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衍, “......”
长指搓了搓宣纸, 生怕有所遗漏,这就没有了?
江氏怎么会这么少给他来信?
“你没有拿少吧?”
小厮摇头,“未曾。”少夫人写给大公子的信件, 谁敢少拿啊。
他也是一再确认过的。
闻衍失魂落魄站了一会,把他写好寄往家中的信重新翻出来,这么一对比, “......”
他给江氏写的,满当当两张宣纸都放不下,江氏回给他的, 就很简短敷衍了,字迹分散凑出来, 说是两行都很勉强。
若是按照他写的信迹,真的只有一行都放不满。
闻衍把他来粮道之后, 所有同江映儿的信件来往都给翻出来。
一一对比过, 前半个月, 她的字迹也很多,夫君之类的字眼也很多,后半个月逐字递减。
半个月,闻衍在心里细想,她是不是已经出月子了。
“近来家中忙碌吗?”
贴身小厮觉得自家主子这句话问得很难回答,“大公子,小人不知啊,小人不是一直跟在大公子身边吗?”
如何知道家中忙不忙碌?
闻衍捏眉沉吟不语,他真是关心则乱,闻衍重新叫小厮拿来笔墨纸砚给闻老太太写信拐着弯问江映儿的近况。
小厮拿到信,问他手里提前这一封要给江映儿送走吗?
闻衍递过去,“送。”
不止如此,叫人把他三月后,想要亲自带回家送给江映儿的羊脂玉也一道给拿了回去。
“快马加鞭,用黄风驹,务必送到祖母和少夫人手上,一刻也不得耽误。”
小厮领命,“是。”
闻衍自顾待着,便忍不住乱想,上来休憩没多久,火速又去忙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火速将粮道的事情给办完,也好早日归家。
......
闻老太太看完闻衍写回来问候的信,几次沉默。
身旁的仆妇提议,“老祖宗,如若不然,就将事情告诉大公子吧。”
在后面也窥见些字眼,瞧把大公子给着急的,字迹潦草不说,信都写到闻老太太这一头来了。
自从江映儿出月子签下和离书离开闻府后,闻衍每每来信,皆是闻老太太让人在江映儿从前管家记账的字迹里给抠印下来的回信。
怕言多必失,仅有寥寥几语。
谁知,半月而已,问候信就到了闻老太太手上。
“羊脂美玉块本就难得,未经雕琢的那么大的一块,我便是活了这许多年,都没见过,到底衍哥儿对江映儿费心思了。”
仆妇多嘴,“奴婢看着大公子可不是费心思。”
闻老太太回看她一眼,信递过去叫收起来。
“粮道日渐盛上,盯着这条道要啃骨头的人多得数不胜数,瞒着吧,和离都和离了,生意要紧。”
闻衍若是知道,哪里还顾得上生意。
闻老太太提笔写好回信,让人送回去,“近来你们抠印江映儿的笔迹,记得多写些回走,折返回来后,问道,“老祖宗,这块羊脂美块该如何处理?”
闻老太太沉默半响。
仆妇又讲问,“是否要堆到容云阁,还是送给江姑娘?”
闻老太太反问,“你见江映儿可有带走一样顾家的东西?”
没有。
先前她同闻衍成婚之时闻家各房长辈送的东西,走的时候一应在容云阁里堆着。
“送过去也是打扰人家,给人平添烦恼,送去容云阁堆着吧。”
“江映儿的香料铺子是不是开起来了?”
仆妇点头,“江姑娘手艺好,有薛家的帮衬,香料生意做的如火如荼,蒸蒸日上。”
“也算是她的造化,对了,横竖是江映儿做的香料,你去买些香料罐子,一道让小厮随着信送到衍哥儿的手上。”
“是。”仆妇应好。
闻老太太闭上眼,接着念佛诵经。
闻衍收到信是在三日后,闻老太太的回信先送到。
闻衍见了之后紧捏的心宽慰不少。
“祖母说她出了月子,接手家中大小事务忙着里外,素日太忙了。”
别是因为生他的气就好。
再过两日,闻老太太叫下人琢磨增多的回信来了,还有采买的香料。
男人脸上笑意满满,捏着香料罐子不离手,闻了又闻,在房中走来走去读讲江映儿的回信。
“夫君...家中事忙,妾身无法顾及...”
小厮在旁边看着男人左边站站右边站站,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几个字而已,险些读出花来,“......”
华灯初上,该到了用晚膳时分,小厮不得不出声提醒,“大公子,您一日未进水米,该用些东西,小的给您传膳吧。”
终于男人勉强看够了,回神了,小心翼翼收起回信,折叠放好。
大掌一挥,“好。”
用饭时,男人脸上止不住的笑,“她太忙碌,操持家中又要照管孩子,的确忙碌。”
这次,是......他不太懂事了。
思及此,闻衍忍不住弯唇失言笑。
江映儿自从第一天梦到闻衍后,第二日带了点礼去探望鲁老太医,顺便配了点安神药,半个月的药量都没吃完,江映儿不用安神药也能睡着了。
香料铺子开业,没有想到薛穗丘海肖霖泽任洵叫过来的人多得要命,第一天她忙得不可开交,后面半月用过的人越来越多,简直供不应求,只要一研磨上店内,就会被哄抢。
江映儿忙不过来,香料铺子招的下人,越来越多。期间麻烦事情当然也不少,好在有薛家帮衬。
香料铺子的生意日渐兴盛,江家到底是不好出风头,便找了个掌柜来管,也是薛家出来的管家娘子,是把好手,她明面上做主,江映儿才是背后的东家。
“小姐,奴婢有件事情一直没同您讲。”丹晓理着装香料的荷包。
“什么事?”江映儿秤香料,随口问。
“前几日的功夫,奴婢送香料罐去铺里,凝云堂的仆妇来咱们铺子里买了香料。”
江映儿手一顿,“当面见着了吗?”
丹晓摇头,“小姐不想和闻家的人接触,奴婢是等凝云堂的仆妇走之后才引带着下人进去。”
“那就好。”
江映儿继续摆弄手上的香料,把秤好的,全混在一起研磨。
“小姐....你不查问一翻吗?万一....”
江映儿语气淡淡,“查问什么?”
“就是....”丹晓咕哝,“有关闻家大公子...奴婢担心...他回来后纠缠小姐。”
也不知道闻衍回来没有。
丹晓今儿提起,江映儿才恍惚记起闻衍这号人,近来实在太忙了。
江映儿随口说,“我一个落魄官家女子,且是生育过的夫人,又非天香国色,稀世之宝,说是残花败柳都不为过,哪就值得人来纠缠我。”
丹晓不喜欢听江映儿奚落她自己,“小姐本来就是国色天香,您不说自己生育过,谁知道嘛,上次您去送香料,店里进来买香的男子把您盯得眼都直了。”
丹晓越说越凑近,“那衙门捕快丘海,日日往咱们家里跑,天天到小姐跟前献殷勤,还有小郡爷,他知道您和离后,日日捎信送东西来,就在隔壁院堆着呢,小姐您不去看看?”
“行了,越说越来劲,这些事情别当着阿聿的面讲,免得他也整日不习武,胡思乱想。”
丹晓凑近,“小姐,小郡爷官尊显赫,一表人材,对您痴情多年,您不心动吗?”
“我目前不想考虑这些。”江映儿摇头。
丹晓还要再说时,江映儿把香料的配方递给她,“你既然闲着,有心思胡说八道,今夜就把这些都背下来。”
“啊......”丹晓嘟着嘴。
江映儿催促赶人,“明日我要抽查的,你若是不好好背记,给下面人教授,误了事情会砸咱们铺里的生意。”
闻言,丹晓不敢马虎了,连忙说好。
丹晓走后,江映儿尝试重新研秤新香的配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走神了。
丹晓不提还好,一提起......
她算算日子,闻衍走了该有多久了?是不是要回来了。
怕当夜里睡不着,江映儿找出先前没吃完的安神药,熬炖。
实则她也并不是怕闻衍,主要是先前的梦吓人,加之闻衍在房事上不温柔,被吓到了。
听着安神药熬煮的咕噜声,江映儿闻着药味,脑中灵光一闪,方才配的香本来就凝神,如果再加两味栀子花,虎皮兰。
或许能当成安神香用。
总归强过喝药,毕竟是药三分毒。
研磨好了之后,当夜里江映儿便燃用,出乎意料一夜好眠。
*
二日晨起,天已经放亮,江映儿悠悠转醒。
再过些日子,江聿便要随军,不能留在淮南,近些日子他无比勤勉,天不亮就在院子里打拳。
江映儿过去瞧他时,他扎马步扎了好久,臂膀打木桩打得青紫,欣慰阿弟的努力,又不免于心疼他身上的伤痕。
江映儿给江聿擦汗,端来早膳与他同吃,“男儿家要多吃肉,才有力气。”
江聿哭笑不得,“阿姐,我已经用光两碗了。”
江映儿反问是吗,她先吃好,便一直盯江聿,心疼道,“我总觉得你瘦了。”
“阿姐才是瘦了,阿弟见你忙出里外....我却帮不上阿姐什么忙。”
薛穗和肖霖泽能为阿姐引来香料客人,洵表兄身份尊贵,也能为阿姐帮忙,他却是阿姐的拖累,什么都做不了。
因此江聿便想着加紧习武,随军建功立业。
“你说什么傻话。”江映儿敲他的脑袋,“你是我弟弟,不用帮助我什么,只需要好好的,我们姐弟在一块.....”
江映儿不想江聿随军,却也知道,男儿家有抱负,要将他困在淮南方寸之地,不成的。
“......”
江聿低头,眼角微湿润,不想江映儿瞧见伤心,大口吃碗里的肉,偏脸抬头要擦,忽而见到转角闪过一个身影。
“谁!”
江聿倏而起身,他速度很快,脚尖点地,纵声一跃,在空中翻身,落挡在偷听的人面前。
“你是谁?!敢偷听我和阿姐说话!抬起脸来!”
江映儿也追上来,看着身影有些眼熟?
她首先想到的,会不会是闻家派来的人。
下一息,那女子抬了头。
江聿惊呼,“汀儿姐!”
“......”
把江汀儿迎进门后,江聿怕她跑掉,内里上了拴,就算江汀儿说着话要跑,开门也得费点劲。
追问不止道,“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你怎么不回家?不想我们吗?”
江映儿给多年不见的妹妹倒茶,眼神示意江聿不要再问了。
“谢谢阿姐......”
江汀儿两只手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喝着,江映儿浑身上下完好无损,也没有过分瘦弱,还胖了点,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离家这些年应当过得还好。
江聿在江映儿眼神的压力下,没有再追问了,她也没有开口,就等着江汀儿主动说话。
姐弟二人谁都没有想到,她第一句话居然是,“阿姐,你救救我吧。”
江映儿与江聿不明对视,“发生什么事情了?”
“任洵...他要抢我的孩子。”
“啊?!”
江映儿再镇定也没有想到她的后话,随后很快冷静下来,握上妹妹的手,拍着她的后背。
“汀儿不怕,当年你和任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跟我们说,我们才好帮你啊。”
“......”
江汀儿犹豫不决,欲言又止。
江聿急性子,“汀儿姐,你....快要急死人了,”江映儿鼓励她,“我们是一家人,肯定会帮你。”
在姐姐弟弟的关心下,江汀儿鼓着一口气,两盏茶的功夫,才把事情说完了。
江聿瞠目结舌,“这....”
“汀儿姐....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饶是江映儿也远远没有料到,“怎么办?”江汀儿捂着脸,低声哭,“任洵抓了成柱哥,说要杀了他。”
“我没有办法......”
她不想露面,藏了那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谁知前不久任洵带着衙门的人找上门来。
江聿挠头,“洵表哥应当不会吧?”
江汀儿哭得厉害,离家几年性子似乎被磨平了,比起之前那个嚣张大胆的她,终究有所改变。
江映儿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