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的。”江汀儿哽咽道,“他来的那天带了好多人,成柱哥的手臂差点被他砍下来,说让我自己想清楚,如果我再跑,他就杀光村子里的人。”
“成柱哥一家对我有恩。”
江聿忍不住嘀咕,“再有恩,汀儿姐你也不能嫁给他啊,还是带着孩子....你知不知道洵表哥这么多年是怎么过......”
江映儿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江聿,“.......”
“怎么办阿姐....”
没办法,江汀儿只能找江映儿和江聿,这天底下要有能说动任洵,劝他的,只有江映儿同江聿了。
所以她混在香料铺子招找的香娘里,来到了江宅露面。
“好。”江映儿只说了一个字。
“今夜你好生歇歇,在家中住下。”江映儿叫来丹晓,带江汀儿下去沐浴休息。
等她走了,江聿才说,“阿姐,你不会真的要去劝吧,汀儿姐她...”江聿抱臂,“我希望她和洵表哥在一起。”
“洵表哥以前对汀儿姐多好,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汀儿姐做的不对,所以我不去劝。”江聿决策说,“洵表哥找她找好久了。”
江汀儿不是江夫人所出,也不是一道长大的,而今又分开许多年,有些话……
江映儿瞧着茶盏,同样苦恼。
“容我想想吧。”
“......”
过一日,江映儿还没有想好,睁开眼睛,便听到丹晓在外敲门。
“小姐,任公子来了。”
江映儿,“......”
“阿姐。”任洵看着同样也没有睡好,满脸疲惫的样子。
“听丹晓说你昨夜守在门口?”任洵点头。
怕江汀儿再跑,任洵找到她后,就在她住的地方布下天罗地网,江汀儿前脚离开,后脚马上就有人跟他禀告。
“怕她再跑。”任洵苦笑道。
“阿姐,你是不是要听她的来劝我放手?”
江映儿缄默片刻摇头,“你们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汀儿最后选谁也不是我能够左右的。”
任洵抬起一杯茶,“谢谢阿姐。”他只要这句话。
江汀儿在江宅落了地方住下,江映儿把同样的话说给她。
劝她道,“你和任洵之间应该好好谈谈。”
江汀儿起先不愿意,开始一段时日避而不见,过两天,支支吾吾道是松口,“好。”
江映儿这头被任洵伙同江汀儿的事情搅忙得不可开交,还要盯着铺子,薛穗身子转好,薛肖两家商议订亲走礼,预备着要结亲了。
*
待回过神,春开到了尾巴。
粮道步入正轨,岭南的雪化净,粮站里头运来的粮食全都出手光了。
稳定的客商签署了很久,换言之,闻衍不必在这边盯着了,叮嘱底下人各司其职,闻衍一刻都不等,连夜归家。
走了三日,到淮南岭南的交界,遇上了难事,湖面的冰化后,湖线上涨冰水相混,此刻走水路不安全。
若是绕山路,又要耽搁两倍的功夫,还不如就地休整,近久天日晴得好,再等些四日,冰水化尽,走水路就安全了。
“大公子,咱们回去吧,等几日不费事的。”
闻衍屹立在门口,还不乐意进客房,也不落脚。小厮在想,大公子不会真的想,非要走吧?
岂料他猜对了,闻衍说,“湖上的雪水化得块,不止于翻船,能走。”
贴身小厮大惊,“大公子,您...”再想念少夫人和孩子,也不能..天都黑了。
“不如明日?您给少夫人带的东西,许多都是精心搜罗来的,废不少功夫呢,万一在路上有所折损,得不偿失啊。”
闻衍听进去劝了又仿佛没有听进去。
“我先走,你在后带着东西,小心看顾,不要损坏。”
贴身小厮脑子没跟上,“啊?不是大公子您的意思是.....”
闻衍已经去找了船家,花了重金叫那人去开船。
前后没多少功夫,贴身小厮看着自家大公子上的船越划越远,“.......”
疯了。
闻衍紧赶慢赶,三天三夜,丑时终于到了淮南的城门口。
入夜了,城门跟汝阳一样宵禁关了。
见是闻家的人,守城门的官,亲自翻身起来给开门迎了闻衍进去。
闻府四处静悄悄的,守府门的人揣着手,正在打盹,忽然见闻衍翻身下马,一步并两步上台阶在门口,下意识还以为是见鬼了。
“....!”
“大、大公子?”
揉了揉眼睛,真的是大公子,大公子回来了!
小厮往里喊,闻府长廊的灯燃着的。
夜里寒,闻衍披着大氅,走几步却觉得身上热得慌,索性解了丢给后面的下人。
快要见到她和孩子了。
一想到在家中等候的乖妻,闻衍心里忍不住的加快跳动。
要见到她了,也不知道几月,是胖是瘦,孩子有没有长大些?
知情的小厮往上跟,想拦住闻衍,“大公子归家,老祖宗一定高兴,小人为您去通传....”
归家的喜悦冲昏头,闻衍没听察出来怪。
“不必,夜深了,不要惊动祖母。”
小厮眼见拦不住,另一个跑去凝云堂报信。
闻衍一步奔至容云阁,耳畔刮过的风都是热乎乎的。
冬春冬红在守夜,听到声响,见到闻衍,惊到忘记拦他。
“大公子?!”
闻衍踏进外厅直奔内厅,屈腿伸手往塌里一摸,“.....?”
摸了个空,不仅如此。
凉,很凉。
没有人气,闻衍掀开幔帐往里看,什么都没有。
江氏呢?
四处找了找都不见人。
闻衍脸上的笑荡然无存,往外大踏步走,容云阁的下人都起来了,站在外面低着头。
闻衍沉眉问,“少夫人呢?”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容云阁的下人谁都没有说话。
在一溜人的沉默当中, 闻衍倏而冷静下来,抬眼往阁内的四周看。
处处尤其规整干净,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
上次他寄信回来, 一道让人送回的羊脂美玉,放在妆奁台上。
旁边放着的, 厚厚一沓,似乎是信...
冬春忙挡在前面,错了闻衍的眼,“大公子...您连夜归家想必是累了, 奴婢们烧水给您沐浴。”
闻衍凝神压眉,再问, “少夫人呢?”
在一堆下人里, 不见江映儿,也没有见到江氏的贴身陪嫁丫鬟。
冬红尚且算个机灵,能跟上冬春的使唤, “回大公子.....”
“少夫人.....回娘家了。”
“对...”
冬春跟应,容云阁的下人个个都跟着应声,“是是是啊, 少夫人回娘家了……”
回娘家?
闻衍心下略略一松,原来是回娘家了,“少夫人什么时候回的娘家?”
下人们面面相觑, “......”
“昨日。”
“前不久...”
气氛瞬间尴尬
冬春和冬红一应下声,答案都不一样。
闻衍的脸色彻底沉下来, 声音森寒,重问, “少夫人到底去了哪里?”
“谁再说谎, 拔了舌头。”
冬春冬红不敢叹声, 老媪那边说就当没有少夫人这个人,只当她死了。
谁敢当着大公子的面说少夫人死了?不想要舌头了?
闻衍耐心告急,“全都哑巴了?”
“说话!”
众人吓得脖子打梗,气都不敢出。
冬春冬红对视一眼,谁都不敢吭声,只忍着气,“少夫人,她....”
闻衍眯眼,“她去哪了?!”
江氏绝不是回娘家!
“孩子呢?”
冬春说在,“孩子由乳娘看顾,已经睡了。”闻衍稍稍缓和,孩子在的话,江氏肯定也在的。
“少夫人去找姑母打牌了?”
冬春冬红还是不说,闻衍再意识到不对,他折返挂两人衣衫的地方,三两步打开衣橱,还在....不对。
他的衣衫在,她的衣衫也在。
再往旁边看,妆奁台上,江映儿所有的东西都堆着的,钗镮首饰,那只送给她的异瞳灵猫,各式各样的物件什都在。
她的东西都在,闻衍心里再落一截,而后男人的目光定住了。
妆奁台上的矮几,就是他进门后最先见到的羊脂玉块旁,的确堆着厚厚的一沓信件,是他写回来的。
拿起来看,“......”
未拆。
他细细查看了,没有拆过的痕迹,他写回来的信,第一封第二封第三封...包括送回来的东西没有拆过,全都堆在这里。
所以.....一直以来同他写信来往的人是谁?字迹和香料罐子,不可能是假的吧?
男人的心气越积越盛,猛然把桌上理好的信和羊脂美玉全都豁砸在地上,两手撑在妆奁台上,紧咬后槽牙...
“砰——”
容云阁的下人几乎都要吓死了,脚步越来越往后退,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被拔舌头。
闻衍勃然大怒,谁都不敢劝。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响动,闻衍最先看过去,他以为江氏出现了。
“......”
来者是闻老太太身边的仆妇,闻衍的笑意僵在嘴边。
“大公子,老祖宗在等您。”
凝云堂内,气氛无比紧张。
闻衍看着手里的和离书,脸色一沉再沉,盯着早就干涸掉的江映儿那几个字,恨不得生出火将它焚烧殆尽。
大掌攥捏和离书,三两下被他撕得粉碎,凑都凑不齐,连捡都捡不起来。
“我不同意!”他说道。
闻老太太扶额,“衍哥儿...”
“祖母。”
闻衍咬牙压着满腔怒火,如果座上的人不是闻老太太,他....闭眼叹出气,怎么都平复不了心绪。
“不算数,我没签过和离书。”他咬牙执拗。
她居然连孩子都不要,丢下他们父子就跑了。
真厉害。
“祖母知道你当初勉强,可和离的事情也是当初说好的。”闻老太太三两句掐住他的火,“当初我讲和离,你没有说什么。”
闻衍蓦然一僵,“......”
“孙儿当时没有想明白。”
闻老太太再说,“你离家之前,祖母三番五次点你。”不开窍,怪谁?
“那时候你说,你明白了。”
闻衍现在才后知后觉,“孙儿......”
“算了吧。”闻老太太说,“当初为了闻家基业不被皇帝惦记遭受打压,祖母让你和江映儿结.合.你百般不愿,多次纵容你母亲苛待她....”
闻老太太内里的话,换言之,如此苛待,人家怎么可能喜欢你。
闻衍一哑,“孙儿那时候不懂。”他不知道他会爱上江氏,在意她。
闻老太太讲起江映儿当初嫁入闻府的真相,“实则她嫁你,也是为了家族,为了填补江家欠朝廷的巨额财产,江家被抄,江游夫妇流落淮南牢狱,无人照拂。”
“江映儿求到了闻家门口,我看中她相门嫡女的身前,挑她与你结亲生子,我知道你想另立门户,二房三房乃至你姑母,都不足以挑起闻家基业,所以需要你的孩子,江家惹了官司,不宜声张,我封了下人的口,故而没人告诉你,你母亲同你说的不是真相。”
所以她的乖顺,贤惠,听话,懂事,就是真的因为不在乎他,不是他的假象。
江氏就是不在乎他,在她的眼里,只当他是个什么?
“和离书写了,你就算不认,也改变不了什么。”闻老太太说道。
费口舌说了许多,盛怒当中的男子,颇颇冷静两分,俊美的脸色依旧难看得紧。
“夜很深了,我有些疲乏,你好好想想吧。”闻老太太起身,留闻衍在原地。
进了内厅,过了两个时辰,仆妇来报,“老祖宗,大公子还在内堂站着。”
“由他。”
闻老太太闭眼,手里转着佛珠。
仆妇给闻老太太按太阳穴,问她道,“奴婢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劝大公子松手,老祖宗不是也想江姑娘做孙媳妇吗?”
闻老太太嗤笑,“你人老了,脑子也跟着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