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安纯。”路霈忽然加重了语气,“你要听话。”
“我听话,我还不够听话?”路安纯心灰意冷地站了起来,冷冷望着他,眼神苍凉,“如果我像妈妈一样反抗你,我现在是不是已经和妈妈在一起了。”
最后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路霈,他用力将茶盏掷了出去,起身揪住路安纯的头发,甩了她两耳光,将她脑袋重重的砸在落地窗上。
“你想像她一样离开我吗。”男人的嗓音沙哑阴鸷,“永远,别想。”
路安纯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脸颊贴着冰冷的窗户,他死死揪扯着她,毫无反抗之力。
无声,窒息,没有人能听见埋葬在雕塑里的女孩那声嘶力竭的尖叫。
忽然间,隔着冷冰冰的窗玻璃,路安纯看到站在林间夜色里的魏封。
少年沉默无声地看着房间里的暴行。
漆黑的眸子如潜伏的野兽,在这万籁俱寂的黑夜里,蓄积着愤怒的火焰。
几秒后,他弯腰抓起了路边的一块巴掌大景观石,放在手里掂了掂,沉着脸色,大步流星地朝着独栋院子走过来。
眼底的愤怒几乎快要溢出来了,全身血液逆流,直冲脑门。
青筋都暴起了。
路安纯拼命摇头,用绝望的眼神制止他。
前面是深渊地狱,她还没有做好拉着他一起下地狱的准备…
绝对不可以。
路安纯用眼神死死勾着他,阻止他,哀求他。
终于,魏封感受到了女孩的惶恐,在路霈望过来的那一刹那,他立刻蹲下身,将景观石嵌入泥地里,做出修复地面的样子。
路霈看到窗外有人,立刻拉上了窗帘,将路安纯狠狠地推了出去,威胁道:“刚刚那种话,永远不要再说第二遍。”
路安纯重重摔在茶几边,全身筋骨都疼得快要崩裂了。
她扶着桌子勉强站起身,忍着眼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
路安纯在林子里跌跌撞撞地奔跑着,她很想哭,可是哭不出来,只觉得压抑和窒息,只想逃离,逃到宇宙的尽头,让恶魔再也追不上她。
下一秒,感觉有双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路安纯回头,看到魏封瘦削挺拔的身影。
他紧攥着她,带她来到爬满青苔的小石拱桥下。
这里有几汪泉眼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儿,水雾蒸腾而人迹罕至。
她坐在石头凳上,大口喘息着,因为情绪的起伏,她抽搐着停不下来,像个破旧的洋娃娃。
魏封不敢轻易碰她,只单膝蹲在她面前,克制忍耐地望着她苍白的脸颊,伸手将她额前一缕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
“能不能抱你?”他嗓子比她还干哑。
路安纯摇头,拒绝了。
魏封没有勉强,仍旧蹲在她面前,颤抖的手轻轻地护着她身后的石凳边缘。
心都碎了。
……
第29章 安检
路安纯深深地呼吸着, 终于平静了下来。
魏封在她身边的林子里游荡了一会儿,她唤他,他小跑着出来, 将路边的几朵野花杂草捆成一束递到她面前。
白的黄的绿的,捆在一起还挺别致。
路安纯苍白的嘴角绽开笑意,接了过来, 轻轻嗅着:“不香。”
魏封立刻从身后的工具袋里摸出一瓶客房香氛喷雾,喷在了花上。
“……”
廉价的佛手柑果香, 竟也不难闻。
路安纯低头看着手里的花束,星星点点的无名野花,那样柔美脆弱。但它们顽强地生长在野外, 暴风骤雨都无力摧折,比她厉害多了。
魏封又拆了一颗费列罗巧克力球, 喂到她嘴边。
路安纯乖乖地咬了一小口, 甜意漫遍苦涩的舌尖,她抬头问他:“哪来的?”
“茶室拿的, 你不是喜欢吃吗,我全拿了。”
温热的眼泪,啪嗒一下, 掉在他手背皮肤上。
刚刚面对路霈一切暴力的行径, 她都能忍,但在魏封面前, 忽然情绪有些绷不住了。
“魏封,求你了, 别对我太好。“
“这我可忍不住。”
魏封没有安慰, 只沉默地将巧克力递过来,喂给她。路安纯摇了摇头, 他便自己吃了剩下半个,又问她:“他经常打你?”
“偶尔,不会经常,只要我别惹恼他。”
“头上的疤也是他弄的?”
路安纯下意识地捂住了额头,那块疤痕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厚厚的刘海就是为了遮掩它的存在。
“是不是很丑?”
“不丑,伤痕是荣耀的象征。”
“被单方面欺负算什么荣耀。”
“我小时候也经常捱揍,也属于是单方面被欺负,那些大孩子想让我当他们的跟班,我回敬他们拳头。”
“不屈服,就是荣耀。”
终于,路安纯不再羞耻,将自己厚厚的刘海捞了起来,给魏封看她的疤痕。
疤痕长条形,泛着淡粉,细小的一块。
“你觉得不丑,那我以后就不遮了。”
魏封淡笑:“我的看法很重要?”
“……”
路安纯说漏了嘴,索性低下头,掰着细长莹润的手指头,不讲话。
“报警怎么样。”魏封提议。
“报警怎么说。”她望向他,“我爸揍了我,请警察叔叔保护我?你觉得警察会管家长教育小孩的事吗?”
“会管。”
“他不会拿我往死里揍,而且这也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路安纯漆黑的眸底一片死寂,“我爸是什么人啊,魏封,我逃不过的。”
魏封背靠着石凳,坐在她身边,低头用野花编织着什么,一言不发。
如困兽般无能为力。
路安纯见他情绪低落,想了想,笑道:“还有一个办法。”
“嗯?”他希冀地望向她。
“你带我私奔啊。”女孩清浅地笑着,开玩笑道,“去一个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但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熟络到这份上。”
“你愿意跟我,我就带你走。”魏封几乎不带半点犹豫的,“等我给魏然找到一个幸福的新家。”
看着少年眼底真挚的光芒,路安纯哑口失笑:“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
他鼻息间发出一声轻嗤:“我不拿这些事开玩笑。”
“你不怕我爸吗,他一根手指头就会摁得你永远翻不了身。”
“老子命硬,只要他弄不死我,怕个屁。”
看着他锐利的轮廓,就像出鞘的利刃般,月光下,凌厉又嚣张。
路安纯忽然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喜欢她的男生,但她偏偏对魏封有好感。
只有这如刃般坚韧的男人,才能一剑劈开她漫无边际的黑暗永夜,带她拨云见天光。
路安纯主动伸手,摩挲着他的指甲盖,浅笑着:“月牙快些长出来,长出来了,我就让你抱一下。”
魏封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将一枚草茎戒指圈在了她的无名指:“我要的不是这个,不仅是。”
草茎戒指上面点缀着细小的满天星野花,粗糙野蛮中又带着精致美好。
路安纯褪下戒指,搁在魏封的掌心,阖上了他的手掌——
“但我只给得了这个。”
……
周末的温泉庄之行,此后一天路安纯再也没和齐铭说过话了,一直乖乖跟在父亲身边,宛如温顺的小绵羊。
唯有如此,才能让路霈的心情平和下来。
这事儿过了约莫一周后,路安纯重新对路霈提出了希望十一能回趟京市的事情。
这次,路霈没有如之前那般暴怒,大概也是因为齐铭这事儿过了就过了,他委实不该反应过激,又想到那天对女儿粗暴的行为,心里多少有几分歉疚,于是松了口,同意了路安纯十一去京市。
司机乔正送路安纯抵达了江北机场T2航站楼,从后备箱取出了她的白色行李箱:“我送你去办行李托运。”
“不用了乔叔叔,这都是小事,我自己也能搞定。”
乔正也没有勉强:“行,你买了返程机票之后,就把信息发给我,我到时候来接你。”
“谢谢乔叔叔。”
“一路顺风,注意安全啊。”
“嗯!”
路安纯目送司机乔正离开,顿时感觉轻松雀跃了起来,低头给魏封发消息——
纯:“我自由了!定位定位!”
二手机售后:“【位置共享】”
路安纯戳进共享位置,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小黄点一个小蓝点,她拎着行李朝着小蓝点的方向走去。
远处的登机牌办理台前,魏封单手拎着黑色行李箱,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人群中,路安纯一眼就望见了他。
他穿着黑色的卡通卫衣,戴着卫衣帽,单眼皮懒散地环顾四周,与周围熙攘忙碌的人流显得格格不入。
不少路过的女生都在偏头看他,他也确实帅得十分吸引眼球。
路安纯嘴角绽开笑意,尤其是当她望见坐在行李箱上戴着小黄帽的魏然小朋友时,更是快乐得不行了,小跑着奔向他们。
魏封放下了手机,上前一步迎着她,没想到小姑娘径直错开他,走到魏然面前:“小朋友!你也来啦!”
“姐姐好!”
旁边的祝敢果注意到魏封如此明显的动作,甩给他一个坏笑的眼神:“又自作多情了不是…”
魏封懒得接他的眼神,侧某望向路安纯和魏然,看她正揉着小学生的脑袋,又从包包里摸出巧克力请他吃,眼里眉间都盈满了笑意,好像真的很喜欢这小屁孩。
有时候,魏封也很难说服自己,大小姐对他弟弟的关心和喜欢,是出于对他的爱屋及乌。
她对他都没这么好。
“姐姐,你也要去京市吗?”
“对呀,京市是我的家,我要回家看看,之前不是答应了你带你去京市玩吗,姐姐说到做到、信守承诺。”
“哇!”魏然立刻从行李上跳下来,紧紧牵着路安纯的手不放,“哥!我这几天跟姐姐在一起好不好!我要和姐姐去爬长城!”
魏封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
“她有自己的事。”
路安纯此行的目的就是魏然,但她不能表现得太过急切惹他怀疑,于是道:“我2号参加朋友的生日会,后面都没什么事儿,可以帮你看着小学生啊。”
“不用麻烦,我有带保姆。”
“诶?居然有保姆?”
祝敢果背着超大双层行李背包,正在排队托运行李,回头道:“保姆就是在下。”
路安纯背着手、玩笑道:“他给你开多少工资,让你照顾小朋友呀。”
“之前我们去温泉庄打工,封哥把全部薪资都给我买机票和报销旅费了,他比赛的时候,我就帮他看着小孩,去王府井啊环球影城玩一玩。”
“难怪呢,我说你们的业务怎么拓展得这么广,原来是在挣旅费。”
“所以啊小千金,你不能抢我的饭碗。”
“有道理。”路安纯点点头,“不过我答应过魏然要带他玩儿,也不能失信,所以…到时候我肯定会联系你们的。”
几人说说笑笑地排队等候行李托运,魏封一直很安静,低头卷着一本书,时不时用铅笔在书页写公式。
路安纯定睛望过去,发现那是一本基础物理的竞赛题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