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的久了,她都快忘了自己其实是个病人,是不健康的人。
都说谈事情要讲求一个好时机,徐青野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所谓的好时机,但是她莫名地想和贺敛聊聊。
就他们这一段时间说不上多快乐的相处。
好好聊聊。
只是等她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从衣服口袋里拿手机的时候,才想起来手机落沈湾那里了。
她想下去拿,人还没等推开车门,就听有人敲了几下她的车窗。
她本就是准备下车的,想也不想地降下了车窗。
随后那人的面孔就落入了她的眼中,说不上多熟悉,但见过,也记得。
徐青野心中一凛,面上不显,默认只是巧合:“请问有什么事吗?”
但显然不是巧合:“徐小姐您好,贺先生想见您,不知道现在是否方便。”
第41章 分手
来人是商量的语气, 但徐青野很清楚,今天的这场会面不可避免。
唯一没想到的是见面的地点。
徐青野被带进了这家私人医院的顶层会议室,就在沈弯办公室的楼上。
会议室被临时布置过, 红木长桌上摆着一整套雕刻着山水画的茶具, 只一眼就能看得出价值不菲,滚起来的茶水还沁着汩汩的的热气, 而坐在那水雾之后的中年男人正专注泡茶, 始终都没抬起头。
助理将人带到就走了,空旷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与贺敛的父亲。
是的, 对面这个中年男人是贺敛的父亲, 她曾在半山别墅见过他与贺敛的合照,照片中的他与贺敛大概有五分相似,见了真人,五分变七分。
他们二人都有着上位者身上的不容置疑。
“来了。”
也不等徐青野回话, ‘啪’的一声,贺关霆将右手边的文件丢到了她面前。
白纸因为力道散落出了几页,很厚的一摞文件。
看样子是一场持久战。
徐青野还不确定面前人的来意,但多少能猜到一些, 不拘谨地抽出了面前的一张椅子坐在了贺关霆的面前。
或许是抽动椅子的声音有些刺耳。
又或者是徐青野翻看文件的动作太过自然。
贺关霆最终抬头看了一眼徐青野,手上倒茶的动作没停。
他语调浑厚低沉, 直切主题。
“京大刑法系的高材生,槐江特大火灾案死者的女儿, 常年精神障碍、对火光有畏惧感, 主诉病情中提及过火灾发生当天险些被性侵, 被人救下, 之后的几年里需要依赖当年救人者留下的衣物才能入睡, 所以这就是你与贺敛在一起的原因?”
这些都是私密文件, 未经患者同意不可外泄。
徐青野动作短暂地停了一瞬,继续低头看手中的文件,然后抽出了其中两张标有具体金额的协议。
呵、没想到她可以这么值钱。
其中一张是当年纵火者赔偿的那张协议。
另一张是新拟定的协议,后者要比前者多出两个零。
徐青野手指划过那串数字:“是或者不是,对于您来说应该也没有那么重要,不然您也不会不经过贺敛,直接把我叫过来,叫来这里。”
贺关霆大概是没想到徐青野会是这种态度,深深地看了她两眼。
杯中的茶叶上下浮动。
徐青野在听到贺敛父亲后面话的时候,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
“协议既然已经看了,就把字签了,我并不关心你和贺敛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但你没有资格生贺家的孩子。”命令的语气中带着冷漠。
“为什么?”
“徐小姐,你的病情你应该很清楚,精神类的疾病有遗传给下一代的概率,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贺敛的身上。”
“后天导致的精神问题遗传概率几乎为零。”徐青野反驳。
贺关霆淡漠:“贺家的继承人不可以有一个有精神问题的母亲,贺敛的妻子也不可以,我们为他选了这个圈子里更合适的人选,我希望你可以知难而退。”
“是谁。”
“更合适的那个人,是谁?韩棠?”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沉默有时候就昭示着一切。
徐青野捏着那张纸的手尖已经发白了,但声音依然平静:“如果我不签这份协议呢?”
“如果我记得没错,今年槐江福利院保证生存的主要基金主要来源与晨曦基金会;签了它,一劳永逸,而且你与贺敛之间的感情已经岌岌可危了,及时退场,还不至于血本无归,我想你应该是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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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野捏着手上那张褶皱的白纸,有些失魂落魄。
拨给贺敛手机的通话界面还在亮着,但那边没有人接听。
只是这次并没有提示手机关机。
徐青野没有拨通第二遍,也没有发动车子的引擎。
她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把微信通讯录滑到肖客的位置,然后精准地去看他的动态。
她只打开了一条,是今天发的,时间就在十分钟前,
背景音乐是生日歌,原来今天是韩棠生日,以芭蕾舞为主题的生日会,她想也不会有第二个人。
视频扫过全场,楼醒在,贺敛也在。
嗯。
贺敛也在。
众人正在起哄两个人拥抱,就好像他们才是那对本应该在一起的情侣。
徐青野像是游荡在大海里突然被拖到岸上的鱼,无法吸收水中的氧气开始慢慢窒息。
想到自己真是存在的既往病史、想到自己放弃多年的芭蕾舞、想到死去的父母、想到韩棠、想到那对交叠在一起的戒指。
想到自己与贺敛之间难以逾越的沟壑。
她甚至来不及降下车窗,只能猛地一下推开车门,支撑着门把手大口地汲取外面的空气。
曾经的热闹如今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让她开始觉得有些荒唐。
她们本来也不是一个圈子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与贺敛之间注定不会长久的,不是吗?
她的难过只是因为她变得贪心了,想要的更多,但那些从来就不是属于她的。
或许只是缘分尽了,是时候退场了。
徐青野开始试着说服自己。
贺敛看到徐青野那通电话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他回拨,徐青野没接。
他皱眉起身想走,却被楼醒拦了。
“哥,咱们表面的平和还是要维持一下的,毕竟都是一起长大的,这还没开始呢,韩棠一会儿见不到你人,我这交代不了。”
楼醒说完其实很想抽自己两个嘴巴。
他觉得贺敛和自己小学妹要是散了他绝对是罪魁祸首。
上次替韩棠把徐青野忽悠来了,这次又把贺敛叫了过去。
没办法,她之前瞒了韩棠那么久,现在只当自己是在赎罪。
楼醒:“哥,你别那么看着我,上次小学妹的事确实是我的问题,这次我是真没想到你连韩棠生日都不记得,你就行行好,咱们把礼物给了,我陪着你一起走。”
“有事,先走了。”贺敛可能对楼醒最大的特殊之处就是‘有事’还能听楼醒把话说完。
楼醒看着贺敛消失在门口处的背影,满心满眼的无奈。
贺敛正常的时间久了,楼醒差点忘了,贺敛从来也不是循规蹈矩的人,而且像他这样的家世,哪里需要自己维护关系,这是已经把他不会娶韩棠这件事摆在明面上了。
即便两家已经想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贺少怎么走了?”
肖客还准备追求潮流拍个vlog,他看见贺敛来了,还想再蹭点有他的画面,他上次发的那几条朋友圈,让甲方以为他们有贺家的门路,直接拉进了今年两大单的生意,他最近有些迷上了这种借势的滋味。
楼醒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本来还没空抽时间来找肖客,没想到他现在倒是送到眼前来了。
“你来。”楼醒朝着肖客勾了勾手指。
肖客不明所以,但还是殷勤地脑袋凑了过去,能进这个圈子主要就是他搭上了楼醒这条线,态度自然好的不行。
“怎么了楼哥。”
楼醒直接照着肖客的脑门拍了一下:“我怎么没听说京鹤集团的律师团队什么时候借给你们了,造这种舆论的时候长点脑子,不要只看到眼前的那点利益。”
“是是是,都是媒体瞎写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的,我们现在的律师团队以前给京鹤服务过,我这就让他们改。”
“那是京鹤分公司淘汰的团队,你小子别跟我在这里装傻,你那些朋友圈悠着点发,哪天拍到什么不该拍的,现在只是让你赔点钱,以后你那个小破公司整个赔进去都不够赔的。”
肖科忙不迭地点头,看着像是听进去了,心中却在嘀咕。
这能拍到什么不该拍的,能把钱赚了就行了。
他们家老头子最近可都在夸他能干呢。
要是什么时候能加到贺少的好友就好了,只可惜他只加到了韩棠的,虽然努力套过几次近乎,但韩棠始终对他不冷不热的,就那天韩棠让他加徐青野,还让他打开朋友圈权限的时候,对他热络点。
想起这件事,他还有些心虚,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肖客压低声音好信地问:“楼哥,贺少和他那个情……女朋友,是认真的吗?”
“你管那么多干嘛,不该你打听的事不要打听。”
楼醒白了他一眼就走了,留下肖客一头雾水,看了看走开的楼醒,又看了看带着公主桂冠走出来的韩棠。
难道是老婆和情人和谐共处?
他也搞不懂了。
徐青野这种家庭出身,总归只能当贺敛的情人吧。
——
此刻被肖客在内心编排的徐青野正在打包行李。
她最近有意识无意识地,东西都陆续搬回了桔园,她带来的东西本就不多,有一大部分都是贺敛后给她买的,那些她并不准备带走。
所以把所有属于她的东西装箱,箱子里也没填满。
身外之物都理好了,她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心也带走。
客厅没开灯,她就这么坐在那里等贺敛回来,她以为自己起码要等到天黑,只是很快,外面就传来了车子的鸣笛声,是贺敛回来了。
贺敛在外面看到徐青野的车,猜到她在家,但是等他看到放在她边上熟悉的黑色行李箱时,他沉默了。
良久,贺敛才问她:“怎么了?”
“贺敛。”
徐青野也是犹豫了半天,才喊出他的名字,然后她发现原来她对他的称呼一直这么有距离感。
这让她接下来的话变得有些冷漠。
“要不,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我觉得我们不是很合适。”
标准提分手的方式,她不知道这世界上每一秒有多少对情侣会用这么拙劣的借口提出分手。
但是这一刻,她一定是其中之一。
贺敛除了看到她提着行李那一瞬间的惊讶之外,其实时间都保持着近乎变态的冷静。
他在她旁边的沙发处落座,单手搁在一旁,动作正经的像是在谈一桩生意,也多了些许冷漠。
“说说看,哪里不合适。”
徐青野仅有的恋爱经验是贺敛给的,但是他并没有教她怎么愉快的分手。
徐青野抿了抿唇:“我们之间的地位悬殊太大了,并不适合在一起。”
“你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吗?”
很显然不是。
徐青野不再作声,她此刻就像是没有做任何准备就来赴考的考生,只管落笔,毫无章法。
贺敛似笑非笑:“所以你觉得和谁的差距不大,沈川澜?”
‘沈川澜’这个名字不应该出现在他们此时的对话中,她不知道贺敛误会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连解释都带着一些无措。
徐青野:“我和沈川澜只是普通朋友,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我们也不可能会在一起。”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贺敛冷漠地看着她。
“是可以无条件接受他捐赠的关系?”
“是随时随地,无论多晚都可以见面的关系?”
“还是可以一起过夜的关系?”
“难道这些我不能给你?还是说你就喜欢这样,徐青野。”
第42章 入院
徐青野第一次发现原来贺敛也可以如此地‘咄咄逼人’。
甚至不用再多说什么, 只需要用现在这种平静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眼中带着嫌恶,就足够让她难堪了。
原来他就是这么想她的吗?
以为她即便现在和他在一起, 也会去找别的男人, 以为她就是这么不检点的女人?
还是以为她真的就是为了钱才和她在一起的。
徐青野没有回答,所有言语哽在喉咙的位置, 像吞了碎瓷片, 胸腔处都是一阵阵连接而成的痛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