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敬渊出头了,也并不会帮敬皓和罗家半分,但罗家人脉却是有限的,偏生罗敬渊年岁比敬皓大,除非敬皓早日入学读书,展露天赋,罗家人脉才能让罗至正给敬皓。
瑶娘听郁氏这般说,也懂其中意思,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大齐,唯独只有读书,才能有出头之地,她也是深以为然。
“您说的是,读书才有学问呢,日后和爹爹一样,也当大官儿。”瑶娘用小孩子的口吻道。
郁氏摸摸女儿的头:“你说的是,好生读书,才能当大官儿。”
女儿自从褪去那些被晒黑的皮肤和冷汗疤,恢复了本来相貌,郁氏握着瑶娘的手道:“你既然已经恢复了,就不能成日待在船舱中,一定要多去请安。”
官宦贵族人家,对于女子的要求就是多交际,很多男人间不方便说的事情,反而能通过女人联系,夫人们在官场也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郁氏当年嫁过来时,也犯过错,当初老爷虽然骂她骂的厉害,但也是真的教会她很多事情的人。
瑶娘点头:“女儿省得。”
船停靠在彭城补给,郁氏也有功夫带瑶娘去给窦老太君请安了,窦老太君这里依旧很热闹,敬柔和时贞手拉着手坐在一起凑趣儿。
小蒋氏拿着一瓤橘子,服侍窦老太君,其余的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坐在下首笑吟吟的。
瑶娘隐约听到她们在讨论京中大姐姐时岚的婚事,窦老太君还道:“老二虽蒙圣上恩典和衡王举荐,任光禄寺少卿,到底是个男人,这一上京啊,大丫头的婚事还得你们操办,法哥儿媳妇,你可得上点心。”
小蒋氏称谢的声音都带着激动,堪称孙媳妇中第一人。
瑶娘也当过家,她当然知晓这红白喜事最是能锻炼人,小蒋氏这一管事,罗家的下人们哪个不俯首帖耳呢。
但这对郁氏的权威,冲击可就大了。
思及此处,人已进了窦老太君的座船,众人注意力都在小蒋氏身上,并没有留心瑶娘。俗话说,你的敌人是最关心你的人,只有罗敬柔看到站在郁氏身畔的瑶娘,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进来的小姑娘,皮肤白皙莹润,鹅黄色的半臂衬的她越发多了几分可爱,白色中衣交领上别着一个玉蜻蜓,头上则用鹅黄嫩绿两种丝带绑着,歪头一笑,煞是可爱。
罗敬柔的神情却被偶然抬眸的郁氏看了个正着。
第8章 九句真一句假
瑶娘再次以新面目出现在大家面前,众人诧异不已,又私下嘀咕,这才是真的老爷太太的亲闺女云云。
这种言论瑶娘丝毫不觉得得意自豪,反而觉得这天下大部分的人都是以貌取人,她把这话说给郁氏听的时候,正好罗至正在榻上假寐。
郁氏笑道:“是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也很正常。你看天子选状元,都要选相貌更英俊的呢。但是,也不是每个长相好的人,都能做状元啊。”
这话倒是新奇,瑶娘也深以为然,你只有达到一定的高度,所谓的容貌才能锦上添花,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就像郁氏,如果并非官宦之女,若只是村姑,或者小户姑娘,也难入罗家法眼。
瑶娘在途中过了七岁生日,也不吝于透出点聪慧来,她点头:“娘说的是。那女儿这次回去,是不是也要读书呢?”
原本郁氏准备说话的时候,罗至正淡淡的道:“我们罗家诗书传家,虽不让你们成才女,但也要些许认得几个字。你几个姐姐已经学业有成,尤其是你三姐姐,才名动上京,九岁时作的一首小诗,众人赞叹,你也要以她为榜样才是。”
是了,罗敬柔的确才学很好,时雨亦是不错,她前世也很喜欢读书,但自从开始沉迷话本子后,白天常常昏昏欲睡,每每决心戒掉话本子时,罗敬柔又悄悄来自己闺房,说最新的话本子云云,她受不住诱惑,只好一边做功课,一边看话本子。
可即便如此,她记得她诗文亦是写的不错,只是后来有一次出门参加诗会,她拔得头筹时,无人为她高兴,反而是时芳救了一只野猫,大家都在讨论怎么养猫云云。
她不解,拿这个问题去问罗敬柔,罗敬柔只好尴尬道:“五妹妹,所以说我总是让你瘦些,也是为了你好啊。”
她这才知道,原来大家是看时芳生的娇憨可爱,才多有亲近,而她却毫不起眼。
现在的自己不会觉得如何,但当时对她却是打击很大,甚至觉得这种诗会徒有其表,日后再也没去过,也懒得在这些上花功夫,罗至正说她不学无术,上不得台面,她就越觉得他们偏心。
否则,为何时芳读书也不好,却没人说她。当时,记得还有罗敬柔提及爹后悔把女儿换回来,让她以后乖巧些,别让心疼她的郁氏难做,还送给自己一套头面奖励。
现下想来,若才学不好,罗敬柔为何自己用那个博名声。
“爹爹说的是,女儿一定会好生学的。”瑶娘抿唇一笑。
此事,罗敬柔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特地送了一本有注解的《千字文》来,她先是道:“五妹妹,你既要入学,用我这个最好了。”
郁氏在旁道:“五娘子,还不谢谢你三姐姐。”
表面功夫瑶娘还是要做的,之后,罗敬柔还教她打络子,瑶娘都很高兴,甚至还支走郁氏:“娘亲,让三姐姐和我玩傀儡人,你去照看弟弟吧。”
郁氏以为她们姐妹想玩,自己在那里不方便,故而就起身先走了。
罗敬柔心道,继母走了,自己就好施展了。
瑶娘当然知晓罗敬柔是什么样的人,她这个人说话,向来都是因势利导,九句真话里夹杂一句假话,你不能说她错,就是把她的话摊开,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比如现在,她就道:“五妹妹,你年纪还小,平日里还是多歇息,你看看你少晒太阳了,肌肤白皙多了,比我都白几分呢。”
瑶娘摇头:“我哪里敢和三姐姐比。”
“怎么不能和我比了,我们是姐妹,大家都是一样的。你既然回来了,就当自己是罗家人,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忘了吧。”罗敬柔说的很诚恳,似乎真的站在瑶娘这里替瑶娘着想。
若是以前瑶娘必然觉得她人好,现在她只想笑,她倒是想看看这次罗敬柔的“九句真一句假”,哪里会说假话的。
因此,瑶娘假意感激道:“多谢三姐姐宽慰,爹爹说你才学最好,让我多和你学呢。”
罗敬柔谦虚道:“妹妹说哪里话,我你年纪还小,学官话都这般快,日后读书肯定胜我十倍不止。不过,你若有不懂的,只管请教我就是了。”
二人又互相恭维几句后,罗敬柔往窗外看了看,不禁道:“不到半个月,咱们就要上京了,妹妹你看这船。说起来,那时我们扶灵回高平的时候,也是我和心儿一起坐船回去的。心儿是个磨人精,磨的爹爹带她天天在甲板上吹风,你不知晓我听说爹爹天天抱她,手都抖呢。”
“心儿?”
“哦,不好意思,我说错了。这心儿就是钟家姑娘,可那时我们都不知道,还真当她是我的妹妹,你千万别介意。”罗敬柔一幅不好意思的样子。
瑶娘却故意顾影自怜道:“爹爹可没抱过我。”
罗敬柔一听这话就知晓她上当了,嘴上假意劝道:“你才刚回来呢,爹爹和你还不熟。平日你嘴巴甜点,人多学会撒娇,就和心儿似的,爹爹当然就欢喜你啦。”
“好,三姐姐说的真是金玉良言。”瑶娘面上一派感激。
……
中午用膳时,郁氏还留罗敬柔一起用饭,三人热热闹闹的吃完这顿饭。
郁氏心道,看来那天自己是多想了,敬柔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从来都是个不错的孩子,对她这个继母非常尊敬,就是和瑶娘表面好,那也不错了。
本来不同母,又常年不在一处,大家彼此顾着面子就行。
哪里知道瑶娘怎么会不把这些告诉郁氏,尤其是她知道郁氏绝非表面看到的那样后,她则抱着郁氏道:“娘,今天三姐姐和我提起心儿,她说爹爹很喜欢心儿,是不是?”
“这……”郁氏原本以为时心是自己的女儿,自然疼宠,罗至正也的确疼她,这是自己的女儿嘛!
但她安慰瑶娘:“对不住,那时候娘还不知道你在钟家受苦呢。”
“没事儿没事儿,姐姐还说爹爹天天抱着心儿,手也抱酸了,还喜欢心儿撒娇嘴甜。娘,可我不喜欢撒娇……”瑶娘说完觑着郁氏的脸。
郁氏听到最后觉得不对劲,她皱眉道:“大抵是你三姐姐不了解吧,那时回老家奔丧,哪里有空抱着小孩子去甲板吹风,且家中乳母婆子丫头多,没听说此事。再有,瑶娘,你爹爹非常讨厌别人撒娇,还有说叠字,心儿曾经说叠字,被你爹训过。”
“娘,您说三姐姐为何要这般跟我这么说呢?其实女儿知道我和钟家姑娘被调换,谁都不想的,可她这般分明就是故意让我触爹爹霉头,日后爹爹讨厌我怎么办?”瑶娘故意面露恐惧。
因为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说的严重点,没有人会发现罗敬柔有问题的。
第9章 讹钱
郁氏见瑶娘年纪不大,见事明白,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怕瑶娘不懂这其中关系,因此和她解释道:“你三姐姐并非是我所出,她和你大哥哥同母,以前在她外祖延平侯府长大。因此,她说了什么,你且听着,若有不妥只管告诉我就是,只是不要告诉你爹爹。”
如果没有可靠的人证,反而会被丈夫认为是挑拨之嫌,到时候反而让瑶娘名声变差。现在敬柔名声极好,瑶娘刚回来,两者对上,若是闹出什么事情了,别人会怪谁?这才是一目了然。
如今,罗敬柔大概还不知道她们已经知晓了她的小动作,这样敌在明,我在暗,反而有个提防,是好事。
反正再过三年,她及笄后,就要出嫁了。
瑶娘听懂了郁氏的话,知道郁氏开始警觉,也觉得达到了目的。
又说小蒋氏那里,得了窦老太君的吩咐,让她操办大小姐罗时岚出阁的婚事,她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大显身手了。
这事儿郁氏也和罗至正在商量:“虽说这是合族大事,我也该帮忙,但老太太指了法哥儿媳妇,我想她虽然年轻,但自来精明能干,我也觉得可行呢。”其实主要是这事儿归二房出钱办婚事,两边早已分家,郁氏也不愿意在人家那里管太多。
“你说的固然如此,但这一进京,你若交出对牌,那不是自废武功。这样,你对牌还是拿着,她们帐上的银子和府上的人我们管不着,但咱们这边的让她来找你就是。”罗至正沉吟了一下道。
郁氏豁然开朗:“多亏了老爷你,否则,我是尊严尽失,还不自知。”因为上京后,两府都住一处,但对牌是郁氏拿着,而小蒋氏有意无意自然想另立对牌,不动声色让上下都听她的。
“就知晓你如此。”罗至正抬了抬下巴。
郁氏上前猝然亲了一下他的下巴,罗至正耳朵微红,郁氏又抱住他。
自从上次罗敬柔送《千字文》过来后,就三不五时的过来,每次不是送千层糕这类吃食,就是上门和瑶娘谈功课,再也不提任何事情。
如此,瑶娘都佩服她沉的住气。
但罗敬柔却发现瑶娘不仅没有如她所想不喜欢爹,和爹关系变差,反而更受宠了。她只好按捺下心中的不快,等待时机了。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通州口岸,孙管家雇了马车,这次是郁氏带着长房的姑娘们一道回京,大家坐定后,马车却迟迟不动。
郁氏不免掀开帘子问下人:“怎么回事,这马车不走吗?”
只见孙管家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道:“大太太,不是我们不走,是那边府上出了事儿。”
“出了何事了?”郁氏皱眉。
“四姑娘前几日借咱们大奶奶的京巴狗儿去玩儿,那狗原本很乖,也不知怎么就方才发了狂,咬了那边的天大奶奶一口,天大奶奶似乎被惊吓到小产了。”本来小产这种事情孙管事一个男人羞于提起,但是他还得把真相一五一十的说给郁氏听。
郁氏惊道:“什么?”
几个女孩子显然也听到了,郁氏交代她们好生在马车坐着,就匆匆带人下去。
瑶娘心道,真没想到还有这桩事情发生,她是知晓范氏的,平日和大哥罗敬熙感情相敬如宾,又没有孩子,就养了条小京八,因肚皮特别白,还起了个名字叫翻雪,那狗儿可爱的紧,就是瑶娘看到了也会逗逗。
上次去给窦老太君请安时,时芳就说在船上无聊,跟范氏说过想把翻雪借去玩玩,范氏虽然有顾虑,但又有二房的大夫人任氏开口,她就只好同意了。
哪里知晓今天就出事了,还出了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