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欢——衔香
衔香  发于:2023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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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妹妹,怎的今日来的这样晚?”老太太尚未说话,江华容抢先一步责怪,“昨日我特意叮嘱了你,你莫不是又忘了,还不快跟老太太赔礼。”
  江晚吟自然不能说实话,掩着帕子轻轻咳了一声:“老太太见谅,我昨晚偶感了风寒,今日方起的迟了些。”
  众人见她双颊泛红,面色发白,红的艳丽,白的惹人怜惜,的确一副生了潮热,颇为体虚的样子,皆信以为真。
  老太太更是拉过了她的手安抚道:“难为你了,都病着了还想着来见我,往后可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
  江晚吟连忙摇头:“不妨事,睡了一觉已经好了大半,只是还有些体虚。”
  解释时,她目光躲开陆缙,低低地垂下去。
  陆缙敏锐地捕捉到“体虚”两个字,端起杯子的手微顿,忽地想到妻妹一入府便因病休养了三日,他当时没在意,只以为是她体弱,现在想来,她分明是……
  陆缙不动声色,只捏着杯子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
  江华容亦是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手中的帕子揪的死紧,但在众人的注视下还是不得不强颜欢笑。
  在场的只有陆昶心思最为单纯,一听闻江晚吟说生病,眼里止不住的关切:“风寒可大可小,吟妹妹需多多注意才是。”
  这才见了第一面,他便自然地唤了她吟妹妹,眼神又那样直白,江晚吟从前便经常被那些爱慕她的小郎君们这么看,连忙低了头谢过:“多谢六表哥。”
  陆昶犹要追问,幸而,这时饭菜来了,才打消他的话头。
  用完膳,老太太又留着江晚吟说话,问着她青州的风物,江晚吟一一都答了,只是坐的太久,腰又开始酸。
  好一会儿,老太太该吃药了,江晚吟才终于得了空出去。
  出了门,陆缙同陆昶兄弟俩一起回前院,江华容则拉了江晚吟回披香院。
  两边从廊庑背向而行,刚拐出没多远,江华容火急火燎,便拉着江晚吟低低地指责道:“你今日究竟怎么回事,竟连老太太的请安都敢迟到,你是存心想叫我在老太太面前失了脸面?”
  江晚吟轻咬下唇,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连回想都觉得难堪。
  昨晚,陆缙一直用参汤吊着她,一旦她没气力,便给她灌参汤,迫使她清醒,如此反复了三回……江晚吟总算知道何为求死不能,明明极想睡,脑子确实清醒的,现在想起来,仍是头皮发麻。
  她真的,有点怕他了。
  又不敢対长姐说,怕惹得她更生怒,便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
  不远处,陆缙余光落在廊庑的尽头,正瞧见妻妹一直低着头,时不时揉揉腿侧的模样,眼眸愈发深沉。
  连陆昶叫他都没听清。
  直到陆昶又叫了一声,陆缙才回神:“何事?”
  陆昶犹豫了一番,他一贯是直爽的性子,此刻脸上却难得露出一丝羞怯来:“二哥,我、我是想问问,你这位妻妹定亲了没有?”
  陆缙倏地停了步。
  目光直直地射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到了妹妹掉马不自知的阶段了,随机50红包,然后被举报我修文修糊涂了,少了字数,违反规则了,最近一个月没曝光,但这篇文还是会坚持写下去,暂定每晚十点更,不更会挂请假条,其余时间都是在捉虫和修前文
 
 
第24章 故纵
  陆昶从未见过陆缙这种眼神。
  仿佛刀剑出鞘时刀锋上掠过的寒光, 逼得人不敢直视。
  脸上的笑意霎时凝滞,陆昶僵着脸,小心翼翼地试探:“怎么了, 二哥?”
  陆缙这才意识到失态。
  他敛了敛眉眼,很快恢复如常,只淡声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陆昶挠了挠头,又望了眼不远处的江晚吟,欲言又止,只含糊地道,“二哥你告诉我便是。”
  话虽如此,但少年人藏不住心事, 就差把心悦写在脸上了。
  陆缙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圈, 道:“尚未。”
  陆昶乍一听闻, 眼底流光溢彩, 仿佛要迸出焰火来, 然而在陆缙面前却又不敢太放肆, 搓着手压下兴奋:“没定亲便好。”
  “你们从前见过?”
  陆缙瞥了眼他的反应, 反问了一句。
  “未曾!只在刚刚方见了第一面。”陆昶知道陆缙重规矩, 疑心陆缙是在怀疑江晚吟之前同他私会过,慌忙解释,“吟妹妹极有规矩, 也极为守礼,除了刚刚同我说过一句话,她对我并未有任何逾矩之处,是我见了她一面后便无法自抑, 所以才贸然找了二哥你私下里问问,二哥你莫要怪她。”
  陆昶解释的很急, 急的脸都红了,声音又压的极低,余光悄悄地瞥着身后的江晚吟,生怕唐突了佳人。
  陆缙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正看见江晚吟被淡金色日光罩着的侧颜,细腻光洁,肤白如玉,连眼尾都摇曳着光晕。
  的确是招人。
  难怪陆昶只见了一面,便动了春心。
  别说陆昶,他自己不也是么,一沾上便松不开手,昨晚几乎要把她的腰生生折断。
  陆缙垂在身侧的手向后一背,倏然移开眼神:“不用紧张,我不过随口问问。”
  陆昶见他并未有责怪江晚吟的意思,这才安下心。
  “你是要她做妻,还是做妾?”陆缙又问。
  “当然是做妻。”陆昶毫不犹豫。
  “只见了一面?”
  “一面已足矣。”陆昶直到现在心口还在突突直跳,又不知该如何同兄长说,吞吞吐吐了半日,才憋出一句,“吟妹妹不但样貌好,品性也极佳,我是诚心想求娶她。只是,吟妹妹仿佛身子不大好……”
  陆昶暗暗瞥了眼江晚吟捏着帕子的手,刚刚他便发现了,江晚吟脚步虚浮,没走几步便需停下来去擦额上的汗。
  “不过也无妨,吟妹妹年纪尚小,将来好好调养便是。”
  陆昶浑不在意,短短的一瞬间,他已经把他们成婚甚至婚后要生几个孩子都已经想好了。
  陆缙不置一词。
  唇角却几不可察地扯了扯。
  陆昶若是知道他一口一个的“好妹妹”为何会如此模样,知道她同谁在一起,恐怕便不会这么说了。
  何况不过见了一面,大抵是为色所迷,一时昏了头了。
  陆缙只当是少年人的一时冲动,敲打道:“你尚未及冠,且秋闱将至,不可分心,此事不着急。”
  陆昶如何能不急,像江晚吟这样的小娘子不知有多少人惦记,他自然要早些准备。
  “二哥不必忧心我,秋闱我必定会全力以赴,只是不知吟妹妹和伯府那边意下如何,二哥能不能帮我向嫂嫂探探口风?”陆昶求道。
  陆缙心不在焉地唔了一声:“晚点有空我问问你二嫂。”
  “谢过二哥!”陆昶粲然一笑,“此事若是能成,弟弟将来必定给您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少贫嘴,温习课业去。”陆缙笑骂了一句,拂开他的手。
  陆昶现在心花怒放,被骂了也觉得畅快,轻快地应了一声。
  打发走陆昶,陆缙心绪复杂,六郎性子单纯,说的自然不会有假,但妻妹呢,她当真没有刻意引诱六郎?
  即便没有,倘若知道了六郎心许她,她又会是何反应?
  陆缙微微回眸,打量了一眼江晚吟,未再说什么,回了前院。
  一旁,江晚吟被江华容训斥了好一通,站的已经有些累,不得不错了脚尖,微微分些力气。
  日光暖烘烘的照着,她脸颊被晒的微微泛红,江华容一看见她这副模样,没由来的又来了一股气,她揉了揉眉心,不想再给自己添堵,烦闷地叫她下去。
  “幸而老太太是个宽厚的,往后她若是再叫你,你可万万不得迟到。”
  江晚吟低低地答应,仍是不敢提昨晚的事。
  转而又一想,陆缙平时并不热衷此事,昨晚大概只是隔得太久了,一时过了火。
  经过这一晚他大概许久都不会再来了吧……
  江华容不知她的心思,只是自顾自地道:“还有,今日陆昶看你的眼神不太对,你切记不可同他走太近。”
  “我知晓了。”江晚吟也略觉烦扰。
  江华容瞥见她眉眼间的郁色,疑心她是舍不得,不得不安抚一句:“三妹妹你莫要误会,阿姐不是要毁你姻缘,只是如今实在不合适,等事情一了,阿姐定会为你寻个好去处。”
  江晚吟压根不在乎什么去处,其实自从裴时序去后,她看谁都无可无不可,明知上京是个火坑,还是跳了进来。
  经过这段时日,她何尝不知道这是错的,更觉得有愧,但此事已经回不了头了,何况还有阿娘,还有舅舅,她只能一错再错,尽快结束此事,还所有人一个清净。

 
  前院,陆缙回了书房。
  他做事一向讲求稳妥,今日在寿安堂又确认了一次,此事已确定无差。
  “七出”之条,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多言、窃盗,江氏连犯六条,恶劣之至,无可饶恕。①
  笔尖舔饱了浓墨,洋洋洒洒,不过片刻便书好了休书,一方私印盖上去,也判了江氏死刑。
  便是他不动手,国公府也不作为,单凭这几条罪状,江氏也该被送去慎戒司,终身幽禁。
  但当盖了章,欲让康平将休书派到披香院时,陆缙按着信封一压,却又将信按住。
  康平从佛寺回来时便等着公子发作了,这两日旁观公子格外冷静,他心生疑惑,直到刚刚公子写了休书,他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方落到实处,知晓公子是打算一起算账。
  但何故,此时又改了主意?
  “公子?”康平试着抽了下那信封提醒他。
  陆缙却未搭话,只微微抬眸,看着头顶的匾额。
  他的书房名为退思堂,是他祖父当年亲手为他所题,取的是“进思进忠,退思补过”之意。
  这些年来,陆缙也的确不负祖父期望,时常三省吾身,反求诸己。
  到如今,年岁渐长,无论是朝事,还是家事,皆能游刃有余,进退有度。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格外宽容,毫无底线。
  一个只有慈悲心肠,毫无手段的人是坐不稳将帅之位的。
  大约是他在上京的名声太好,又或是许久未回来了,才让江氏生了错觉,胆敢如此欺瞒他。
  还有妻妹,他照顾她,护着她,以为她不通人事,即便恶念丛生之际也未曾动过她一根手指,即便母亲让他纳妾时也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她,却没想到她背地里早已做了他的枕边人。
  眼下,休了江氏,的确是最为便捷的方式。
  妻妹大约是被逼的,他不会动她。
  但无论被逼还自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妻妹必定也会离开。
  陆缙按着信封又往后拉了拉,忽然不想这么做。
  今日陆昶的一番话,又激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何况还有裴时序,那人究竟是不是他,若不是,他如今是为了何故?
  若是,偏偏与他的妻走到了一起,他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又存了什么心思?
  当年离开时,他已经能记事,裴絮死的如此早,他对陆家,岂会无怨?
  事情千头万绪,皆涌到了三月前,实在太诡异。
  陆缙食指搭在信函上叩了叩,不疾不徐地收了回来,只对康平道:“不急。此事你切记不可泄露出去,尤其是我母亲和祖母,披香院那边也不要打草惊蛇,一切如常。”
  康平猛地抬头,全然搞不懂陆缙的打算。
  但公子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理由,康平连忙收回了手,低头答应:“是,卑职定当谨记。”
  陆缙又沉思了一番,妻妹虽大胆,但此事于她无益,她晚上也毫无僭越的意思,怕是被逼的,于是又吩咐道:“去查一查伯府的事情,尤其是青州她那个商户舅舅,看看江晚吟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捏在了江氏母女手里。”
  “是。”
  康平猜测道,公子怕不是看上了小娘子,投鼠忌器。
  果然,下一刻,陆缙便神色如常地让他去披香院走一趟:“去知会一声,今晚我要过去。”
  一连两日,这可是从未有过。
  康平愈发笃定,正要答应,陆缙不知想起了什么,却又改了口:“等等,不必知会了,我待会儿一个人过去。”
  一个人去,那披香院岂不是措手不及?
  康平已经能想象那边的兵荒马乱了,暗暗叹服公子的心机,低着头告退:“是。”
 
  不出康平所料,陆缙夜半一个人去时,披香院果然被惊的乱成了一团。
  一个值夜的女使甚至不小心绊倒了博古架,摔碎了一个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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