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又是个废物,满脑子吃喝玩乐,虽然这些年巡查官风的差事虽然做的不错,还能经营起遍布大魏的祝东风,但这并不代表他有能耐做个好皇帝。
如今就只剩下刚出宫的九皇子康王,尚可寄予一丝希望,除此之外,拜皇后所赐,他再无儿子可用。
但康王资质并不出众,不知他这几年着重培养一番,能否将他教出来?但愿在他死之前,能为大魏培养出个好皇帝。
做下决定,皇帝便开始重点教导康王,尽可能的多给他差事,叫他多历练,便是连恭郡王手里的部分差事,皇帝也转交给康王处理。
但处理的结果,着实是不如老三巡查官风的差事办得利落漂亮,但两者所领差事的难易程度不同,也不好放在一起比较。如今他也就只有九皇子可选了,无法,只好继续重点培养他。
而谢尧臣和宋寻月,自是不理会京里这些变化,这一年间,他们沿运河而上,过长江,经海州、东平府、济南府、益都府……到过曲阜,拜过孔子,行至登州,看过大海……
又一路沿海北上,夫妻二人迎来了谢泽四岁的生辰,于是一家三口暂居辽阳府,打算在这里过个年,等开春再走。
这一年谢尧臣二十三岁,宋寻月二十一岁。虽然谢泽这四年间,一直在跟着爹娘玩儿,但由于爹娘都很闲,所以一家三口在一起的任何时候,谢尧臣和宋寻月都会教谢泽认识这个世界。
于是四岁的谢泽,不仅玩过各个地方旁的孩子都接触不到的新奇玩具,还听爹娘讲了很多各地县志里的故事,识得的字,比同龄孩子多几倍不止,认得的物,更是比好些成年人都多。
毕竟人一生大多囿于一地,不似谢泽般,跟着爹娘走过的地方多,见过的自然也多,爹娘又有时间和耐心教他,见识很难不开阔。
为了谢泽能多和同龄的小孩子玩,夫妻二人到辽阳府后,便叫当地祝东风的掌柜,告知祝东风家中有小孩的伙计,得空就带孩子来院里玩儿,或者他和宋寻月带谢泽去祝东风后院。
过完年正月十五后的一天,祝东风的掌柜,还有几个伙计,带自家小孩子来府中同谢泽玩,但有个同岁的小伙伴没来,谢泽便仰着小脸问道:“博文哥哥怎么没来?”
掌柜笑着回道:“年过完了,博文哥哥去上学堂咯,等下学便来找小主子玩,好不好?”
谢泽听罢,转头看向谢尧臣和宋寻月:“爹爹娘亲,学堂是什么?金金能不能去?”
谢尧臣和宋寻月相视一眼,宋寻月冲谢尧臣使了个眼色,示意有话说。
谢尧臣会意,弯下腰,拖着谢泽后背,对他道:“学堂是得到宝贵知识的地方,金金当然要去。你先和小伙伴们玩,爹爹去和娘亲商量下你上学堂的事,好不好?”
谢泽开心点头,自先跑去和小伙伴们玩耍。
谢尧臣和宋寻月走到一旁的秋千架上坐下,目光望着玩儿老鹰捉小鸡的谢泽,宋寻月对他道:“金金四岁了,是该去学堂了,是不是?”
谢尧臣点头:“确实,我俩再怎么用心教,都不如去学堂跟着先生用心学的好,也不能一直跟着我俩,得多认识一些同龄的伙伴。”
宋寻月很是认可,转头看着谢尧臣侧脸笑笑,对他道:“你知道我最羡慕你什么吗?”
谢尧臣手臂绕过宋寻月身后,手抓着她那一侧秋千的绳索,转头看向她,问道:“什么?”
宋寻月眼底隐有欣赏之意,笑道:“嫁给你之前,旁人都说你是个极不着调的纨绔,可嫁了你后,我才发现,即便你确实好些年没用心上进,但是你礼乐射御书数样样都会,一手行书更是大气飘逸,武艺那般好,还会写诗,遇上各地官场上的麻烦事,冷静沉着,很快就能想出极好的解决法子。我思来想去,这便是你身为皇子的优势,自小就得到了极好的教育,旁人难及,我可羡慕了。”
谢尧臣笑而点头:“那确实是。”毕竟是皇帝的儿子,他自幼受到的教育怎么会差?
宋寻月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们回京吧?金金该去学堂了,外头再怎么逍遥自在,若论教育,还是比不上京里。你自幼那些个老师,随便领出来一个都足以名垂千古。琴、棋、书、画哪位老师不是享誉大魏的国手?教授经史子集的先生,更是朝廷致仕的二品以上大员,金金得回去读书!”
谢尧臣深以为然,大大撑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道:“确实如此,金金正经读书,还是得回京去,进宫去资善堂学。但我想着不必着急回去……”
宋寻月闻言,不解看向他,等他后面的话,谢尧臣对辰安道:“全舆图拿来。”
辰安应下,很快去取了地图出来,交给谢尧臣。谢尧臣边展开地图,边对宋寻月道:“金金才四岁,虽然我三岁就进了资善堂,但他这个年纪,能学的东西有限,咱俩都有空,好好陪伴教他,不比进资善堂差。咱俩赶在他五岁时回京如何?五岁进学堂,我俩也稍微放心些。”
说着,谢尧臣已经展开地图,指着他们目前所在辽阳府道:“从辽阳府,继续北上,过咸州、济州、至会宁府,正好是大魏北境,再往前就是北辽的国土,咱们从会宁府南下,走西边泰州、临潢府这条路,听闻此地多草原,咱们可以骑马走,至奉圣府、大同府、然后水路南下,回京!正好一年,金金五岁,可好?”
宋寻月听着甚好,如此这般,她和谢尧臣正好围着大魏转了一圈,金金五岁回去进学堂,年龄也正正好。
宋寻月正欲点头,却忽地想到什么,眉宇间微露困惑,看向谢尧臣问道:“但刚才金金说想去学堂,总不能不叫他去,没得叫他以为学堂不是什么好地方,爹娘不让去,这可不好。”
谢尧臣冲宋寻月眨了下眼,随后指了下谢泽,对宋寻月道:“无碍,叫他去这边学堂,先感受几天。”
宋寻月闻言笑,连连点头:“成,那你安排去。”
谢尧臣应声起来,走去祝东风掌柜身旁,问道:“本地有哪些书院?”
掌柜行礼道:“回三爷话,最大的便是知府大人主持办起来的文昌书院,其余便是一些有功名的人兴办的私学。”
谢尧臣若有所思的点头,文昌书院,甚好,那就文昌书院。
谢尧臣唤过辰安,一道出门去,直奔辽阳府知府衙门。此地官风尚可,他本是没打算和本地知府打交道,但为着儿子进学堂,还是得亮一下身份。
进去后,谢尧臣亮明身份,同知府说明来意,并告知他,自己儿子应当读不到半个月,就是叫他感受下书院的氛围,辛苦他能不能给安排一下。
知府当时便点头应下,这多简单,四岁的孩子,往启蒙堂上一扔就是,左右启蒙堂都是六岁以下的孩子,先生玩着教,忽然插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
将儿子进学堂的事办妥后,谢尧臣这才回府。
等谢尧臣回去的时候,晌午最热的那会儿已经过去,祝东风掌柜已经带着几个小孩子离去,院里空空荡荡。
辽阳府冬天冷,远比京城冷得多,谢尧臣猜想他们母子回了屋,便直接推门进去。
进了里屋,绕过屏风,便见母子二人脱了鞋,坐在罗汉床上,宋寻月腿上盖着小被,谢泽就在娘亲怀里,被娘亲腿上的被子偎着,只露出脑袋和小半个身子,宋寻月正在教谢泽看连环画。
一听见谢尧臣的脚步声,母子二人同时抬头朝他看来,一个面含温柔微笑,另一个小脸直接开了花,朗声道:“爹爹!”
“嗯,爹爹回来了。”谢尧臣将脱下的大氅交给辰安,在母子二人对面坐下,宋寻月给他倒了杯热茶,道:“暖暖身子。”
谢尧臣接过捧在手里,对宋寻月道:“书院的事办妥了,明日卯时送他过去便是。”
宋寻月闻言笑,低头看向怀里的儿子,问道:“金金明日便要去学堂啦,高不高兴?”
谢泽闻言,眼中立时露出惊喜:“金金能去学堂了吗?”
说着,谢泽来回看爹娘,爹娘都冲他点头,但他还不知道学堂是什么,但是别的小朋友都去,肯定很有意思,立马从宋寻月怀里爬出来,站在一边蹦跶:“去学堂!去学堂!”
谢尧臣看着他笑,等他一阵兴奋过去,这才对他道:“学堂爹娘不能陪你去,只有张立会陪你进去,你可要乖乖听先生的话,知道吗?有什么需要,夫子说休息的时候再去找张立。”
谢泽歪着脑袋问道:“爹娘不能去呀?”
谢尧臣冲他点头:“不能去,所有小孩子的爹娘都不能去。”
谢泽听着这话有些犹豫了,他还没离开过爹娘,他咬着下唇想了半晌,复又向谢尧臣问道:“那晚上我能回来和爹爹娘亲睡觉吗?”
谢尧臣失笑点头:“酉时爹爹就去接你。”
一听酉时爹爹就会来,谢泽脸上担忧散去,弯腿跪在罗汉床上的小桌边,两只小脚在背后勾来勾去,两条小胳膊拄着桌面,小大人般认真道:“那好!金金自己去学堂。”
宋寻月跟着在一旁道:“金金去了学堂,要自称我,不能再叫自己金金,嗯?”
她的儿子特别会撒娇,会说我字,但是很少说,跟爹娘说话就自称金金。
谢泽想了想,很聪明的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那好!我自己去学堂。”
谢泽反应这么快,宋寻月极是喜欢,伸手搂住儿子的小身子,在他头发上亲了一下,道:“真聪明!”
当天晚上,宋寻月就给儿子亲手缝了个小布袋,她缝的时候,谢尧臣则去书房给儿子配笔墨纸砚,还有今日知府说的那几本书,半个时辰后,夫妻二人便将谢泽的东西都给他准备好,放在桌面上,但是没装。
趁谢泽睡觉前,谢尧臣和宋寻月将他带到书房,教他自己将笔墨纸砚往布袋里装,又教他自己取出来在桌上摆了一遍,再次装好后,这才带着他去睡觉。
第二日一早,夫妻俩起得更早了些,早早梳洗吃饭,然后送儿子去文昌书院。平时谢泽都是卯时起,但今日卯时要到书院,本以为他会起不来,但他们着实低估了孩子的新奇劲儿,起那么早,谢泽居然没喊困,很麻利的起床,全程还催促他们。
夫妻二人将谢泽送到文昌书院门口,将他交给张立,张立牵着谢泽的手,领着他就往书院走去。
宋寻月一手掀着车帘,从车里看着谢泽爬门槛时费力的小背影,不由长叹一声,谢尧臣从她身后凑至近前,贴脸问道:“怎么了?舍不得?”
宋寻月摇头,感叹道:“就是觉得太快了,在我肚子里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如今这就进学堂了。”
谢泽已经牵着张立的手绕过影壁,消失在夫妻二人的视线中,谢尧臣抿抿唇,心间也有点酸涩。但孩子总会长大,他转瞬便将这点酸涩跑去脑后,冲宋寻月挑眉道:“确实很快,但也挺好,趁他今天不在,走,咱俩玩儿一天去。”
宋寻月的伤感立时散去,果断放下帘子,转头看向他,点头道:“好!”
四年来,夫妻二人难能过了一天清净的日子,在辽阳城各街道上窜,想吃什么吃什么,不用担心吃儿子不能吃的东西,他看见会要,想搜罗一些不太适合小孩子的话本子,也能敞开了搜罗,总之,快乐了一日!
酉时,夫妻二人卡着时间,一道又坐马车回了书院门口,准备接下学的儿子回家。
宋寻月揭开车帘,夫妻二人一直看着书院门口,不多时,便见谢泽领着张立的手,一脸喜色的从里头走了出来。
宋寻月盯着他看了一小会,感觉有些不大对劲,拍拍谢尧臣的腿面,问道:“你儿子早晨进去的时候,包没那么鼓吧?”
只见他们的小儿子,面上笑嘻嘻,但腰间的布袋装得鼓鼓囊囊,腿都不好迈,左腿每次迈出去,半个身子都得跟着往外顶,才能走得开。
谢尧臣神色同样不解,问道:“这是装了些什么?”
不消片刻,张立带着谢泽来到马车前,谢泽看着车窗里的爹娘,开口唤道:“爹爹,娘亲。”
打完招呼,张立将他抱上了马车,谢尧臣上前拉开了门,捏着谢泽的肩膀将他带了进来。
谢泽还是满脸笑意,足可见今日很开心,他两只小手撑着椅子,一点点窜上椅子,坐好后,就打开自己的布袋子往里看。
夫妻二人满面不解,谢尧臣眼微眯,无奈问道:“你上学堂进货去了?”
是先生教的知识没装进脑子里,装进包里了吗?
谢泽听见爹爹问,这才抬眼看向夫妻二人,又一下仰着小脸笑开,语气里满是开心,对他们道:“学堂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待我可好啦。”
说着,谢泽便开始一样样往外掏东西,放在一旁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