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林皱了皱眉:“太医们要回京,那四皇子怎么办?他的毒还未拔除干净吧?是让两位府医来医治吗?”府医还要负担燕王一家以及太后娘娘的日常诊治工作,这么看来责任很重大呀。
朱瑞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四殿下中毒乃是绝密,连马驸马和几位马公子,太后娘娘都嘱咐了长公主殿下别说,那可是长公主的夫婿与亲骨肉呢!如今除了两位参与救治四殿下的府医,我们还敢找谁去?一旦找到的大夫嘴不够严实,在外头泄露得一丝半点儿的,消息传回京城,四殿下的储位就麻烦了!”没人能够确保中过毒的四皇子能拥有健康、健全的身体,足以在日后承担起一国之君的重责。所以,想要避免朝臣因为四皇子的健康情况而反对皇帝立他为储,最好的办法就是杜绝中毒的消息外泄。
只要四皇子没有中过毒,有心人当然就不能拿他的健康状况来质疑他立储的资格了。
当然了,四皇子一方面是信得过燕王府的府医水平,另一方面也是对皇帝真有孝心。他认为自己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眼下最重要的是给皇帝解毒,避免皇帝中毒太深,影响寿元。四皇子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自己年纪还轻,又没有位高权重的外家可以倚仗,唯一可依靠的,只有父亲而已。一旦皇帝出事,他就算真的成了储君,继位登基,皇位也是坐不稳的,还不如指望皇帝能多活几年,起码要活到他成年为止。反正他的兄长们基本都被皇帝踢出了继承人的候选名单,弟弟们至今还没出生呢!只要皇帝活得够长,他的储位就足够稳当。
不过,四皇子要把身边的两位太医打发回京,这两位太医还都是太后娘娘带出宫的,其中一位更是侍奉了太后十年以上的老臣了,不把事情原委跟太后娘娘解释清楚,太后娘娘是不会答应的。她老人家不知道儿子很可能中了奇毒,却清楚小孙子刚刚中过奇毒,这会子还未好全呢!
为了向太后解释清楚,皇帝目前的身体状况,还要尽力安抚太后,让她避免因过于激动、担忧而导致身体不适,四皇子与燕王还真是花了不少功夫,朱瑞也没少从旁帮衬。幸好,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太后确实很激动,但她是经历过先帝末年夺嫡之乱的人,又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后了,什么世面没见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不但答应了把两位太医送回京城,还愿意以迁往紫竹院做幌子,表面上是带了两位太医与两位府医一同前去避暑,实际上太医出城就被她送走了。城里的人不知道,在她从紫竹院回来之前,是不会有人起疑的。
只不过接下来这段时日,她在紫竹院里就不会接见太多外臣诰命了,连宗室中的女眷也会尽量少见,免得被人撞破了什么。另外,她也要求燕王,要多派卫兵守卫紫竹院。四皇子会跟着她住进园中,为了这个未来储君的安全,安保防卫的工作也不能轻忽了。
因为这个缘故,太后估计自己会在紫竹院里一直住到快要离开北平的时候,无论是儿子燕王还是女儿永宁长公主,还有孙子、外孙、外孙女们,要见她也只能前往紫竹院请安。她也不会回城出席孙子朱瑞和孙女朱珮的婚礼,但希望他们成亲之后,就带着各自的配偶前往紫竹院见她。
太后千里迢迢来到北平,除了看望小儿子一家,就是为了大孙子朱瑞与孙女朱珮的婚礼来的,还要顺便给外孙女儿马玉蓉相看外孙女婿。如今这三件事,她都不能亲自去办,心里不是不遗憾的,可她都坚持下来了。
太后她老人家认为,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儿子和孙子的性命与皇位,旁的都是虚的。孙子孙女们成亲,还能少了她一顿喜宴吗?反正燕王出继多年了,他儿女的婚礼,原也不能在她面前进行。只要礼数周全,她搬得远点儿,又有什么要紧?心中一样欢喜!
谢慕林听着,暗暗感叹太后的深明大义。有这么一位靠谱的妈,皇帝与燕王省了多少事儿呀?!谢老太太但凡能学得人家一丝半点儿,父亲谢璞与母亲文氏都能少头痛几分。
朱瑞特地来告诉谢慕林这个消息,其实就是为了宽她的心。婚期是提前了没错,太后娘娘也确实来见证婚礼了没错,但她老人家是不会出现在婚礼上头的。她不需要害怕,等进门后,第二天跟着夫婿朱瑞前往紫竹院请安就行了。
顺道说句,他们去紫竹院是坐船的,舒服又省事,不必坐马车一路颠簸,就算在船上稍稍打个盹,也是无妨的,船走得慢一些也可以。
谢慕林总觉得朱瑞好象在暗示些什么有颜色的东西,脸微微红了一下,便迅速装作没有多想的样子,转移了话题:“我们在这里坐挺长时间了,你是不是该回前头席上去了?要是爹爹回头发现你失了踪,还不定怎么纠结呢。我们快回席上去吧!”
第1187章 宴罢
谢慕林干脆利落地把未婚夫给打发了。
朱瑞走的时候,人还有些懵。他说错什么话了么?字字句句不都挺正常的么?未婚妻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呢?
谢慕林自然不会跟他点明了自己是在为什么事生气,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懂?她性格再大方,如今也是个古代大家闺秀的人设,有些东西还是要装一装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为什么就这么机灵,一听到未婚夫说起提前婚期,就迅速脑补起了什么有的没的呢?她真的没那么饥渴呀!
谢慕林拒绝深想。
她迅速回自己的院子整理了一下妆容,又换了条披帛才回到了女眷们所在的席上,看起来就好象是为了更衣补妆才缺席了那么久似的。不过今日谢家不但请了女先儿,还请了时下最有名气的戏班子到家里来唱堂会,眼下临时搭起的小戏台上唱的就是戏班子的首本名曲,人人都听得目不转睛,压根儿就没几个人留意到她来了。
等到台上的花旦唱完了退下,乐队奏起了过场曲子时,谢映芬偶尔回头瞧见她在,才吃了一惊:“二姐姐回来了?”低头看了看她新换上的披帛,“这个颜色比先前的更衬二姐姐。”
谢慕林冲她笑了笑,喝了口茶,吃了两口点心,眼见着几位熟人家的姑娘开始说笑,便起身去一一打起了招呼。
万家大姑娘今日分外活泼,满场走着跟别家千金交谈,欢声笑语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主人家的女儿呢;万四姑娘倒是少见地端坐在座,抿着嘴,淡淡微笑着,有一种不大自然的端庄贤惠感,反让人看着别扭;刘家的小姐们与巡抚家的千金说着话,有说有笑的很是热闹,她们也是对谢家女儿们最亲切最友好的群体,哪怕是面对谢映容,也能维持面上的和气,可以说是表现得相当有教养了。
谢慕林一桌一桌地走过去打招呼,谢过众位千金上门贺喜,回头看向母亲文氏所在的太太奶奶们的席面,见那边一派和气,也安下心来。
打完招呼,谢慕林就回到自己桌上坐了。这时候已经接近黄昏时分,戏台上又换了一个老旦外带两个小旦开始唱新戏码,大厨房的人开始上正式的酒菜,宴席正式开场了。
谢慕林累了这半日,也没好好吃午饭,这会子正饿着呢,见热饭热菜的上来,也顾不上喝杯酒应应景,就先连忙吃了个半饱,然后才开始慢慢啜着茶水,挑些喜欢的菜色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时候,丫环们上来撤去残席,又上了几样细点,供客人们一边品尝,一边看戏,有想聊天的也可到廊下的茶座去说话。
谢慕林看见万大姑娘笑着拉走了巡抚家的一位嫡出千金,似乎跟后者十分要好,想要趁着今天这个场合好好聊一聊似的,便授意走在席间给客人添茶的丫环,给万大姑娘她们送去茶水点心,再添一炉熏蚊子的香。
丫环照做了,只是巡抚家的千金得了这样的好招待,却不曾在廊下久待,不一会儿便重新回到席上来了。看她的表情,似乎还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与先前高高兴兴的模样相比,相差得也太明显了。万大姑娘到底跟她聊了些什么?怎么把人弄成这样了?
谢慕林看得好奇,但瞧见万大姑娘热情地跑去找另一位巡抚家的千金说话时,又觉得自己不方便这时候过去直问。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刘家的大姑娘仿佛是过来找她身边的丫环要茶的模样,却在经过她时,低声耳语了一句:“万太太想要为长子求娶巡抚家的小姐呢,只是巡抚家的太太小姐们似乎不大乐意。”
她说完就走了,脸上笑眯眯的,好象自己方才什么话都没说似的。
谢慕林坐在原位上,眨了眨眼,慢慢回过味来。
万太太一向想要为自己亲生的儿女筹谋一门好亲事,看中了巡抚家的千金,也是正常的。她一直觉得自家是侯门府第,身份高贵,因此半点儿不觉得她丈夫四品的官职,儿子求娶封疆大吏家的嫡出千金是什么过分的事。若是庶出的千金,她还看不上呢!
但谢慕林隐约记得,万太太从前就打过巡抚家少爷小姐们的主意,那时候不是没成吗?那她就没理由再去碰壁了呀?难不成她觉得,自家如今跟谢家结了亲,眼看着跟燕王府也是亲戚了,就能向巡抚夫人提这种要求?!
谢慕林理解不了万太太的脑回路,但看巡抚家几位嫡出千金们的脸色,也知道这门婚事多半不可能成的。不过巡抚家还有庶出的千金,只是这位小姐想要跟万四姑娘搭话,对方却不怎么爱理人的模样,也可以想象到万太太对她的态度了。
所以万太太到底在想什么?
谢慕林摇了摇头,没有多想下去,只是继续坐在原位上吃茶,不一会儿,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又再往各家千金的席上转一圈,招呼招呼,算是尽了主人家的职责。
谢家到底只是女家,今日的喜宴就是意思意思,所以天色降临后,宴席也渐渐走到了尾声。有些住得远的客人便先提出告辞了,再过小半个时辰,左邻右舍们也都尽了兴,纷纷告别而去。热闹的谢府重新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丫头婆子们收拾残席,文氏早已累得在丫环的搀扶下,回到正院上房歇息去了。
谢慕林拉着妹妹们跟了过去,问候了父母的状况,得知他们都还安好,也就放了心。不过四位兄弟都去了黄家那边喝喜酒,这时候还没回来,文氏也颇为牵挂。她还惦记着谢映慧在黄家头一天晚上过得如何?晚饭是否按时吃了?黄家族人的品性不可靠,她是早有听闻的,也不知道今日前来参加喜宴的黄家妇人,是否刁难了新嫁娘?
嗣婆婆宋氏那儿有两位宋家族里的妇人前来做陪客,她们跟黄家也算是亲戚,女眷之间平日有些往来。据她们说,黄家的妇人们脾气性情为人都还过得去,并非人人如族长一家那般可恶。但文氏心里担忧,哪里能这么容易放下心来?
这时候,马路遥家的来报:“少爷们回来了!”顿时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第1188章 收获
谢显之、谢谨之、谢徽之与谢涵之兄弟四个先后走进了正院上房。看他们的脸色,精神还好,应该略吃了点酒,但没有多喝,脚下步伐不乱,显然没有醉意。
兄弟四个给谢璞和文氏请了安,又与姐妹们各自见了礼,众人方才分别坐下。
文氏关心地问谢显之:“慧姐儿那边可好?晚饭吃了么?黄家没人为难她吧?!”
谢显之笑着回答:“大妹妹安好,外头开宴的时候,黄太太就吩咐人给大妹妹送了热饭菜来,样样都是上好的,连几个陪嫁丫头的份都没落下。黄家的女眷也都很斯文客气,并不曾有失礼的地方。这都是绿绮亲口对我说的,婶娘只管放心。”
黄家宅子偏小,黄岩今日宴开二十席,是在自家附近商业街上一家老字号酒楼里包的场,亲友们几乎都拉过去了,连谢家兄弟四个也一块儿请了去,只有黄家几位近支族人家的女眷、黄太太甄氏娘家的几位女性长辈以及甄家姻亲宋氏的两位婶娘,是安排在黄家宅子里吃酒,坐了两大桌。
这几位女眷闹洞房时闹得很是斯文,黄家族里的女孩子男孩子过来凑趣,虽有顽皮的举动,但也没敢在新娘子面前闹腾,想必是事先得过家里长辈的叮嘱,不敢在高官千金面前造次,更怕又把黄岩这位前途似锦的同族给得罪了。因此,谢映慧自打进了黄家的门,就一直没受过罪,人人都亲切又友好,把她照顾得妥妥当当、周周全全的,连带她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沾了不少光。
绿绮也暗暗惊喜着,所以私底下报告谢显之时,就说了许多细节。
谢显之天黑后不久就带着弟弟们离席了,黄岩特地派了两名心腹长随护送他们回谢家。途中谢显之拐去黄家宅子,原本只是想问问妹妹的陪房,妹妹在新房里可好的,没想到会等来妹妹的贴身大丫头,但也因此知道了更多消息,此时便都一一禀报了文氏。
比如新房里大概是什么样子的,角落里还摆了冰盆,离喜床远些,不叫新娘子受了寒气,但也能让新娘子少受些酷暑的折磨,连带的谢映慧身边侍候的人都得了好处。
又比如黄家正院里没有开脸的丫头,连年纪在十三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丫头婆子都没有,黄太太那边也是如此。
再比如黄家族里的女眷们跟新娘子说话都客客气气,礼数周到,没有故意酸言酸语的,也没有上赶着巴结讨好惹人厌的,反正谢映慧感觉良好,认为回头随丈夫婆母回了昌平老家,应该也能跟这些族人亲戚家的女眷相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