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运还不懂这些词汇,尤其是送什么,还有父王。
他直接抱着自己的一只腿,居然在桌子中间玩起了劈叉和啃自己小胖脚的游戏,郁氏有些焦急,瑶娘却始终笑眯眯的上去戳他:“小懒虫,别玩了,父王在那儿等你呢。”
高玄策看都瑶娘哄承运,不知道怎么有些吃醋,瑶娘从来没有那么哄过他呢?但这种想法一出,他自己都觉得很惊讶。
而旁人则是觉得瑶娘堂堂一个王妃,居然很会哄孩子。
果然承运咯咯咯直笑,起来又要钻瑶娘怀里,瑶娘则道:“乖宝宝再拿一本书给你父王,好不好?”
算了,不能让他混下去了,赶紧指点一下。
承运很会听指定,书给父王,这就是一个指令。
因为他曾经就给瑶娘送过书,现在听到这个指令,他又蹬蹬蹬的把书拿起来,走到书桌的尽头,高玄策才放下心来。
“我要飞飞。”承运可不是好说话的。
高玄策本来是个把天下人都能耍在手掌之中的人,现在却听到儿子要求自己,他不禁觉得好笑:“你小子这是送本书给爹爹,就要爹爹带你去,是吧?连本带利的要回来。”
如此,抓周结束,众人宴饮,帝妃二人又派人送赏赐过来,承运可谓是十分有面子。
朱氏等人回家时也是红光满面,罗敬渊见朱氏回来,就问了她今日的情况。
朱氏只道:“不过是我们女人家家长里短罢了,王妃知晓二爷你会试过了很是高兴了,还祝贺于我。”
随即朱氏便把她们的对话说出来,罗敬渊则道:“王妃此话稳妥,我们罗家是天子的臣子,并非宸王的臣子,何必说那个。”
“这有什么不一样,宸王迟早——”
岂料罗敬渊道:“若说能争赢大皇子在一个君心,可周王同样是洪贵妃的儿子,为人虽然不至于有大皇子那般的贤明,但也颇干练。这储位之争,变化太大了,你看林家和王家的下场,爹爹疼爱闺女,愿意陪上全家性命,可我并不愿意。”
没想到罗敬渊想的是这个,朱氏素来三从四德,只委婉劝了几句,反而被罗敬渊道:“你也该注意分寸。”
朱氏却心道,可上次宸王来,你可是结交的比大哥还起劲,可见他是又想要好处,却又怕被坏处带累,可惜世上就没有现成的买卖。
但面上,朱氏还是道:“二爷说的是,妾知道了。”
另一边也在进行夫妻夜话,鸳鸯帐里云雨初歇,高玄策抚着瑶娘柔腻的肌肤道:“我打算下个月就请封承运为世子,好不好?”
世子?瑶娘想了想:“为何这么快?”
“若非是怕父皇觉得孩子长不大,他一生下来我就该给他请封了。”高玄策认真道。
他说完,又把瑶娘的手拉在唇边亲了一口:“无论如何,我的王位只会给他。”
瑶娘十分感动,无论如何,高玄策对她痴心一片。
可当她在次月皇贵妃那里见到庄令仪时,她却突然道:“宸王妃,好歹林大奶奶和你曾经是闺中好友,男人犯的事情与她无关,弱母幼子流放边疆,中途有人对她行不轨之事,她暴尸于荒野啊,你的良心可曾安稳。”
瑶娘摇头:“不会啊,我特意让人关照过她的。”
她记得自己分明和高玄策说过的,高玄策还答应了的,却见庄令仪生气道:“宸王妃,您知道我的,固然不会说话,但不会说假话。流放就罢了,还苛待林家人,简直是逼她们去死,这怎么叫特意关照呢?”
瑶娘没想到魏凤居然死了,她怔怔的坐着,想起高玄策,一时心情很是复杂。
第81章
庄令仪本身的身份是没资格坐在此处的, 但她名义上是真阳公主的伴读,宪国公的女儿,因此跟随她母亲庄夫人进宫, 也能在此有一席之地。
这就是家世强大的好处,尤其是建章帝打压了王、林两家的势力,也要拉拢其他勋贵,比起这两家, 宪国公算是稍微中立一点,才有庄令仪的体面。
瑶娘虽然对于魏凤的死有些难受,但是对于庄令仪的指责,瑶娘也不接受:“黄夫人你太无礼了,天子之令岂是我等能够置喙的, 你既然觉得你有菩萨心肠,你为何又不伸出援手呢?据我所知, 你们宪国公府,军功赫赫,关系熟稔啊。”
庄令仪冷笑:“谁不知道林家为何如此的?我不过小小的翰林之妻,你是王妃都办不到,更何况是我?”
即便到现在,庄令仪都不觉得自己身份比瑶娘差,她是国公之女, 而瑶娘当初只是个吏部侍郎的女儿,两人差太远, 所以, 她看着瑶娘也觉得她只是个偷穿龙袍也不似太子的人。
“既知道我是王妃, 那你是不是忘了尊卑之分?”瑶娘看着她道。
庄令仪嘲讽的笑笑,她自认为人因为没有道理才拿身份压人, 而瑶娘觉得她是柿子挑软的捏,也懒得理会,再多说下去就是有失身份了。
二人不欢而散,但瑶娘也没想过以势头压人,因为她和庄令仪本来就不和,现在她都已经是王妃了,而庄令仪如今爹娘在世还能有如此待遇,将来就不一定了。
更遑论,她爹罗至正现在任北礼书,兴许要入阁,而对付一个黄道宾手到擒来,她又何必在面上撕破脸,反而让宪国公对高玄策有微词。
可想起高玄策,她心里也很不舒服。
而庄令仪就更难受了,因为以前的她处处都高瑶娘一等,她是国公小姐,而瑶娘只是大臣的女儿,算不得云泥之别,却也有区别。当年,洪贵妃对她不知道多好,可比对瑶娘好多了。
宪国公夫人出来都捂住胸口对庄令仪道:“你今儿是怎么了?吃了枪药了,敢那么和王妃说话。可想是宸王妃,她在宗室向来都是有名的好脾气,若是安郡王妃,我看你如何收场?”
“说了就说了,当时我们俩说话很小声,也无人听到,再说了,这件事情她们本来就做的亏心。”庄令仪心中虽然害怕,但是仍旧不会觉得瑶娘把她如何。
宸王妃说好听点也只是个深宫妇人,能对付宪国公府吗?
就连宸王都未必能。
殊不知瑶娘现在只想找高玄策问个清楚,可惜,回来的太早,高玄策根本不在家,她只好先带承运读书了。
小孩子现在正是语言爆发期,瑶娘就自己画图,然后教孩子认,今天认的是兔子,她指给承运看:“宝宝你看,这是兔子,白色的是白兔,灰色,对,这个颜色就是灰色,叫灰兔了。”
“白兔,白兔好看。”承运笑道。
和前世打磨出来的满腹算计的承运不同,这辈子她亲自照顾,孩子活泼许盼盼多。
一直到晚膳时,高玄策才回来,他是个很敏感的人,一回来就发现家里环境有些异样。
平日多半是瑶娘听到小太监的口哨声,就先出来迎了,和他一起进门,和他说好些家中的事情还有承运的事情,有时候心情不好,她就不说这些,静静的陪他。
今日她却是静坐在窗前,神色淡然。
高玄策连忙上前道:“你们晚膳用了吗?怎么在这里做?”
瑶娘却倏地站起来看向他道:“你骗我对不对?你根本就没有让人照看魏凤她们。你知不知道□□她儿子都死了。”
却见高玄策道:“我说过成王败寇,下旨意的是父皇,我就是去说什么了,别人也未必会听我的,反而会让我的属下认为我是妇人心思。”
“可是你不该骗我呀?”瑶娘非常生气。
高玄策见她脸都气红了,立马上前道:“我也是想你心里好受一点嘛,你是个宅心仁厚之人,我若不骗你,那你势必会担心你的朋友。”
瑶娘推开他:“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平生也最讨厌别人欺骗我。”
“好,日后我绝对什么都不瞒你。”高玄策被推开后,顿时感觉空落落的,他不想失去她,所以立马保证。
听到高玄策这么说,瑶娘才正眼看他:“你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若是你再骗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是说真的。”
高玄策喜笑颜开的握着她的手保证:“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骗你的。”
他又哄了半天,见瑶娘笑了,才松了一口气:“走吧,我们去用饭,你还没吃吧?”
瑶娘这才点头。
用完晚膳,高玄策去了书房,他不知晓瑶娘是如何知道的,便把跟着瑶娘去的宫女喊了来,一五一十的问。
等问清楚了,才眯着眼睛道:“你说的是宪国公嫡女一直对王妃不敬吗?”
“是这么回事儿,我们王妃素来好性子,从不与人纷争。偏偏这位黄夫人几次三番挑衅我们王妃,还说王妃……”宫女本就觉得那庄令仪无礼,当然学舌一般都说了。
哪里料到宸王越听眉头越是紧皱:“原来是她。”
以前庄令仪说瑶娘的坏话,他还听到过,那个时候瑶娘还在宫中做伴读。
他挥了挥手,示意宫女退下,心中恼恨不已。
他成就大业,虽说是为了大临万世基业,实现自己的抱负,可怎么也不让家中人受到欺负,否则,这算什么重生了。
夜了,二人准备歇下,高玄策见瑶娘什么委屈都不同他说,心道,难道是因为自己骗了她,所以她觉得自己不能够被信任吗?
这就难办了。
瑶娘是压根就没想过庄令仪,因为从庄令仪进宫,不讨真阳公主和洪贵妃喜欢,她就已经胜了,现在庄令仪也不过是借着魏凤的由头排揎她罢了。
她现在只是宸王妃,婆婆洪贵妃素来不喜沐宛童那般强势厉害的人,她当然不会当场和庄令仪吵起来,否则损害的是自己的体面。
更何况这些事情和高玄策说了没用,婆媳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
本来上次因为建章帝病重,她在洪贵妃面前露了一手,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现在当然还是要挽回自己的印象。
“怎么还不歇下?”瑶娘问他。
高玄策笑道:“没,没什么。”
“那就歇下了吧,今儿人多,应酬的也真累,回来承运又缠着我,明日还要跟二嫂一起给母妃请安。”
说完,她还打了个哈欠。
高玄策见她眼睛都已经快闭上,也心疼道:“那就快些睡吧。”
他本想要不要瞒着瑶娘替她出气,依他之见当然要给个警告,可若是告诉瑶娘了,她必定不肯的,她有计谋有手段,甚至在最后给大皇子母子最后一击,但她又是那种被动攻击别人的人。
也就是说如果别人不先对她不好,她是不会主动出手对付谁的。
这样的女人才担得起他喜欢的女人,能毫不犹豫的替他挡箭,前世即便没有夫妻情分也会给他情分,是个有情有义温柔善良的人。
他很矛盾,难得他在别的事情上都不会失眠,甚至东胡人对仗都胸有成竹,偏偏在瑶娘的事情上他总要多思虑一番。
哄她很容易,可他不敢骗她了。
因此,早上瑶娘起身时,难得高玄策还未起身,他笑眯眯的道:“瑶妹妹,我听说昨儿有人对你出言不逊了?我想替你好好教训一番。”
瑶娘本是迷迷糊糊的,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清醒了:“何必如此,父皇若继续让你领兵,你还得和宪国公的人打好关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她只是些嘴上功夫。楚庄王连绝缨会上,因为宠姬许姬在跳舞时,不小心遭人非礼时,慌乱之下拔下头盔上的缨,并告知于楚庄王。这楚庄王自然很是生气,而非礼许姬的唐狡也害怕如斯,可楚庄王却突然命众人全部都拔下头缨,众人畅饮,唐狡是又庆幸又感激,等到有一次楚王在外遇难时,就是被唐狡一人杀出重围所救,楚庄王本想奖赏他,他却说早在绝缨会时君主已经赏赐给他了。”
“殿下心中的雄才伟略,我虽然不甚了解,但是知晓。宪国公为开国元勋,如今在军中也颇具影响,算得上是忠烈之后,若为了我们女子口角,反而对宪国公府有什么龃龉,才是我的不是了。王爷,您不必担心,庄令仪为人执拗,所依靠者只有身份,可所谓的身份也只是外物,人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我早已料到她的下场了,您很不必为我出气。”
若她为皇后,将来根本都不必找谁报仇,只要有人知道谁曾经对你不敬,一个眼神就有人替你出气,杀鸡何必用牛刀呢。
高玄策听到这里,庆幸自己没有欺骗她,反而被她的深明大义感动了。
君王不可因个人喜好而决定用人之策,高玄策虽然只是王爷,但他有志于为君,当然心胸不同。
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她:“瑶娘,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没什么受苦的,只要王爷您能够得偿所愿,我就心里欢喜的紧。”瑶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