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时,阴婉枫提议道:“若不然就击鼓传花吧?”
这其实是他们三个商量好的,击鼓传花最为妥当,他们三个人,完全可以控制传花的速度,到宋寻月的时候,尽量慢一点。如此这般控制着,只要不是花正好他们三人中间那个人的手上,大多数时候,都能在宋寻月手里。
郑黎云闻言忙附和道:“我觉着可以,不仅能罚酒,席间有鸣鼓声还热闹。”
吴氏看向宋寻月,问道:“王妃娘娘,您觉着呢?”
宋寻月莞尔一笑:“我没意见,那就击鼓传花吧。星儿,你去准备。”
星儿闻言行礼,去准备要用的小鼓和缎子缠绑的花。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王府的婢女将饭菜一一端上了桌。郑黎云三人,打小也是富贵人家长大的姑娘,一见王府桌上的菜,便知王府的厨子不一般。
一时三人心里莫名都生出些妒忌的细微情绪,尤其阴婉枫,她本就心气高些,祖父乃朝中正一品大员,家中自是一等一的富贵,可同郡王府一比,竟也有些不够看了,莫名的不舒服。
恰于此时,宋寻月看向她,端详了几眼她头上的兔绒抹额,问道:“阴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带着抹额?可是生病了?若是身子不爽快,这酒还是不喝的好。”
阴婉枫忙笑道:“多谢王妃娘娘关怀,我只是自小有些头疾,脑袋吹不得风,这才戴着,无碍。”
当她愿意喝酒?这病才好几天,她也想好好再养养。但皇后娘娘交代的事还没办完,再难受,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无碍了。
宋寻月点点头:“那就好。”
说话间,寄春正好温好了酒,将就倒在四个酒壶里,挨个端到了四人面前,摆上杯子。
各自身边的婢女们,循礼上前,挨个为自家主人斟酒。酒斟好,郑黎云三人举杯,对宋寻月道:“我们姐妹三人,先敬王妃娘娘一杯。”
宋寻月依言抬杯,谁知却是阴婉枫单独起身,说道:“敬娘娘。”说着,一饮而尽。
宋寻月愣了下,这意思是……他们三个要挨个敬一杯?果真如栀香所言,是来故意灌她的,那她可就不客气了啊!
宋寻月礼貌含笑,亦将杯中就饮下,随后吴氏起身:“妾身敬王妃娘娘。”
宋寻月照例碰杯对饮,郑黎云亦复如是。
一圈下来,三人每人各饮一杯,但是宋寻月已经喝了三杯,这若是换成旁的女子,连饮三杯下去,只消片刻,便会微醺,但是对宋寻月来说,当真跟抿了一口没有区别。
宋寻月放下酒杯,摊摊手道:“三位用菜。”
王府婢女上前,挨个给三人布菜,宋寻月也吃了几口。本来今天点了几道好菜,准备品尝来着,奈何这三个来了,只好临时叫停。那些好东西,关起门来自己享受便罢了,没必要叫她们分了去。
星儿也准备好击鼓传花的东西上来,栀香抢先一步上前,从星儿手里接过小鼓和鼓槌,并示意星儿将缠好的花交给宋寻月。
星儿上前,将花递给宋寻月,宋寻月接过,拿在手里来回看了看,对三人道:“若不然,咱们开始?”
三人陆陆续续笑着说好,宋寻月转头看向栀香,道:“开始吧。”
栀香应下,按规矩背过身去,开始击鼓。
鼓声起,宋寻月连忙将手里的花扔给坐在左边的吴氏,吴氏迅速将花传给中间的阴婉枫,阴婉枫复又将花扔给郑黎云,郑黎云则故意放慢速度,递到宋寻月手上。
宋寻月注意到郑黎云扭捏的动作,这才忽地反应过来,几人为什么选击鼓传花,若他们三个一直这般,那自己岂不是冤大头?
如此一想,宋寻月装作紧张的模样,将手里的花用力一扔,直接扔进了阴婉枫面前的一盘菜里,那绸缎花上立马沾上许多菜汤。
“哎呀!”宋寻月讶然道:“这可如何是好?”
星儿连忙上前,将那花和菜端了下去,栀香也停了击鼓,宋寻月无奈道:“不成,这游戏我委实紧张,若不然,还是掷骰子吧。输赢天定。”
见花被毁,三人面面相觑,毕竟他们是客,即便心头不愿意,但也只能应下。左右他们三个人呢,怎们都能把宋寻月喝趴下。
星儿复又去取了骰子来,每人一个,一共四枚,并在桌中间放上一个大海碗。
宋寻月将自己的骰子拿在手里晃荡着,笑道:“咱们就简单些,比大小,每轮最小的人自罚一杯。”
三人连声称是,宋寻月朗声道:“我数数,咱们一起掷出去。”
说罢,宋寻月开始数数,四人一同将自己的骰子掷进了大海碗里。这一轮,吴氏输,吴氏笑着举杯:“我输了,我喝。”
说着,吴氏将这一杯一饮而下。
宋寻月一面招呼他们用菜,一面一起掷骰子,几轮下来,三个姑娘脸上都泛起红晕,唯宋寻月还是稳如泰山。
阴婉枫有些慌了,她看着宋寻月道:“娘娘好酒量。”
宋寻月笑笑道:“哪有?不过是方才运气好些,喝得少罢了。”
郑黎云和吴氏附和了几句,正准备继续掷骰子,宋寻月却看向她们三人带来的另外两坛酒,唇边含着喜色,说道:“这十里香果然是难得的好酒,味道果真醇厚,若三位妹妹不介意,不如叫我家婢女,再去将那两坛也温了吧。”
三人求之不得!阴婉枫忙道:“娘娘要喝,我等怎会舍不得两坛酒,尽管拿去温了。”
说话间,三人不禁再相视一眼,从各自眼里瞧出一丝喜色。就怕宋寻月不喝酒,但眼下她自己上赶着喝,她们哪儿能不答应?
宋寻月自是注意到了三人忽然高涨的情绪,唇边亦是挂上畅快的笑意,吩咐道:“寄春!去温酒,顺道换酒碗。这小酒杯,委实不过瘾。”
郑黎云:“?”
阴婉枫:“?”
吴氏:“?”
吴氏诧异道:“酒碗?娘娘,这怕是喝不了多少就得醉了吧?”哪有女孩子喝酒用酒碗的,这不是往死里喝吗?
宋寻月忙做出一副“你不懂的”神色,对她道:“欸!三位专程为我送叶子牌,足可见这心里是重视我这个郡王妃,还带了好酒给我,我怎能辜负三位好意?就上酒碗!”
三个人全部呆住,但心底多少还存着一些侥幸心里。酒碗就酒碗吧,只要琰郡王妃先醉,她们能套出一些话来,这趟就算没白来。
很快寄春就换了酒碗上来,王府婢女直接上前,撤掉四人的酒杯,换酒碗倒上酒。
宋寻月举杯:“来!我敬三位妹妹。”
三人各自咽了口吐沫,不得已抬起酒碗,跟着宋寻月一饮而尽。
一整碗下肚,郑黎云一时只觉自己眼神有些发直,宋寻月接着示意斟酒,骰子也不掷了,再次抬碗:“这碗多谢三位妹妹,为我送叶子牌。”
郑黎云:“……”
阴婉枫:“……”
吴氏:“……”
三个人正欲借口不喝,怎知宋寻月已经抬碗在饮,不得已,三人只好再次饮下。
这一碗喝下去,郑黎云眼神欲直,阴婉枫人开始飘忽,吴氏有些睁不开眼。这些娇小姐们,何曾喝过这么猛的酒,完全适应不了。
三人还未将这猛喝酒的难受劲儿压下去,宋寻月再次抬碗,道:“这碗敬三位妹妹的好酒!久逢知己千杯少,喝!”
说着,宋寻月再饮,三人欲哭无泪,只能跟着饮,阴婉枫咕嘟下酒时,眼角溢出了泪花。
这一碗喝完,三个人彻底蒙了,连喝三碗!碗!她们从来没这样喝过酒!
怎知宋寻月再次抬碗,朗声道:“这碗敬三位妹妹……”
宋寻月哽住,没词儿了,怎么办?宋寻月扫一眼三人,见她们已经完全顾不上听自己的话,直接朗声道:“管他的!喝!”
三姐妹已是彻底犯了迷糊,听宋寻月说喝,下意识便抬碗,再次来了个一口闷。
胃里烧呼呼的,阴婉枫直勾勾的看着前方,随后身子缓缓前移,紧着便听“咚”的一声,阴婉枫脑门嗑在了桌子上。
郑黎云和吴氏还有意识,郑黎云推推阴婉枫道:“喂,醒醒啊,王妃还没醉呢。”
但阴婉枫已经没了动静,宋寻月脸不红心不跳,只是有些热,从栀香手里接过团扇,打了两下,含笑看着阴婉枫道:“这妹妹酒量不行啊,咱这骰子才玩儿几把?换碗后才喝四碗,怎么就倒下了?”
吴氏强撑着猛喝酒导致的恶心,笑笑道:“我这小姑子,酒量素来不好。”
宋寻月极其可惜的叹了一声,对一旁婢女道:“抬走吧,让她去旁边暖阁里歇歇。”
阴婉枫被几名婢女架着抬了下去。阴婉枫被抬走后,宋寻月见跟团扇递给栀香,再次抬碗看向吴氏,笑着道:“阴夫人,咱俩来两把?”
吴氏干涩的笑了两下,随后应下,和宋寻月一同掷出骰子,第一把宋寻月输,她一饮而尽。第二把,吴氏输,吴氏又喝了一碗。第三把,还是宋寻月输,第五把,还是宋寻月输……
郑黎云在一旁晕乎乎的看着,眼睛都直了!怎么这琰郡王妃,喝酒跟喝水一样?五把输了三把,喝了三碗,人却毫无反应?
第六把,吴氏输。
第七把,吴氏输。
第八把……没有第八把,吴氏捂嘴吐去了,吐完人就摊到在了痰盂旁边,被人抬去和阴婉枫同睡。
“哈哈……”宋寻月再次取过团扇,打扇笑着吴氏被抬走。
郑黎云彻底傻住!
宋寻月笑得欢畅,待暖阁门关上后,宋寻月转头看向郑黎云,唇边含着温柔的笑意。
郑黎云一惊,忽地从心底生出一丝真切的恐惧,蔓延全身,整个人好似被恶狼盯上了一样,莫名叫她脊背发凉。尤其她这笑意,分明温柔,可为何比如此可怕。
郑黎云哭丧着脸道:“王妃娘娘,我、我、我……”
“我什么?”宋寻月反问,随后抬碗,冲她一挑眉:“咱俩来?”
呜——
郑黎云都快哭出来了,但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她双手颤巍巍的捧起酒碗,对宋寻月道:“王妃娘娘,是我们不自量力,妄想和王妃娘娘喝酒,我自罚一碗。”
说着,郑黎云自饮一碗,随后又道:“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怪罪我们。”说罢,郑黎云又自罚一碗。
宋寻月默默的看着,无奈道:“没意思……”怎么这么快就认怂了?她还想多玩儿一会呢。
郑黎云自罚两碗之后,人彻底不行了,眼前直冒金花,头脑也变得极其沉重,嗓子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要呕吐出来,格外的不舒服。
她扶着婢女的手,摇摇晃晃起身道:“王妃娘娘,我先告辞了……有机会、有机会再来拜访……”
说着,连忙扶着婢女往外走,奈何人走到门口,连跨门栏的力气都没了,脚下一绊,整个人直接倒了出去。幸好婢女反应快,将其接住,否则怕是要摔伤了。
门外一阵鸡飞狗跳,宋寻月坐着看戏,纹丝未动。
郑家的婢女们将郑黎云扶起来后,架着她飞一般的离去。
宋寻月扶着星儿的手起身,吩咐道:“暖阁那两位,抬上马车,给她们家人送回去吧。”
说罢,宋寻月摸了摸这才开始微微泛红的脸颊,缓步离去,回了自己的嘉禾院。
阴婉枫回去后,许是生病未痊愈的缘故,彻底起不来了,躺在榻上又是吐又是迷糊,当真狠狠叫家里人捏了把汗。吴氏则连吐带睡,足足躺了一天一夜。
郑黎云亦是躺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三日的清晨,郑黎云方才梳洗后进宫,准备去见皇后娘娘。
还有两日便是大年三十,琰郡王妃这活她实在是干不了!这辈子,她就没遇上过这么难缠的人!
第55章
他的王妃眼里没有他!
郑黎云通报后, 在冯皇后宫外静候。
片刻后,凤仪宫中宫女出来, 摊手做请, 和善笑道:“郑姑娘,皇后娘娘有请。”
郑黎云面颊上异样的潮红尚未褪去,道谢后,跟着宫女进了凤仪宫。
冯皇后坐在正殿椅子上, 单臂虚虚搭在椅子扶手上, 手里捻着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 合目小憩, 乍看一副慈祥之态。
郑黎云进殿便瞧见了皇后, 跪地行礼道:“英勇伯府郑黎云,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冯皇后缓缓睁开眼, 抬了下手里佛珠, 虚指一旁座椅, 道:“免礼,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