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外命妇大部分都对此十分好奇,况且又不是会惹祸上身的事,趁机看看宫里的八卦也好。于是众人便在慈宁宫总管太监与管事嬷嬷的引领下,转道前往慈宁宫了。临行前,东原郡王妃当着慈宁宫这两位使者的面,再次向众人提出了保密消息的请求。众人如何能拒绝?自然是纷纷表态,表示这种事关宫闱的皇家内部事务,还是先查清楚了再说,没必要传到外臣家眷耳中。要是将来东宫王氏要被重罚处置,有需要向外明言的事,皇帝自会有所决断。
至于几位公侯伯夫人与萧夫人、老帅夫人等几位见证者,因与皇家或宗室也曾联过姻,算是皇亲圈子里的一员,倒也不算外人。她们也表态说不会外泄禁中之事,大家便也相安无事了。
这一大帮子人齐齐走出武英殿,转道前往慈宁宫,自然有武英殿与敬英殿中饮宴的外命妇瞧见了。但她们找人打听,也只知道是太后宣召了这些人前去说话,却不清楚原委。还有人认为这是那位丰林“郡王妃”得了什么巧宗儿,便带了一干与她交好的人到太后面前奉承去了,也不知道会得多少好处,于是又有人暗暗后悔,方才因为看不起丰林“郡王妃”名不正,言不顺,不想与她为伍,却失了讨好太后的大好机会!
且不说武英殿中的外命妇们心中是怎么想的,谢慕林与一干人等到了慈宁宫,见了太后,还未来得及把礼给行完呢,太后就心急地命人扶她起来,连声追问:“可伤着了?!受了不小的惊吓吧?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这种事?!居然差点儿在宫里被人害了!这朗朗乾坤,还有王法没有?!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永宁长公主也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一边安抚太后,一边跟着追问谢慕林:“当真无事么?我听底下人说,你的丫头被敲了一棍?他们没打你吧?”
谢慕林自己倒是很淡定,见两位长辈担心,连忙宽慰她们:“我没事,就是吓了一跳。香桃脑门上挨了一棍,当时就晕过去了,幸好太后娘娘打发了太医过去,给她看了。太医说她没有大碍,就是脑门上肿起了一个包,怕是要几天后才能消散。”
太后不在乎香桃脑门上是不是起了包,听说孙媳妇无事,她总算安下了心。
不过东原郡王妃接下来一句说笑,马上又让她担心起来:“太后娘娘就别担心永安郡王妃了。年轻人身康体健,手脚利索,更难得的是还有一股子胆气!遇到这种事,她竟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立刻就想出了自救之法。若不是她拿殿中的圆凳砸破了窗户,发出巨响引来宫人,又怎会这么快就得救?太后娘娘有如此聪慧英勇的孙媳妇,何须担心她会轻易被肖小算计呢?”
太后忙问谢慕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窗户砸了?我记得那边好象装的是玻璃窗子,那玻璃一旦碎裂,是极易割伤人的,你没被割着吧?!”
谢慕林笑道:“孙媳妇无事。窗上有窗纱呢,玻璃碎了以后,碎片也不曾在屋中四溅,倒是守在殿外的人,或许被碎玻璃割伤了,也未可知。”
第1465章 内讧
计划失败的消息,这时候已经传到了东宫。
王湄如皱着眉头听面前的中年女官禀报事情经过,忍不住忿忿地道:“香浮这死丫头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我早就嘱咐她把恒寿斋的门给看好了,她竟然还中途逃走!她若不逃,照着我吩咐的把门栓去了,再避开来人,就算事后那谢氏捅出她来,她反口不认就是了!我早在东宫有所布置,届时自会有好几个人证能证明她一直待在东宫没离开,谢氏又能奈她何?!”
中年女官面无表情地看了王湄如一眼,忍不住反驳道:“王娘娘,您说得轻巧,然而这事儿压根儿就躲不过去!若是香浮开了门,难道永安郡王妃不会跑?!丰林王妃即使把人带到,也还有一段距离,永安郡王妃迎上去说没事儿,若丰林王妃硬要往恒寿斋里转一圈,还要把所谓的奸夫搜出来,那是人都知道她是故意设了套要害永安郡王妃了!
“一旦被人发现屋中男尸的身份,事情就闹得大了。就算被引过去的王妃与公主们不说什么,萧夫人也不可能不追查到底的。王娘娘当真觉得……丰林王妃会为了您,死扛着不说实话么?她投靠过来,是觉得有利可图,可没打算为了您,连性命都不要!只要太后与皇上拿她儿子的世子之位说事儿,她只怕比任何人都快招供!”
王湄如不耐烦地说:“知道了!横竖香浮本来就是我们抛出去的替罪羊,只要把人灭了口,就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事儿与我们有关。太后与皇上要追究,也是追究到太子妃头上!反正太子妃对太子殿下已经没有用处了,不过是硬占着正妃的位子碍事罢了,就让她替太子殿下尽最后一份力又如何?!”
中年女官深吸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王娘娘,太子妃再无用,也是太子殿下的原配正妻!她牵扯进这种事里头……死的还是萧家的萧琮,您真觉得这事儿不会牵连到太子殿下身上么?!还是觉得……三殿下与萧家会满足于东宫只推出一位太子妃做替罪羊,而不会追究到太子殿下头上?!萧琮一死,三殿下便断了一臂。这种时候,他不趁机借萧琮之死,将我们太子殿下拉下储君宝座,那就不是他了!”
王湄如心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她不想听人教训,便冷笑着说:“这也容易,就说太子妃是生怕自己会被太子殿下休弃,所以为了讨好太子殿下,才犯下了这桩大案!太子殿下原本就觉得她不堪造就,因此才冷淡多时,如今也不过是证实了太子殿下目光如炬,薛氏本就不配做太子妃,如今因罪废之,倒也干脆。”
中年女官咬牙:“王娘娘莫非忘了……您在永安郡王妃面前是露过脸的?!就算太子妃万事不知,香浮也很容易灭口,可永安郡王妃却不会替您隐瞒!此事本是您做得差了!我们原本的安排不是这样的!要在宫中设套刺杀萧琮,并不是易事,但也不是做不来。为了避免事后被人追查到东宫头上,我们也找好了替罪羊,还不止一个!
“后宫中一个小宫妃,无根无基,不过以色侍人之辈,还曾经对皇后娘娘无礼,如今也早就失宠了。只需要把人诓来,完全可以伪造出‘萧琮酒醉后失德,**宫妃却被刺死,宫妃也不堪受辱而自尽身亡’的假象!这种事一出,别说皇上了,就是三殿下与萧家,也不会愿意闹大的!若是王娘娘还觉得不满意,再把寿昌伯夫人搅和进来,也无不可。寿昌伯之女蓝氏与萧家女争风吃醋多时,两家一向不睦,让寿昌伯夫人做个杀人的凶手,事后再怎么喊冤,也不会有人信她的!”
中年女官越说越气愤。皇后娘娘生前在宫中安插的心腹人手,经过皇上几次清洗,还有受太子殿下与王氏之命去做些冒险之事,已经剩下不多了,能做的事也有限。但如今她们辛辛苦苦安排好了一切,自问可以万无一失的,却因为王湄如横来一脚,无端端出了差错,如今连东宫上下都被牵扯进去了!王湄如不过是因为视太子妃为障碍,又记恨谢家,才会利用了香浮,又把永安郡王妃给临时拉进来替换小宫妃或寿昌伯夫人的位置罢了。为她一己私心,太子殿下马上就要面临大|麻烦,此女竟然还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嫌她啰嗦?!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宠爱这等愚蠢的女人?!
中年女官忍不住道:“娘娘也太心急了些!太子妃是早晚会被废的,等殿下继位登基,您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了,到时候想要对谢家报复也好,拿永安郡王妃出气也罢,都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如今正值要紧关头,只需要等皇上熬不下去,殿下就能顺利接位,您为何要在这时候节外生枝?!永安郡王妃不算什么,可她背后是燕王府!燕王殿下手握大军,又得皇上信重,在军中威望极高。他虽然待太子殿下不亲近,却也没有仇怨。等殿下登基,北方边疆还要靠他去镇守呢!您何必非要在现在得罪他?!”
王湄如冷声道:“你说什么胡话?燕王唯一的儿子朱瑞,生母萧明珠当年就是被你们皇后娘娘派人刺杀而死的。两家有大仇呢!反倒是萧家,还是朱瑞的舅家,燕王哪怕是去支持三皇子,也不可能支持太子殿下。如今一个圈套算计了三皇子手下两方助力,叫他们自个儿狗咬狗,再也无力与太子殿下相争,有什么不好的?!”
中年女官吃了一惊。萧明珠死亡的真相,她此前还真不知情。想了想,她便闷声道:“即使如此,王娘娘也不该自作主张!这事儿若是早早布置周全些,必不会落得如今的局面。王娘娘能让人提前在昨夜便盗走永安郡王妃的簪子,就是再仓促,也不至于连知会我们一声的时间都没有。眼下不会再有人相信永安郡王妃与人私通,萧琮的尸首又不知去向,香浮一旦落网,随时都会招出我们来,更别说丰林王妃也不是十分靠得住。如今东宫想要脱身,实在是不容易。这一切都是拜王娘娘你所赐!”
“在吵什么呢?!”太子殿下皱着眉头走了进来,不悦地看向中年女官,“有话好好说,哪有你们以下犯上的道理?!”
中年女官隐忍地低下头去。王湄如扑到太子怀中,娇嗔道:“殿下,我知道这回是我行事鲁莽了,可杀了萧琮,三皇子便断了一臂,再无余力与殿下相争。我这都是为了殿下着想呀!”
“孤自然知道心肝儿的苦心。”太子笑着抱住她,“别担心,这事儿金女史她们会做好善后的。母后生前养了她们这许多年,不就是要她们办事的么?孤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为难你!”
金女史把头垂得更低了,双手紧握成拳,眼睛瞬间红了。
第1466章 对质
太子妃被请到慈宁宫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离开柔仪殿后,并没有参加宫宴,也没有返回东宫,而是跑到坤宁宫冲着曹皇后的牌位哭去了。
曹皇后去世已经将近一年了,牌位还未被正式迎入奉先殿,只能在坤宁宫中陈设。在皇帝册立新皇后之前,不会有人对这个安排有任何异议的。而此时的坤宁宫,也不象一年前那般人多热闹了。宫殿内冷冷清清,只有几名老内侍、老宫人负责看守房子与洒扫清理的工作。原本侍候过曹皇后的那些宫女、太监们,不是去了东宫侍候太子,就是以各种名义被处置了,还有些人莫名其妙地消失无踪,有传闻说他们是偷偷出宫去了。皇帝从来没有对这种事发表过任何意见,旁人自然也无法断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坤宁宫的冷清,倒是方便了太子妃。如今她打着给婆婆祈福、念经,又或是怀念婆婆的旗号,就可以放心在这里消磨上半天的时间,事后任何人问起,都挑不出错来,好心的人还会夸她一句孝顺。太子妃如今在宫中处境不佳,太子不待见她,王湄如是逮着机会就要给她穿小鞋,她惹恼了太后,不敢常去慈宁宫打搅,又不想跟后宫那些小宫妃们打交道,更不可能去见禁足中的萧贵妃或养病中的乔美人。为了避开太子与王湄如,她便时常到坤宁宫来,虽说这里没什么好条件,但好歹能让她得享半日清静。
今日她也是如此,兴许心中还有几分惊惧不安,觉得留在曹皇后的地方,可以让自己避开危险。然而,有些事不是她逃避了,就不会沾上她的。等到她被慈宁宫的人找到,硬是请到太后面前,又听说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后面前,慌慌张张、结结巴巴地辩解:“太后容禀!这事儿……孙媳当真不知道呀!孙媳与永安郡王妃无仇无怨的,又怎么可能会害她?!香浮……香浮她也没理由害永安郡王妃呀!那什么王娘娘,兴许是指王氏,可是……香浮为什么会为王氏办事?她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从小侍候我,最是忠心耿耿的,又不是这宫里本来的丫头,还可能会见风驶舵……”
太子妃说了半日,见太后面上完全没有信她的意思,心中更加惊慌了。她转而去求谢慕林:“堂嫂,你要信我!我为什么要害你?我更不可能跟王氏是一伙儿的!你……你可别害我呀!”
谢慕林从袖中掏出香浮先前呈送给自己的信:“太子妃瞧瞧,这可是你的笔迹?我虽没见过你的字,但刚离开柔仪殿的时候,香浮就跟在你身边呢。若不是相信她是你的心腹,又见她说得你那般可怜、着急,我也不会轻易信了她,跟着她跑恒寿斋去了。不是有心想帮你,我何必多这个事儿?!没想到却反而中了旁人的圈套……我自然不会害你,但你也别害我呀!”
太子妃慌忙接过信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太后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那信是不是你写的?!”
太子妃吓了一跳,吱吱唔唔的,目光闪烁,迟迟不肯回答。太后索性命人把人拿过来自己看了,立刻就认出了太子妃的笔迹:“不错,这信是你亲笔所写。这字迹就跟你从前在哀家这里抄佛经时写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