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玲拿着拖把拖地。
许念一看地上:“怎么全是水?”
齐玲叹气:“有人不小心把水杯倒这了。”
许念一秒就反应过来。
她没说话,从齐玲手里拿过拖把,说:“我来吧。”
连小雨看了过来,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呦,历史课代表这么爱干净啊,今天好像不是你值日吧?”
许念当作没听见,放了拖把回座位。
第一节 课是英语,年轻的女教师,听齐玲说姓李。班长喊了声“stand up”,他们刚坐下,老师就放了一段听力,叫人回答听到了什么。
齐玲:“好难啊,我听力最差了。”
结果李老师正好叫到齐玲回答,这姑娘都呆了,很慢很慢的起身站好,手指僵硬的都不知道怎么放。
许念低头轻道:“张华去超市买了零食和恐龙抱枕。”
齐玲一听,原话回答。
李老师用赞许的眼光看过来:“good,sit down please。我们上一节课学了一些单词,现在叫几个人上来听写,其他人在下面写,一会儿检查。”
这话一出,满教室的学生都叹气。
李老师:“叹什么气。”
然后随手指了四个人黑板听写。
齐玲坐下来,对许念道:“你英语真不错。”
许念笑笑:“还好。”
那一天总体过的还算顺利,除了连小雨偶尔找她麻烦,嘲讽几句,其他还好。只是全班同学除了齐玲,没有女生愿意跟她说话,许念一般也就独来独往,倒也不用交际,自得其乐。
事实上齐玲还是听连小雨话的。
有一次连小雨警告不让齐玲和她太亲近,有几天时间她们也很少说话。她偶尔一回头,从自己班过来的梁冰坐在陆巡身边,声音软糯,像是说什么好玩的事。
陆巡往后一靠,轻笑。
许念总会笔下停顿一会儿,等静下来再继续做题。幸好姜荷经常过来找她,心情也能得到一些舒缓。
只是后来有一件事,发生的实在突然。
那是她分班过来的两周后,放国庆假的那个下午。老陈正在说大秦王朝的历史,许念也正在听课,身边的齐玲忽然颤动了一下。
许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齐玲全身都开始抖,双臂不由自主地在桌上乱颤,嘴里吐着泡沫,许念当时一脸懵,全班同学大概都懵了。
老陈迅速走了过来:“陆巡。”
陆巡距离近,动作也很快,直接从桌上跨过来。许念往后退了两步,给他让开位置。他和老陈一人一个胳膊固定住齐玲,周有山和班长抓住齐玲的腿脚,不让她乱动。
还是连小雨喊了句:“拿东西塞她嘴里,别让她咬舌头。”
许念拿下自己的围巾,让齐玲咬着。
全班同学都像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惊魂未定,大家都很安静,看着齐玲慢慢的平静下来。
许念站的近,看得最清楚。
等大家放开手,齐玲缓慢的趴在桌上,像是短暂的睡了过去。陆巡从座位上出来,看了许念一眼。
他说:“你拿纸给她擦一下。”
许念轻轻点头。
陆巡擦肩而过。
许念从书包里拿出纸巾,慢慢的擦干净齐玲身上的白沫。这一场忽如其来的事件扰乱了整个班级的心神,老陈也重新回到讲台。
底下有学生私语:“什么病啊?”
老陈拿起板擦拍了拍讲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才道:“我们班齐玲同学身体不太舒服,算是旧疾,需要情绪稳定才不会发作,大家以后要多照顾她,不要随意谈论,我要是听见有人拿这个说事,请你离开(22)班。”
这段话虽然温和,却也严厉。
后半节课,老陈继续上课,这个小插曲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但大家的心情是震撼的。齐玲也很快就醒了,而且显然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自己的病心里有数,知道做了什么,很是愧疚又感激的对许念笑了笑。
许念低声:“好点了吗?”
齐玲点头。
许念也不再问,转头听课。
等下了课,齐玲坐着没动,许念以为还不舒服,关心了一句,齐玲眼睛湿湿的,看着她抽屉里的围巾:“把你围巾弄脏了。”
许念低头看了一眼:“没事。”
齐玲迟疑了片刻道:“刚才没吓到你吧?”
许念知道齐玲在乎什么,摇了摇头。
齐玲低了低头:“我这老毛病了。”
许念其实也是第一次见。
齐玲:“我们班只有初中几个念上来的同学知道,本来暑假去医院看,医生说恢复还可以,没想到今天就犯病了,我都习惯了。”
许念也不敢多说,怕伤人自尊。
齐玲:“谢谢你啊许念。”
许念抬手拨了拨齐玲脸颊上掉下来的碎发,笑了笑,实话实说:“你要谢谢连小雨,她说让我拿东西给你咬的。”
齐玲腼腆一笑:“她其实人挺好,后面和你熟了就不会那样了,有机会我帮你说说话。”
许念抿唇淡,不置可否。
还有最后一节自习课就放国庆假了,班上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许念揉了揉脖子,偏头看窗外,从玻璃窗的投影上看到了陆巡。
他抬眼看向这边。
许念心里一惊,微微侧头。
听到周有山说:“终于放假了。”
他已经别过脸去。
第8章 第七章
2008年国庆假期,对许念来说不过平常。许志宜去了外地开会,她一个人待在家里,听着复读机里的歌,做英语报纸。
姜荷电话打进来:“要不要一起逛街?”
许念将座机电话放在耳边,坐在沙发上,犹豫了一会儿说:“算了吧,还有一套英语试卷要改呢。”
“这么爱学习吗?”
许念笑:“我现在是虎落平阳,没办法和你们比了,您看得起赏个铜板,我也会感激不尽。”
姜荷:“滚蛋吧你。”
“这么说话庄严可不喜欢。”
姜荷声音很快低了:“他喜不喜欢干我什么事,还有你啊,不逛就算了,说这么多?!再见许大姐。”
还真挂了。
许念独自发了一会儿呆,把剩下的英语题做完,已经是中午。她不太想出去吃,便拎了菜篮子去买菜。
去菜市场要经过那条网吧街的。
她没有把握会遇见陆巡,却还是在网吧门口多绕了一会儿,走的很慢,穿过巷子的时候,看见有一只大橘猫趴在地上,一时不敢动了。
许念喜欢猫,又害怕被抓。
她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只是想防身,但慢慢走过的时候,那只橘猫还是缓缓爬起来,挺起背,凶狠的看着她,许念吓得不敢动,等到橘猫跑过来,她赶紧侧身,用棍子挡了一下,橘猫从她身边冲了过去。
有一道声音:“慧珍,过来。”
许念惊魂未定的看过去,还以为是眼花了,只见巷子的尽头,陆巡蹲在地上,抚摸着那只橘猫,这么细细一看,猫的身上有伤,还是新鲜的伤口,眼睛里充满忧伤,可能之前刚被人打过,所以充满敌意。
陆巡抬眼,看过来。
许念倏的丢掉树枝。
陆巡的目光落在地面的那根棍上,又冷漠的看她。许念意识到他误会了,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慢吞吞的问了句:“这是你的猫吗?”
他没有说话。
许念心里像被火烧了似的:“你别误会,那伤不是我弄的,我只是路过。”却也知道这话现在说出口被相信的概率大概也不多。
陆巡抱着猫,站了起来。
他的眼神充满嘲讽轻蔑。
许念的心里瞬间凉了半截,她近乎手足无措的样子已经处于下风,等待他说话的时候,她实在狼狈。
陆巡只是笑了:“装什么呢?”
那笑意让她觉得很冷,像是今天大雪,她穿了一身夏天的短袖出来,全身被风雪裹挟,手脚都要颤抖,冰凉刺骨。
陆巡说完走了。
许念愣愣的站在那儿,恍惚间感觉到手背疼的厉害,低头一看,有几道抓痕,已经慢慢渗出血来。
她轻轻一动,伤口开始疼了。
这种伤属于二级暴露,要打狂犬疫苗。她平静了一会儿,很快打车去了附近的医院,挂的急诊,医生检查她的伤口,问:“是家养的吗?”
许念摇头。
“什么时候抓的?”
“半个小时前吧。”
医生说:“你先去买个肥皂,洗上二十分钟,再擦上消毒酒精,洗手间那边就有,然后去狂犬注射室打针,顺序听懂了吗?”
许念点头。
她沿着医院门口走了快一条街,才找到肥皂,又匆匆赶回去,找了个洗手间擦洗,也不知道洗了多久,左手的皮都撮的发白。
狂犬疫苗要打五针,还得按时过来。
或许是看见许念有点低落不在状态,还以为她是害怕,打针的医生安慰道:“别担心,打了针就没事了,但疫苗只能防,不能治,还是要注意,这个只保半年,要是期间再有一次很严重的话,还得过来打,记清楚了啊。”
伤的左手,要打右臂。
许念打完,一直发疼。
医生说:“这几天少用力气,观察半小时再走。”
许念拿着棉签捂着针眼,坐在外面的凳子上。左手背的抓伤还挺明显,医生贴着纱布,右臂一动就疼,幸亏许志宜出差了,要不然真是瞒不住。
那天的后来怎么过的?
许念已经记不太清了。
她只记得那个晚上,一个人在家,整个人都很沮丧,蜷缩在沙发上,下意识地拨了妈妈生前的手机号码,原来以为听到的还会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好像那样,妈妈就还在。
江城的夜晚,家里显得寂寥。
许念的心情慢慢地也缓解了很多,她呆愣的看着桌上的橘色台灯,好像房子里一直温暖不起来。
许父是收假后回来的,又转机去了杭州。
国庆后去学校的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有一点被孤立,全班同学除了齐玲,没什么人和她说话。连小雨还是会给她找茬,总是能让她焦头烂额,你再一转身,偶尔也会看到梁冰坐在陆巡身边,一脸柔软笑意。
许念一般都是低头做题,很少离开座位。
那天下午第二节 课,她正在看一道完形填空,连小雨从她身边走过,把她的书撞在地上,但并没有要给她捡起来的意思,只是说:“呦,没看到,不好意思。”说完就走了。
故技重施的把戏,连小雨乐此不疲。
许念静坐了一会儿,齐玲刚好从外面回来,顺便帮她捡了起来,却听到连小雨回头道:“齐玲,干吗呢?”
齐玲愣在那,进退两难。
“人家没长手吗,要你捡?”连小雨又道。
这话一出,班里一堆人看起热闹来,大家都在等着一出好戏上演,想知道许念接下来会怎么做。
梁冰推了推陆巡,他从游戏里抬眼。
只见许念从齐玲手里接过书,不以为然的翻开到刚才的那一页,又继续低头做题,一句话没有说。
梁冰见状,道:“她挺能忍。”
陆巡又低下头去。
但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次连小雨并不想这么快善罢甘休,很快又走到许念桌前,推开齐玲,故意撞了一下许念的胳膊,导致她写字的时候一失手,黑色的笔墨划拉了一道长长的线条。
齐玲不忍道:“连小雨你干吗?”
连小雨冷哼:“又不是故意的。”
许念头也没抬,一点一点的用修正液涂掉,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重新做起下一道题。
这种做法似乎更是激怒对方。
连小雨直接和许念后面的同学换了座位,第三节 课四十五分钟,是自习课,一边拉着齐玲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许念的凳子,诺大的教室里,她们这边偶尔又持续的响动着咚咚咚的声音。
还有最后一排的说话声。
梁冰娇气道:“我也想玩。”
陆巡退出游戏。
“你教教我。”
陆巡:“你不是会?”
“但是我玩的没你好。”
许念听的很清楚,她深吸了一口气,刚好连小雨又踢了一下她的凳子,她平静了一会儿,做完英语,搁下了笔。
然后慢慢转身,声音很冷静:“踢够了吗?”
这句话,短,轻,慢,稳。
教室里的骚动忽然消失了,变得无比的安静,似乎迫不及待地等着一场喧哗。她说的实在轻描淡写,陆巡下意识地抬头。
连小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才哪儿到哪儿,受不了了的话就走人呗,哦我忘了,您是被奥赛班刷出来的,怎么会呢,中考作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