男童般的声音在茯苓的耳边响起。
一如那日在凌烟峰时一样，她浑身都被温暖的光芒所包裹，溺水的窒息感和被魔气困住的痛苦感都渐渐消散。
茯苓睁开了眼，她的周身，正有一条小锦鲤绕着她游着。
是历经千辛万苦，穿过无数大川和大海，越过不尽的难关，才来到她身边的闪闪啊。
“我等你很久了，闪闪。”茯苓笑了起来，眼眶里暖暖的。
以为再也不会相见，以为自己怎么等也是空等，可是闪闪给她带来了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