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徐青野一直觉得周老师不应该去做律师,而是去做警察,她对事情的洞察总是能一针见血。
周徽言又从柜子下面拿出了一个干毛巾,淡定地擦头发:“不知道,猜的,最近你请假多,穆律还来问过我,是福利院那边的事情太多吗?”
徐青野:“不是,周老师,我打算入职京鹤集团了。”
“和好了?”周徽言显然对这件事更加感兴趣,也顾不上头发还没干,直接拉着徐青野坐去了沙发那边。
这已经是徐青野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了。
她和贺敛并没有明着说过这件事,但应该算和好吧,起码他不是这之前面对她浑身带着锋芒的样子了。
只是她明明已经迟缓地点头,还是忍不住藏了藏手上的戒指。
“行了别藏了,你一进门我就看见戒指了,那臭小子求婚了?”周徽言想了想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这戒指不是他准备求婚的那颗,那是提前用个什么东西把你套牢。”
看徐青野那神情,她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周徽言心情愉悦:“和好了就行,阿敛的性子我了解,他喜欢你,你们迟早是要和好的,怎么样?这次是他主动找的你?要我说你的那些小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何况病不是都治好了吗,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到贺敛这一代,门当户对什么的也没那么重要,放心吧,我姐姐只爱跳舞,对其他的佛系的很,肯定不会反对你们的。”
周徽言自顾自地说着,徐青野却不做声了,放空地看着对面蒙着一层玻璃的书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发现自己这个小徒弟有些不对劲。
周徽言有些迟疑,却也试探性地问了句:“还是说,我姐姐已经找过你了?不同意你和贺敛在一起。”
说完她坚定地在心中给了个否定的答案,她姐姐一向温婉并不是这种性格。
而会做出这种偏执霸道事情的……似乎只有自己那个姐夫了。
周徽言脸色明显变得不太好:“你们分开之前贺敛的父亲找过你?”
“嗯,找过。”
“那你是为了这个分手的?”
并不完全是这个原因,但也确实是关键诱因。
徐青野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说这件事,所以沉默。
但她的沉默足矣说明一切。
周徽言以为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她这个姐夫已经‘改邪归正’了,没想到到了现在这个年代,他还是习惯用自己的那一套办法解决问题。
死板固执、从不会站在他人的角度看问题,当年为自己亲姐姐妥协过一次,现在又来干涉儿子的感情问题。
想到他和贺敛这么多年无法化解的矛盾,周徽言就是一阵头疼,只能叮嘱徐青野这件事先不要往外说。
徐青野知道这种不算愉快的见面没什么说出来的必要,但周老师这么特意强调,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多问了句:“贺敛和他父亲是有什么矛盾吗?”
“何止是矛盾,如果不是血缘关系支撑着,估计会老死不相往来吧……”
第57章 入职
徐青野从来没听谁深入地聊过贺敛的父亲。
即便是提起, 也都是很隐晦地提起一句就会略过。
所以当她从周老师的口中听到贺敛和自己父亲之间的相处模式后,一半是吃惊,但更多的是掺杂着无法理解的心疼。
她以为他成长在这种家庭, 受到那个圈子的追捧, 一路不说一帆风顺但也一定比普通人要顺利许多。
如果真如周老师所说,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要接受各种专业的训练, 父亲动辄便是用强硬的手段压制惩罚。
她所察觉到贺敛偶尔显露出的偏执, 大概也由此而来。
“贺家这一代只有这一个孩子吗?为什么这么多的压力都要强加到他的身上?”
她印象中这种大家族都不会只生一个小孩。
“直系的就他一个,贺敛的婶婶年轻的时候出过一场严重的车祸, 不能生育, 所以这么大一个家族的一切都在等着他来接手,从某种程度来说,我能理解他父亲的过分严厉,这其中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我姐姐的事业, 以后你就懂了。”
徐青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固执到偏执的父亲,把时间都花在自己事业上的母亲。
如果她可以早点了解到这些,或许当初就不会这么轻易地离开。
但一切无法重来。
她最终只是用沉默来反驳这一切的理所当然。
周老师留她吃晚饭, 可她一颗心都飞到了贺敛的身边,天还没彻底黑就走了。
等她人已经走到地下车库, 才想起自己并不准备回家,而她的车子也没停在楼下。
电梯已经上行, 她不想等。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沿着地下车库往前走, 想着直接从安全通道走到小区的出口打车。
她这一路上实在是过于心不在焉, 停在眼前的车子打着双闪也没能吸引到她的注意。
直到她人已经走到小区的花园边, 贺敛见她也不看路, 马上就要踩到前面的污水坑, 终于按下了鸣笛。
徐青野被耳边响起的这个突兀声音吓得一惊,回过头的时候瞳孔都跟着缩了缩,等看见驾驶座上那个熟悉的面孔,才松了口气坐上了副驾驶。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公司的事情忙完了?”她抬手看了眼手机屏幕上亮起的时间,算了算又觉得不大对,贺敛此时出现在这里,他更像是压根没走。
徐青野不太确定地问:“你是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嗯,一直在这里等你。”
“在下面等了这么久怎么没上去?之前不是说公司有事,我们现在要过去吗?我晚上也没什么事了。”
贺敛在等红绿灯的档口偏过头看她:“公司的事情解决了不用我过去,把小周老师的人拐走了,最近就不出现在她眼前碍眼了,怎么样?沟通的还顺利吗?”
临近傍晚,天边挂着橘海般的云彩,有几抹直直地照射下来打在他的衣襟上,他今天穿了件低领的夹克衫,下面的扣子都板正地系好,一直到领口处靠近心脏的位置却解开了一枚。
她不自然地别过眼不去看她,手指无规律地点了点手机屏幕,忽然想起一件事。
“应该算挺顺利的。”毕竟她人进屋还没有三分钟,周老师就猜到了她的来意。
“周老师让我提醒你看手机,说有东西发给你,让你自己看着办。”
这是周老师的原话,但从头口中说出来,她总觉得这语气有些怪怪地,又欲盖拟彰地补了句:“不是我说的,是周老师的原话。”
“具体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周老师最后只说让我把手上最后的工作收尾,然后成功入职新公司请她吃楼下的川菜。”
贺敛嘴角不自觉地笑了笑,看着就心情愉悦:“嗯,我看了,周老师说我把最新款的那几个包买回来她就放人,我已经让人去买了,我们阿野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
徐青野有些囧,想到她下楼前周老师给她装的一把巧克力糖果,确实很像是被卖掉了。
心中闷闷的情绪被贺敛的话一扫而空,但她明明已经别开眼去车窗外的街景,透明的玻璃中仍能倒映出贺敛的轮廓。
长久以来,她视角里的他好像永远都如此从容,能游刃有余地处理一切。
他们分开的那次,他曾经说过自己好像从来没认识过她。
而今,她突然觉得自己对贺敛的了解也少之又少。
她的生活在此刻注入了新的动力,她突然迫切地想这知道他生活的另一面,不再是以旁观的身份,而是参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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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野去京鹤集团入职的那天是周五下午,本来是约了下周一入职,贺敛临时有会,她也就一并跟着过来了。
她还没正式毕业,又是走了这么特殊的途径,人事部门的经理不仅很殷勤而且很上道,全程也不用她做什么。
说是入职,她一下午耳朵时间基本都在法务部被楼醒拉着摸鱼闲聊。
“要是我没猜错,这次你们俩肯定和好了。”楼醒笑着调侃,手也不老实地拎着工牌转着,像是已经洞察了一切。
也不管是不是,反正就是先忽悠着:“学妹,我跟你说我们部门真的还不错的,以前我们也都一起工作了,你还能不知道吗?工作内容不仅轻松,连工作氛围都好,现在公司里谁见了我们不得恭恭敬敬得。”
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徐青野好歹也在京鹤集团驻厂了几个月。
集团里面的情况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楼醒也是说完才想起这件事的,但他也不尴尬,开始把话茬往回拉:“虽然工作确实也没有多轻松,但肯定比跑那些案子强,律所的工作强度还是大,你选了刑法这个口子,毕业了真去做这方面的案子,我敛哥不得成天提心吊胆的,入职法务部,准没错。”
楼醒已经在心底为自己的强大逻辑叹服了。
同时想到徐青野一个顶俩的工作能力,连接下来请年假去哪儿度假的事情都想好了。
Leo过来拿文件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却让楼醒彻底石化在原地。
“贺总说徐小姐先挂在法务部,近几个月先去秘书室那边帮忙。”
楼醒磕磕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把Leo拦了下来,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四个字。
“不是,秘书室不是有你呢吗?把我小学妹调过去,你做什么?”
Leo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眼楼醒,显然是不打算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楼醒也后知后觉:“靠,不是吧,贺敛上班也要谈恋爱?还有没有人性啊!小学妹你怎么能同意做他秘书的,这也太屈才了!”
很显然。
能同意。
楼醒的哀嚎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事实上在徐青野拿到了Leo的工作日程表后,反倒觉得大公司秘书的公司也挺有趣的,就算她之后还是想留在法务部,做一段时间秘书也可以迅速的对集团有一个宏观了解。
就当是帮贺敛吧。
徐青野也是最近这几天才知道,京鹤集团的老贺总,也就是贺敛的亲叔叔,有意这几年就把自己的位置让给贺敛,所以他明明现在不在公司挂职董事,却比之前还要忙一些。
她的想法很简单,陪贺敛一起度过这段时间,尽她所能地帮帮他,至于后面,如果贺敛愿意放她出去工作。
她想开一间舞蹈用品杂货店,也算是圆了曾经自己未完成的梦想。
楼醒见自己的抱怨徐青野不为所动,还不顾他这个单身狗的死活一直在问贺敛忙不忙,干脆把徐青野拉到了会议室隔壁的监控室。
“喏,这里可以看。”楼醒调出了贺敛开会的那间会议室,随手输入了一串密码,画面就此放大到了整个屏幕。
这间监控室就在贺敛办公室的边上,门上没贴任何标志,她也从来没见人进去过,还以为是什么不用的杂物间。
没想到这里面别有洞天。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面前的画面上,里面音画同步,下面的人正在汇报工作,其余人噤若寒蝉,只有贺敛有些不耐烦地按动着手上的圆珠笔。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还朝着监控的位置看了一眼,不过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楼醒:“怎么样,你老公是不是工作起来还挺帅的,可惜今天我没去会议室开会,我现在的乐趣啊,就是看公司的这群人明明一万个不愿意却又不得不应付敛哥。”
楼醒口无遮拦地在这说‘老公’,徐青野轻咳了两声,只当没听见。
徐青野:“最近是有什么棘手的事吗?贺敛看起来好像有些严肃。”
起码她和他一起开会的时候,他的神情要比现在温和很多。
“这还叫严肃?那你是没看见过他真的冷脸的时候,那才叫吓人。”
楼醒的手有些夸张地比划着:“敛哥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拉着我们几个倒霉蛋去玩极限运动,跳伞、赛车、滑翔、蹦极,就没他不玩的,去那么高的山崖蹦极,人家来玩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看见那个高度就往后撤了,就敛哥,像是出来买白菜一样随便,犹豫都不犹豫地就跳了。”
“很吓人吗?蹦极是什么感觉?”
楼醒不自觉地环了环自己的手臂,呈防御状:“我哪知道什么感觉,我恐高。”
“那会不会危险吗?”
徐青野的表情看着有些过于严肃认真,楼醒以为她是担心:“安全肯定没什么问题,都是我们自己的俱乐部,这点你可以放心。”
“那可以带我去吗?”
“哈?”
“悄悄地去,先不告诉贺敛。”
徐青野的目光描摹着监控中贺敛的轮廓,用唇语说:让我来看一看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