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这是你们以后的工作环境,让你们过来打扫卫生的,不闹了。”
沈娄这才停止攻势,把水盆放到一边,对徐昴伸手:
“扫帚拿来。”
徐昴走近把扫帚给他,经过水盆的时候,悄悄用手沾了些水,直接弹在沈娄脸上,然后迅速跑开,沈娄被偷袭正要去追,就听小皮看着窗外说:
“别闹了,你们刚看见有什么东西飞过去没?”
沈娄和徐昴闻言走到窗边,向外看了一圈,沈娄问他:“什么东西?”
小皮摇头:“没看清。”
徐昴说:“对面是人民公园,生态环境特别好,有点小飞鸟,小福蝶什么的很正常。”
小皮摸着他那还没长毛的下巴思考,然后做出判断:
“不是鸟,更不是蝴蝶,太快了,一闪而过。”
沈娄往小皮抛了一块抹布,说:
“别疑神疑鬼,我俩在这儿能有什么东西敢过来?”
小皮想想也是,有鬼敢来,他直接带走就是了,不过想想最近的工作环境,小皮幽幽一叹:
“唉,最近上头要求越来越高,我一个代城隍,工资不过正式城隍的三成,可干的活儿却比正式的要多上七八成,关键这三成的薪资还不准时发,说起来我都有俩月没领到工资了。”
也不知是忧愁传染还是咋的,沈娄听小皮这么说以后也感同身受:
“我们工资倒是发的很准时,就是最近不知怎的,犯罪率高了不少,每天多少都要加点班才让走,有时候回家了,一个电话打过来就得过去。”
说完,沈娄和小皮不约而同的长叹一声。
徐昴见他们突然情绪低落,不禁说道:
“好好的叹什么气啊?别这样,高兴点。”
然而,徐昴越说高兴,沈娄和小皮好像就越高兴不起来,沈娄抱着扫帚靠上桌角,神情忧郁,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小皮也是唉声叹气,连数钱都觉得不香了。
“有时候我就想,我在这个人世兜兜转转,来来去去,却始终都是一个人,我心爱的人不知去向,每天在这里重复过日子,做一些不知道是有意义还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挺无聊的。”沈娄情绪低落的说。
小皮整块皮瘫软在沙发上,目光空洞的看着窗外的天:
“是挺无聊的,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入六道轮回,有了人的身份,就要做人的事。可我不入六道,又过得有多好呢?每天像陀螺一样到处转,转得精疲力尽也挣不到多少钱,有时候我都想着,干脆做个凶兽,就能心安理得去为祸人间了。”
沈娄走到小皮身旁,没精打采的坐下,拍着他的肩膀劝道:
“别这么说,当凶兽也要有实力,你这样的能做多久的凶兽都不用按天计算,得按时计算。”
小皮想反驳,又无从下口,因为他发现沈娄说的没毛病,他是个不完整的人,实力太弱了,根本达不到做凶兽的标准。
唉,越来越郁闷了怎么回事。
“我的阿毕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只恨当年没有留个信物给她,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我。”沈娄单手撑着下巴唉声叹气。
徐昴亲眼看着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把办公室的气氛给搞郁闷了。
“不是,你们怎么回事?能不能说点高兴的事,一个个垂头丧气像什么样子嘛。”徐昴说。
沈娄叹息:“高兴不起来。”
小皮幽怨:“没有高兴的事。”
然后两人同时大叹:“唉——”
随着他俩的这声‘唉’,徐昴发现外面的天不知怎么黑了下来,他看了眼时间,显示才13:14,刚才外面还艳阳高照,突然就暗了。
“不会要下雷阵雨吧?”徐昴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树枝颤动喃喃自语,不过很快就自我推翻了这个猜测:
“不对啊,冬天下什么雷阵雨?”说完,他招呼沈娄和小皮过来看:
“你们别叹气了,过来看看是不是要下雨?小皮,你认不认识什么施云布雨的神仙,问问他今天下午有没有雨。”
徐昴等了一会儿,沈娄和小皮才蔫头耷脑的过来,沈娄趴在玻璃上,恨不得把脸贴上去看,小皮则蹲在落地窗前有气无力的说:
“今日东风,晴天,最低气温3°,最高气温13°,空气质量优,哪儿来的雨?”
徐昴终于意识到两人不对劲了,问他们:
“你们……觉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沈娄靠着玻璃坐下,半死不活的说:“管他什么问题,毁灭就毁灭吧,没有阿毕的世界,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小皮觉得有道理:“就是,眼睁睁看着那么多钱都不属于我,这世界还有什么意思?”
徐昴蹲下身,伸手在他们面前晃了几晃,试图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你们没事吧?”
话这么问,但徐昴可以肯定他们有事。
突如其来的情绪低落,症状跟这几天的时卿十分相似。
外面一声惊雷,豆大的雨哗哗落下,打在徐昴刚擦好的玻璃上,迅速形成水珠向下滑落。
徐昴回想之前,时卿就是跟他来过一次石上清泉后,回家就不对劲了,再也没有笑过,整天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徐昴以为她生病了,或者自己哪里做的不到位,惹她生气。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一定是这里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他们。
可有什么东西能让人情绪低落呢?还有,徐昴自己怎么好像并不受影响?
正兀自疑惑,办公室大门就被老张推开,只见他头发和身上都有雨点,因为奔跑的缘故,鼻梁上的眼镜都有点歪,平常一丝不苟的他显得有些狼狈,只听他焦急的对徐昴说:
“徐总,不好了,好几个商户都把店门锁了,我从外面一路跑上来,看见两个像是要割腕,一个像是要吊颈……还有一个好像要准备吃药……”
徐昴愣住了,看老张那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的,他赶忙起身出去,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把兀自失落的沈娄和小皮给拉上一起,四人急急忙忙的往楼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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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在前面带路,先从七楼开始,位于扶手电梯口的701的钢丝卷门正缓缓落下,店主坐在里面,手边放着一瓶类似农药的液体。
徐昴趴在护栏上往下看了看,见楼下有几家店铺的卷帘门都在往下落,赶紧对老张吩咐:
“老张,去把电闸关了。快!”
老张不敢耽搁,赶紧跑向配电房,迅速打开电源盖子,把商场一到七楼的总电闸直接拉下,商场里瞬间变得黑暗。
外面疾风骤雨,惊雷阵阵,一个闪电下来,把商场瞬间照亮,不断向下的卷帘门都停了下来。
徐昴从卷帘门的下面钻进店里,这时一家时尚生活用品店,徐昴在店主的驱赶声中冲上去,把店主手里的农药抢了过来,放在鼻下闻了闻,愤怒质问:
“你这是干什么?好端端的寻死吗?”
店主是个中年妇女,她失魂落魄的掩面大哭:“我不想活了,老公出轨还嘴硬不承认,我一手带大的儿子居然帮他不帮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徐昴果断劝道:
“你老公出轨,该死的是他!你儿子帮他,那就让他们父子俩过去,你寻什么死?”
徐昴一边说一边找来一卷绳子,让沈娄和小皮配合,三人把不断哭泣的女店主绑了起来,又从货架上拆了一块干净的毛巾,卷起来,塞进女店主嘴里,让她不能动,不能说话,保证在他们离开后,短时间内女店主没法自杀。
把人绑好后,徐昴用几个大塑料袋,装了绳子剪刀和毛巾,分别交给老张、沈娄和小皮,让他们帮忙下去劝着,自己也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商户。
602的是一家男装店,里面要自杀的是个女店员,徐昴闯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刀,不过没划中大动脉,流血不算多,徐昴把她手里的刀抢了,女店员疯了似的扑向徐昴,在他身上又拍又打的发泄怨恨:
“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跟了他八年,从上学的时候就跟他,省吃俭用给他买衣服买鞋,连有些课后辅导的钱都是我给他出的,他现在找了个有钱的女人,说分手就要分手,我不活了!你把到给我,我不想活了!”
徐昴一边捆她,一边骂道:
“为了个变心的男人去死,姐妹你没事儿吧?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你为这么个臭东西寻死觅活不值得!你得振作起来,努力工作,让自己活得更好,漂漂亮亮的等着看那渣男的结局啊姐妹!”
把这个捆好之后,徐昴跑去下一家,经过609的店铺时,就听见沈娄的咆哮声:
“一场牌输了就输了,不至于要死要活,你想想你老婆,想想你孩子,想想你父母,你死了你的那些牌友的牌照打,你父母妻儿得多痛苦啊!”
徐昴下楼,502的店铺里是小皮在那儿激情劝说:
“你想要赚钱没毛病,但也得走正路啊!你朋友喜欢被富婆包养就让他被包去呗,他那是透支生命,不要自尊不要脸!听我一句劝,做人得做正经人!”
403的店铺卷帘门已经在停电前放下了,老张把人玻璃都砸了,冲进去抱着个挂在吊扇上的人,把他向上托举,口中吃力的说:
“万事都有转机,千万别想不开……我以前也想过一了百了,可你就算死了,问题还是没解决,只不过你是把问题推到别人身上,让别人帮你解决,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你撑住啊!”
徐昴一路向下找去,306的卷帘门也关了一半,这是家卖油烟机的,店主是个中年男人,八面玲珑的生意人,逢人就笑。
之所以徐昴对这家店有印象,是因为石上清泉刚开业时这店就开在这里了,开业没几天,这店主就因为在店里抽烟,触动了防火系统,导致整个商场的防火铃都响了起来,事后这店主给每家每铺都送了鸡蛋赔罪,说他之前是在市场卖油烟机的,没待过商场没经验,请大家原谅什么的。
从外表看,这店主是个十分乐观的人。
徐昴进店后,在里面转了一圈,连油烟机拆下来的包装盒堆里都看过,也没发现店主的身影。
正纳闷,脚下忽然踩了个东西,嘎达一声。
徐昴低头一看,发现是个塑料打火机,很便宜那种,徐昴沿着打火机往前看,看见两根香烟没隔多远散落在地上。
这店主是个老烟枪,一天两包烟不在话下,平时香烟不离手,怎么会把打火机和没抽过的香烟掉在地上也不捡?
徐昴心上一惊,慌忙追了出去,走了几步果然又看见掉落的香烟,徐昴跟着香烟的痕迹,一直找到了楼梯间,最后一根香烟是在楼梯间通往防火逃生梯的下面发现的。
店主这是……上楼了?
徐昴倒吸一口凉气,片刻不敢耽搁,顶住风雨,顺着防火逃生梯就往上爬,一直爬到了八楼楼顶。
翻过墙,果然看见一个穿着T恤西装裤,皮带扎得老紧,腰间挂着钥匙的中年店主坐在最高处,双脚伸在墙外,只要一个纵身就能跳下去,疾风骤雨打在他身上,仿佛没有知觉一般。
徐昴暗自哀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想趁着雷雨的动静掩护,慢慢靠近店主,直接从他后面把他拉下来,谁知一道闪电在徐昴身后亮起,把他的影子照到了店主身旁,那店主猛然惊觉身后有人,从墙头爬起身,直接站在了高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