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寻月亦是不可思议道:“是啊,当时你写家书的时候,我可是半点没想到,那些家书描绘的内容,编纂到一起,会是一本《四海志》。”
谢尧臣越想,越觉得父皇的想法绝妙!越想,越觉得这本《四海志》极有意义,他边想,边对宋寻月道:“一本详尽描绘地理景致,风土人情的书,这不仅能助本朝的人开阔眼界,最要紧的是,它能帮后世了解我朝,其最大的意义,不在本朝,而在后世。寻月……”
听他唤自己,宋寻月转头看向他,只见他面上神色愈发不敢置信,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好像,真干了件挺了不起的事……”
宋寻月看着他这般神色,又惊讶,又不可思议,又不敢置信,着实有趣,噗嗤笑开。
她看着谢尧臣的眼睛,意味深长的赞叹道:“王爷,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像您这般玩成‘状元’的,绝对独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厉害,着实是厉害。”
宋寻月话音落,谢泽跟着又想起自己爹爹是一品大官的事,跳着蹦跶起来,朗声笑道:“爹爹厉害!爹爹最厉害!”
夫妻二人闻言,齐齐低头看向儿子,一同笑开,谢尧臣看着谢泽这小模样,心头愈发喜欢,干脆俯身把谢泽抱了起来,捏捏他的鼻子,随后转头对宋寻月道:“《四海志》确实了不起,但我能意外做成这件事,全靠有个肯和我一起玩儿的王妃!”
若无宋寻月,他岂会游历多年?即便游历多年,他岂会有儿子?没有儿子,又岂能体会到为父母之心,萌生给父皇母妃写家书的想法?不写这家书,何来如今的《四海志》?
说到底,能有《四海志》,还得从他娶了位好王妃说起。
谢尧臣心情愈发的好,单臂抱着儿子,另一手牵紧了宋寻月的手,一家三口愉快的往勤政殿而去。
勤政殿内,皇帝和仪贵妃已等候多时,仪贵妃一直在殿门外等着,焦急的看着来路,心头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怎么还不来?”
而皇帝,则在殿里,边看书边等,他抬眼就能看着殿外的仪贵妃,朗声道:“你进来等吧,你站外头他们也不能早一步回来,不嫌晒?”
这些年因着谢尧臣家书的关系,皇帝召见仪贵妃很多,也慢慢看见了她的好。前二十年他对仪贵妃未曾有过什么感情,反倒是如今,倒是越瞧越喜欢了,相处着反倒有点夫妻的味道。
仪贵妃转身,看着皇帝讪讪笑笑,回道:“臣妾不晒,臣妾再等会儿。”
说罢,仪贵妃继续张望,皇帝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注意自己,不由也抻着脖子看去。
而就在这时,忽听仪贵妃大喜道:“来了来了!”
仪贵妃脚步微动,很想迎过去,但念及规矩,只好生生忍住,但心早就飞一家三口身边去了。
皇帝闻言,即便刚才淡然如往常,但仪贵妃话音落的瞬间,他一下将书扔在桌面上,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福禄连忙跟着,满脸都是笑意,陛下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吧?
来到殿外,皇帝正见自己儿子,抱着一个小不点,牵着王妃的手,一道走上殿来。
皇帝的目光立时便锁在谢泽面上,小不点正搂着自己爹爹脖子,脑袋靠爹爹脸上,仰着一张笑脸朝他们这边看呢。
这便是他的小孙子?上天赐给大魏的祥瑞之子?皇帝不由捏紧了在衣袖下的手。
谢尧臣一家三口,自是也瞧见了皇帝和仪贵妃,面上立时露出笑意,三个人脸上笑意,比晌午的阳光还要灿烂。
来到皇帝和仪贵妃面前,仪贵妃已在抹泪,谢尧臣放下儿子,随后一家三口,同时跪地,拜行大礼。
分别给皇帝和仪贵妃三个大礼行完,一家三口这才站起身,仪贵妃上前一把就握住了宋寻月和谢尧臣的手,叠在一起,盖在自己掌心中,带着哭腔道:“可算回来了,可算回来了……”
皇帝看了看正忙着哭的仪贵妃,又见儿子正忙着安抚他母妃的眼泪,便低头看向谢泽,朝他弯腰伸手,眼里满是喜欢,哄道:“泽儿,可知朕是你阿翁?来,来阿翁这里。”
第162章
天伦之乐。
听见皇帝说话, 谢尧臣、宋寻月、仪贵妃三人都转头看了过去。
谢尧臣目光落在弯腰逗孩子的皇帝身上,眉心微蹙, 经年不见, 父皇老了很多,面上也已出现疲惫之色,精气神远不如前。
仪贵妃强自止住了泪,目光也落在谢泽身上, 一脸喜欢的看着他, 不住望他。
仪贵妃着实没忍住, 转头对宋寻月低声道:“和老三小时候长得可真像。”
宋寻月虽然没见过谢尧臣小时候长什么样, 但不提小时候, 便是现在,父子二人那也是相当的像。若按仪贵妃的话来看,看现在谢泽的模样, 基本就能知道谢尧臣幼时是什么模样?
谢泽看着皇帝, 低头看了看皇帝伸来面前的手, 又抬头看向皇帝,只需看皇帝神情,便知皇帝很喜欢他。谢泽面上满是好奇,谢尧臣正准备提点他,却见谢泽歪着脑袋问道:“你就是我的阿翁吗?”
皇帝闻言笑开,哄道:“是啊, 朕便是你的阿翁。”
谢泽闻言笑开, 露出一排小白牙, 继续问道:“就是像李知府家的哥哥说的那样, 会比爹爹娘亲还疼金金的阿翁吗?”
皇帝闻言微怔, 旁人家的祖父, 大多数确实会比爹娘更宠孙儿,但他是皇帝,国事繁忙,从前老大老二的孩子们,除了被带进宫拜见他的时候,他鲜少能像寻常人家的祖父一般,安然享受天伦之乐。
皇帝望着谢泽眼里格外期待的神色,皇帝心微动。他明白,谢泽这孩子从出生开始,就跟着他爹娘在民间,他心间所思所想,包括现在对阿翁的期待,也是与寻常人家无异。
稚子眼神澄净,他怎好叫孩子失望?
念及此,皇帝冲谢泽笑开,声音都温柔了不少,缓着语气哄道:“对,朕便是会比爹爹娘娘还疼你的阿翁。”
谢泽闻言,立时展颜笑开,直接越过皇帝的手,张开手臂扑进了皇帝怀里,吊住皇帝脖子,欢喜道:“阿翁。”
皇帝没想到这孩子这么不认生,愣了一下,着实惊喜,随后收回手,捧住谢泽小小的后背,朗声笑道:“好!好!泽儿乖,乖。”
说着,皇帝试图想抱一下谢泽,结果提了一下,没提动,只好半蹲在谢泽身边,伸手抱抱,叹道:“才四岁半的小娃娃,怎就抱不动了?真是老了啊……”
宋寻月在一旁笑道:“谢泽个头随他爹,比同龄孩子高些,所以才会重。”眼下之意,皇帝不老。
皇帝闻言,笑着看看宋寻月,仪贵妃见皇帝已同孩子说完话,终于可以轮到自己,在谢泽身边蹲下,抱住孩子的小身子,哄道:“泽儿见过阿翁了,那祖母呢?泽儿喜不喜欢祖母?”
谢泽转头看向仪贵妃,小脸上抚上一层红晕,看着仪贵妃喃喃道:“祖母真好看……”
仪贵妃样貌确实出众,如今也才四十出头,再兼保养的好,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半点痕迹。又是一身贵妃的打扮,雍容华贵,甚是夺眼。
仪贵妃一下被谢泽夸得脸都不知往哪儿搁,只好笑笑道:“祖母都老了……”
谢泽闻言,小眉毛一挑,认真反驳道:“祖母不老!祖母很好看!”
被自己孙儿夸好看,仪贵妃实在是不好意思极了,但还是被逗的笑的合不拢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皇帝松开谢泽站起身,牵住他的小手,对谢尧臣和宋寻月道:“走,进殿,进殿说话。”
说罢,牵着谢泽便往勤政殿走去,谢泽见此转头,伸手牵住了祖母的手,夹在皇帝和仪贵妃中间,往勤政殿走去,全没看自己爹娘。
谢尧臣和宋寻月相视一眼,都明白自家儿子的毛病,他素来很懂怎么叫别人喜欢自己。
夫妻二人跟上,谢尧臣走去皇帝身边,宋寻月则走去了仪贵妃身边。
皇帝转头看看谢尧臣,神色流过一丝关心,但又很快恢复平静,状似无意道:“怎么感觉比从前高了?”
谢尧臣笑道:“走的时候才十八,如今都二十四了,许是这几年又长了些。”
皇帝唇边含笑,点头“嗯”了一声,听着父子二人的交谈,仪贵妃转头看向宋寻月,目测打量几眼,笑道:“你也长了。”
宋寻月低眉笑:“长没长个没发觉,比从前胖了倒是真的。”
仪贵妃笑道:“现在这样正好,从前太瘦!”
皇帝接着向谢尧臣问道:“泽儿小名叫金金?”
“嗯,金金。”谢尧臣点头。
皇帝看了他一眼,话里有话道:“你俩这小名取得倒是直白。”
谢尧臣笑道:“就是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衣食无忧。”
说话间,五人跨进了勤政殿的大门,谢泽抬头看了眼勤政殿,又转头看了看殿门,忽地拽拽皇帝的手,对皇帝道:“阿翁,你这房子金金来过。”
谢尧臣和宋寻月闻言挑眉,面露奇色,他何曾来过?
皇帝却蓦然想起当初那条入梦的金龙,可不就是从殿门处游入勤政殿的吗?
他当初那个梦,除了他和司天监,谁也不知,皇帝立时心动,忙止步,俯首问道:“金金何时来过?”
谢泽想了想,眼露些许着急,抿唇道:“金金也不记得了。但是金金来的时候,那张椅子上有人在睡觉。”
说着,谢泽指向一侧书房的椅子,皇帝顺着谢泽的小手看去,立时一怔,谢泽口中描绘的场景,可不就是五年前他在书房小憩,梦见金龙进殿的那个下午吗?
皇帝不由握紧了谢泽的手,面上喜色浓郁,没跑了!这孩子就是上天赐给他的宝贝!他可一定要好生培养!
而就在这时,一旁谢尧臣低眉看着儿子,笑道:“你连京城都没来过,何曾见过阿翁的勤政殿?”
一旁仪贵妃却道:“这可说不准,我也有过几次这般的经历,明明是个没去过的地方,或者是个未经历过的场景,但是到了那一刻后,便会觉得很熟悉,思来想去,像是梦里见过一般。”
宋寻月跟着点头道:“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谢尧臣闻言恍然“哦”了一声,跟着道:“若是这般情形的话,那我也经历过。”
唯皇帝对他们三人的话置若罔闻,俯首看着谢泽,腰也弓着,拉着谢泽的手继续往里走,对他哄道:“金金就是来过,上次金金来的时候,阿翁也见着金金了。”
谢尧臣闻言愣了一瞬,随后失笑,他从前怎不知,他父皇居然这么会哄小孩。
谢泽得了阿翁的认可,甚是高兴,两手吊住皇帝的手,连连道:“是吧?阿翁见着了吧?金金就说来过。”
说话间,一行人进了勤政殿后殿,此处是皇帝往日休息用膳的地方。皇帝抱了孙子在一张圆桌边的椅子上坐下,对谢尧臣和宋寻月道:“你们到的时间极好,正是晌午,一道用膳吧。你们母妃,几个月前就开始给你们选菜谱,想叫你们一回来,便能吃上地道的京味。”
说着,皇帝朝福禄使了个眼色,福禄忙去传膳。
皇帝示意众人围桌坐下,坐好后,谢尧臣看向谢泽,提醒道:“金金,你给阿翁和祖母选的礼物呢?”
“哦!”谢泽似是想起什么,立时从皇帝怀里窜下来,跑到一旁的寄春、栀香、星儿等人跟前。她们三人,每人手里捧着好几个匣子,见小世子过来,半蹲俯身。
谢泽先拿起一个匣子,回到皇帝和仪贵妃中间,看了看桌子发现够不着,就放在了眼前的椅子上,然后将匣子打开,里头是两个同中原风格完全不同的酒袋子。
谢泽分别拿起两个酒袋子,塞进皇帝和仪贵妃手里,说道:“这是孙儿在临潢府,给阿翁和祖母买的马奶酒。爹爹和娘亲说金金还不能喝酒,但是可以以茶代酒,敬阿翁和祖母。”
皇帝和仪贵妃接过孙子递来的马奶酒,一会看看谢泽,一会又看看酒袋子,满脸的好奇和喜欢,皇帝哄道:“哦!这是马奶酒啊,是金金大老远给阿翁和祖母带来的吗?”
谢泽两只小手攀着桌子边缘,高兴点头,随后似是想起什么,跟皇帝告状道:“爹娘带我去买酒的那天,我正好有点肚子不舒服,买完爹娘就让我现在车里和奶娘呆着,他和娘亲再去买点别的东西。我就乖乖的等着,可等了好半天,爹娘都不回来,我就只好叫辰安领着我去找爹娘,阿翁,祖母,你们猜爹娘在干什么?”
谢尧臣和宋寻月眼露好奇,不由相视一眼,谢尧臣凑到她耳边问道:“那天我俩干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