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纵然不喜我阿姐,你也应该善待她,她自到你们闻家操.持里外上下,没点功劳,没点苦劳,还没有辛劳了?”
“真当你们闻家是什么富贵吉祥地,要不是我们家落败。就你?一介区区商贾,能够得上我江家,我阿姐的一点裙靴边?”
江聿眼神无比嫌弃,闻衍脸黑得能刮锅底药做百草霜。
“你们全家上下的亲戚里外,尤其是你的母亲,对我阿姐几番刁难,不是言语讥讽分说我们江家里外,便是为难挑刺让我阿姐干这干那,富贵人家的太太,纵然有钱也改不掉身上的穷酸小家气!”
“还有你!最该死的就是你!纵着你母亲对我阿姐为难不止,与知情包庇行凶递刀之人有什么两样?”
“我姐姐辛苦怀胎给你们闻家孕育子嗣,你还要往家中领女人纳小房气我阿姐,逼着我阿姐为你做事,挺着大肚子洗手做羹汤!把我阿姐当什么了?知道你们家还有外头的人怎么说我阿姐看她笑话?”
当初丹晓跟江聿说江映儿在闻家过的苦日子,江聿气得怒火中烧,那刀还是扎浅了。
“我姐姐脾性软涵养好,多番忍耐,遂你们闻家意愿和离,孩子都留下,怎么?你现在跟个狗皮膏药纠缠不休,是什么意思啊?”
“以为我阿姐跟你耍欲擒故纵,声色犬马?也不看看你浑身上下哪点值得我阿姐废功夫!”
“当初我就不应该看在我阿姐的份上留你一条狗命刺往腰腹,就该一刀剑了结了你!”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江映儿从来不知道她弟弟的口才功夫何时开始如此了得了,开腔就是长篇大论,越说越厉害。
对面男人脸上的愠怒攀至顶峰,戾气阴鸷无比,仿佛下一瞬就能把她阿弟撕碎。
江映儿心惊胆颤,咽下一口沫,不得已,扬手打了江聿一巴掌。
“够了!”
江聿捂着被打的一边脸,剑拔弩张的气势瞬间窝了,委屈巴巴,“阿姐?”
“你为这么个王八羔子,你打我?”
“闭嘴。”江映儿不得不狠心。
江聿年少胆大,尤其是最后一句,任洵好不容易压下来的事,他怎么能当着旁人就说出来了,不是相当于承认了吗?
闻衍要是以此发作,“......”
江映儿用了很大的力道被她一巴掌打焉了气的江聿拖到身后,弯腰福礼。
“大公子,家弟没有规矩缺乏管教,出言不逊,我已经出手教训过了,江映儿替他给大公子赔罪,祈求您能放他一马。”
江聿拉江映儿起来。
“阿姐,你不要求他。”
少年红着被打的一张俊脸,眼里含着被打出来的委屈泪,执拗道。
“我没有说错。”
“他闻家就是一块烂地,他闻衍就是衣冠楚楚的王八羔子,枉为认夫,枉为人父,枉为人子!”
“住口!”
江映儿转身扬起手又想打他,待对上弟弟的那张与她同一个娘胎出来的脸。
江映儿怎么都下不去第二回 手,心里刮刀的疼,眸中同样聚含了泪水。
“.....”
姐弟二人谁都想把对方护到身后,于是站成了平排。
“......”
闻衍看着眼前的两人,今日他挨了两顿训。
分别在家中家外,一男一女,姐姐弟弟。
江氏在家中说他不对时,声色温和清孱,如她这个人,从不与人争执,她惯常如此温柔,就算是吵,也吵不起来。
眼前的妻弟,模样与她相似,更像是另一个锋利的她。
字字珠玑严辞厉意,犹如狂风暴雨,当着那么多人在的场子门口,叭叭打到他的脸上,狠狠下他闻家的府第门面。
闻衍没吃这样的奚落,气得不行,对上他那妻的凝聚的泪水。
她要哭了,是不是因为这些是事实,她就是那么委屈的?
闻衍心口泛着喘不上的疼,有一只巨掌狠狠攥捏着他的心脏,流出血来。
他好像....真的很混蛋。
妻弟的话难听至极,闻衍又不得不承认,他替江氏出头,似乎....每一个字都没有说错。
“......”
闻衍紧咬着后槽牙,手捏得厉害,他缓缓抽起旁边的剑,江聿猛挡到江映儿前面。
死死护着江映儿,“你要杀要剐,冲我来。”
谁知闻衍掉转剑柄递到江映儿那头,江聿愣怔,问道,“你做什么?”
不是要杀人灭口吗?怎么把剑递给他。
良久。
闻衍抬眸,声音哑涩,“你不是说上回刺得不够深吗?”
江聿不明他递剑过来找刺的深意,“?”
“那就给你个机会,再来一次。”
江映儿真怕江聿一气之下,真拿剑捅了闻衍,如此,江家肯定要吃官司了。
江映儿被制止,眼看着江聿缓缓就要动作,真去拿那把剑了。
“阿聿,不许拿!”江映儿急急阻止说道,场面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不要拿。”
“阿姐,你不必拦阿聿,就让他刺吧。”
台阶下传来一道幸灾乐祸的看戏声。
“我保证,这剑刺下去,阿聿不会招了官司,我会护着他的。”
任洵和肖霖泽,薛穗与江汀儿,一行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到的,乌泱泱站在底下。
薛穗江汀儿跑上来,一左一右到江映儿身侧,“没事吧?”
江映儿忍了泪回去,摇头轻声,“没事。”
薛穗说,“阿聿回家找不到你,让汀儿妹妹来府上寻我,我说你不在我家,找不见你,恐怕出事了,我便叫人去找霖泽和任公子。”
江汀儿点头,“阿姐,你没事就好,吓坏我了。”江映儿抿笑安抚。
谁知来晚了一步,江聿在下人口中知道江映儿打听了闻衍动向。
先冲上了闻家。
江聿在府门口闹骂得厉害,任洵一行人到了一会,听了大半段。
“好啊津与,什么时候回来的?竟然也不同我们讲了。”
方才任洵叫江氏阿姐,又称他的妻弟为阿聿,关系可见亲厚。
闻衍没有搭理任洵的戏话。
当初查刺客的事情托付给任洵,他找了一个人来顶,以他的权.势能力,不可能找不出来,所以顶替包庇,他知道内情。
包括肖霖泽,他的未婚妻,居然同他的妻交好,订亲宴?
帖子递到闻家了吗?就算他在粮道,传信去了吗?
敢情,就他一个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闻衍冷漠无情掠他一眼,任洵摸了摸鼻子,“......”
肖霖泽打圆场。
“津与,既然早回来,我和阿穗的订亲宴你也没有去吃啊,别以为不露面就没事了,这顿酒你逃不掉的。”
闻衍也不搭理,谁的面子都不给,手里的剑依旧没有放下。
场面再次凝固起来。
“......”
他看向江聿,扬了扬手里的剑,声音虽淡,却不容人拒绝道,“拿着。”
江映儿不叫江聿拿,一旁的任洵挑眉道,“既然津与执意,阿聿,你动手吧。”
“真的可以?”江聿问道。
“有事,我担着。”任洵点头保证。
江聿兴冲冲,咬牙爽快,“好。”他一把夺了剑。
江映儿觉得不成,万一闻衍反悔,或者闻家的人不依不绕,或者江聿下手没个轻重,把闻衍一剑刺死了怎么办?
于是拽拉他,往后拿剑柄,试图阻止。
“阿聿!”
长剑在中间,闻衍对着剑的方向,往前走一步。
“扑哧——”
剑尖刺入了他的心口,在场所有人都不料,事情的走向?
闻衍居然......玩真的。
他还在不要命的往前走,江聿显然也料不到,以为他就是装样子。
江映儿打他的手腕,剑柄脱松了手。
剑柄尾巴微微晃着,“......”
血蔓延而下,浸湿了绛紫色的衣襟边沿,越发深重。
“大公子!”贴身小厮尖叫起来,“您....”
“呜哇哇哇.....”
与此同时,丹晓抱着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
闻衍便见到,他的妻,江氏未看他一眼,并不在乎他的伤情,紧张地瞧了孩子。
江氏真的不在乎他,“......”
作者有话说:
蒙在鼓里的闻狗:老婆你看我一眼,我好疼我好委屈。
第77章
郎中瞧过伤情了, 止血包扎。
倒也没有多深,因着闻衍几日来夜不安寝,没有好生用膳, 喝酒宿醉,便是铁打的身子都熬不住。
闻老太太眼看着失魂落魄耷着眼, 虚弱无力半倚在塌上一言不发的长孙叹气不止。
“.......”
跟他爹的倔,一模一样。
闻怏领着孩子,坐到塌边,“衍哥儿, 你这又是何苦呢?”劝说道,“既然强求不来....不如就算了。”
别把命栽进去, 大哥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在自家大门口把剑递给别人捅自己, 真不知道该斥责他胆大妄为,还是该心疼他痴心一片。
听到算了二字,男人睫无意颤了一下。
*
乱哄哄闹了那么一场, 闻老太太出面,人各自散了。
闻家的人找了郎中把闻衍给扶进去,任洵带走了江汀儿, 薛穗同肖霖泽回去。
到江宅后,孩子哄好了不哭,丹晓先带了去睡。
姐弟二人围桌而坐, 江映儿脸色凝重,两只手撑拖, 捏着跳动不停扯着疼的额穴。
“阿聿...你今日行事实在太冲动了。”
想到闻老太太严厉警告的那一眼,闻家若是翻脸...恐怕都得完。
这也是闻家纵然有不对之处, 江映儿为什么处处避退着闻家, 忍气吞声的原因。
“闻衍是闻家未来家主, 你今日要真失手杀了他,就算三殿下话说庇护,以闻家的财势,恐怕难平,保你。”
薛穗曾跟江映儿提起,闻家如此势大,他家虽然没有入朝为官的人,一心钻营钱财。
可撒出去的钱,供养着许多的汝阳重臣,甚至国库的充盈有闻家的手笔,往深就不知道了,毕竟是闻家的私家事。
因此...闻家虽为商贾,地位却比一般的商贾高。
江聿,“......”
他原本也没想要闻衍的命,不过夺过剑吓吓他,谁知道他不要命地撞上来。
“朝政之争势如水火,我们江家沾到三殿下身上去,若是牵连他出事,就是害了人家了。”
见她不愉,细想其中利害,江聿冷静下来也晓得错了。
“阿姐,我.....”
他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事情闹得难堪至极。
当时他真是什么都顾不上想,见到姐姐身上的伤痕,料想必定是那闻衍又欺负了阿姐。
江家出事,姐姐一力承担所有,忍气吞声咽下委屈,他身为一名男儿,还要靠姐姐依托庇护,心里本就悔恨无极。
他能做的...好像什么都没有。
江聿后悔道,“阿姐,对不起,是我做事不计后果,又闯祸给你招麻烦了,我太没用了。”
“阿姐不要生气,你如之前那般打我吧。”
江聿头瞬间低下来,再也没有在闻府时剑拔弩张的模样。
偃旗息鼓,江映儿看他深晓得错了的模样,头恨不得垂到地上去,也不舍得打他。
江聿年少气盛,经事少,又是家中独子,从前在汝阳家中娇惯长大的公子哥,没受过气晦。
被送到外祖家后,忍了许久外祖母的刁难刻薄,到了淮南流落外头吃了不少苦,念着家中的事没与人产生过争执,此番也是想给江映儿出头。
“算了。”
江映儿缓和脸色轻抚他的脑袋,肃着一张小脸教育道,“阿姐不打你,你需得答应我,下回得听我的话,再不能冲动行事。”
今日要是他听话,走了后,也不会扯出后面的事情了。
说到底,也怨她当时闻衍给上了药后,没有把手腕上的伤缠遮好,让江聿见了。
江映儿转着眼睛,想着补救的法子,“明日早起,你随我去一趟闻家吧,给闻衍赔礼道歉。”
“啊?”江聿很不情愿。
江映儿摆出长姐的态度,“阿聿,适才说听话的。”
“......”,江聿咕咕喃喃。
“你若是不去赔礼道歉,闻家要是发难,我们姐弟二人死了倒没什么干系,爹爹阿娘在牢中依托于闻家的庇护,闻家若是扯了手...爹爹阿娘就没有好日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