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梨顺着徐轻盈指的方向,抬起头看镜子,微微睁圆眼睛。
镜子里的自己,扎着高马尾,穿着粉色条纹短袖和白色背带短裤,而镜子里的妈妈,也扎着高马尾,穿着粉色短袖和白色铅笔裤。
“我们穿的衣服都是粉色配白色呀!”
“这叫亲子装。”
栀梨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耳边回荡的都是亲子装三个字,甚至发散了思维,奶奶是爸爸的妈妈,那么奶奶和爸爸也会穿亲子装吗?还有爸爸和哥哥也会穿亲子装吗?
于是,栀梨被徐轻盈带着到餐厅的一路上,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亲子装的事情。
蒋家餐厅里今天早上难得来全了人。
宋茵坐在主位,蒋彦恒和蒋越潇坐在右边,徐轻盈带着栀梨坐在左边。
栀梨来时,蒋越潇则刚到没多久。
蒋彦恒扫了眼一直冷脸坐在那的蒋越潇,“回来了?”平直冷冽的声调,透着点儿意味不明。
蒋越潇冷冷地嗯了一声。
宋茵也在这时开口,“下次再离开家,记得提前和管家说,不要冲动行事。”
蒋越潇:……
我这才刚回来,你们怎么就琢磨着让我离开了!
气闷的蒋越潇决定,这周的生日会一定要把音响放得超级大声。
蒋越潇从前没有办生日会的习惯,直到五岁那年看见幼儿园同学的家长给同学办生日会,他才兴起了办生日会的念头。
宋茵和蒋彦恒倒没拘着他,年年让蒋越潇独自筹划生日会,在哪办都请谁,他们也不会过问,既是对蒋越潇的考验也是对蒋越潇的放心。
栀梨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睛乌溜溜地转,刚想看看奶奶和爸爸,爸爸和哥哥穿的衣服是不是亲子装,突然被上桌的早餐打断了思路。
好香哦!
好丰盛哦!
与此同时,蒋家三人的视线也不约而同地落在看栀梨和徐轻盈面前的早餐上。
蒋家人的早餐都很简单,蒋彦恒习惯喝杯现磨咖啡,再配上可颂,煎培根和煎蛋,宋茵和蒋越潇习惯喝些汤或者粥,再配上烧麦包子,玉米等主食。
直到今天。
他们才知道早餐还能整这么多花样。
栀梨和徐轻盈面前摆着松饼,塔可,煎饼,烤冷面,烤苕皮,章鱼小丸子,甘梅地瓜条,估计看这些不太健康,每人又配了一碗蔬菜粥。
也是这时候,蒋彦恒才注意到坐在对面的徐轻盈手腕上也戴了手表。
他昨晚回来看见了卧室里的手表盒子,刚看见LOGO就知道下午手机里收到的那条七位数的消费记录大概花在了哪。
早上挑手表时,蒋彦恒总觉得这块手表和其他手表有些许不同,好歹是第一块由他亲手给出的卡又刷回来的手表。
作为一向喜欢在商场上计算利益的人,蒋彦恒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把这块表戴上了。
宋茵冷静吃饭,蒋彦恒闲着看表。
只有蒋越潇,关注点在栀梨和徐轻盈面前的早餐上,他回头问管家,“阿姨,家里请了新厨师?”平板菜单里根本没有什么煎饼,烤冷面烤苕皮,章鱼小丸子这些路边摊小吃啊。
家里能光明正大吃它们的话,他从前何必大晚上偷偷点外卖生怕被奶奶和爸爸抓到?
管家走出来,“还是从前的厨师,夫人和栀梨昨天吃完午饭问了下他们会不会做小吃,我这一统计才发现,家里请的几个厨师在小吃上的技能也都点满了,要不是夫人和栀梨说早上吃不完,他们还能做其他小吃呢。”
栀梨咽下嘴里的章鱼小丸子,朝管家竖了个大拇指,“管家阿姨,这个小丸子好好吃,里面的章鱼好嫩哦!是我吃过的第二好吃的小丸子!”
徐轻盈见栀梨喜欢,又往栀梨盘子里叉了个小丸子,“才第二好吃?第一好吃的在哪呢?”
“第一好吃是外婆带回来哒!”栀梨从小被外婆教得吃饭礼仪很好,总是咽下嘴里的食物再说话,“我就吃过那一次,外婆说吃多了不健康,下个月再买给我吃。”
栀梨说到这,声音低下去。
还没等到下个月,外婆就离开了,她也被带到了舅舅家,再也没吃到过第一好吃的章鱼小丸子。
徐轻盈看见栀梨这样,突然有点担心栀梨得知真相的那天。
她收敛情绪,宽慰道:“有机会妈妈让人买第一好吃的章鱼小丸子给你吃,现在先吃第二好吃的好不好。”
有了妈妈陪伴,栀梨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用力点头,“好!”
栀梨和徐轻盈吃得香,其他人吃得就有些没滋没味了,这个其他人特指蒋越潇。
他看着栀梨一会儿吃章鱼小丸子一会儿吃烤冷面,顿觉嘴里的包子不香了。
他也想吃。
但他奶奶和他爸爸那个性格肯定不会答应。
对啊!他们怎么不教育栀梨呢?一大早吃这么些小吃一点都不健康啊!
蒋越潇觉得他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不然越看越馋,只能挪开目光找点其他的看,结果这一挪开就挪出了事故。
为什么——
他的奶奶,爸爸手腕上戴着款式类似的手表?
为什么——
栀梨和徐轻盈手腕上也戴着款式类似的手表??
为什么——
他们四个人手腕上戴着的手表看起来特别的类似???
蒋越潇沉默低头,左看看右看看,很好,只有他手腕空空,什么也没有。
他不过就是离家半个月,他的奶奶和爸爸就学着联合外人排挤他了吗?所有人都有表就单单他没有?
这一刻,蒋越潇想起了在国外的生活,自从老妈生了二儿子,他这个大儿子就得往后靠了,事事以二儿子为先。
明明那个家里也有他的妈妈,可是他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他们说的话题他插不进去,他们喜欢的东西他也不知道。
蒋越潇从前还想,虽然奶奶和爸爸严肃又冷淡,但至少他们说的话题他都能参与,他们直系血亲也只有他,结果他爸和别人结婚了。
这个别人图谋他家的钱还带着一个小屁孩回来抢他的狗。
蒋越潇越想越堵心,越想越气闷,连饭都吃不下了。
他放下筷子起身,绝情而冷酷道:“我吃饱了。”这种独独他参与不了的氛围不参与也罢!
这时,栀梨惊讶地发现蒋越潇手腕上居然没戴手表,这才猛地想起她昨晚还念念不忘的事情今早居然吃饭吃忘了,忙扭头看宋茵和蒋彦恒的手腕。
他们都穿着长袖衬衫,栀梨努力了几下,终于在他们手腕上看见了昨天刚买的手表。
导购员姐姐说了,这几款表叫家庭装手表,一家子就得整整齐齐呀,外婆不在就算了,哥哥不戴表,别人哪能看出他们是一家子。
这么想着,栀梨就问了,“哥哥,你怎么没戴手表呀?”
蒋越潇被问得都快委屈了。
他用一种极其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栀梨,实在想不明白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屁孩怎么会这么扎他心。
“我——”蒋越潇努力平稳声线,坚决不让其他人听见他噼里啪啦碎一地的心,“我哪有表。”
栀梨一听,还以为蒋越潇忘了,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两只手在半空比划着,“我昨天晚上给你了呀!这么大的一个盒子,蓝色的!”
蒋越潇脸上镇定,内心懵逼。
小屁孩昨晚给的礼物盒子里面装的居然是手表?也和你们一样的手表吗??等等,我昨晚把盒子放哪了???
他在脑子里疯狂回忆,几秒后,终于艰难地想起来他在带着闪电洗澡前,将礼物盒子放到了书柜上,后来也忘了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栀梨还在眼巴巴地望着他,“想起来了吗?”
“哦,手表在卧室里放着。”蒋越潇在桌边僵了几秒,神色自然地坐回座位,酷着一张脸,“我还没吃饱,再吃会儿。”
第16章 (1更)
宋茵和蒋彦恒不约而同地看向蒋越潇, 忆及他刚刚在桌前的几次打量,心下生出某个猜测,于是, 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用视线扫向彼此的手腕——
果然看见两款风格相似的手表。
“……”
“……”
这边, 栀梨得到蒋越潇的回答, 长长松了一口气,高兴道:“哥哥,你吃完饭记得戴上它哦!导购员姐姐说了,这是家庭装手表,戴着它们一出门大家都能看出我们是一家人啦!”
宋茵和蒋彦恒稍怔, 再次低头看着各自腕上的手表。
虽然他们挑表的初衷不一样,但可以肯定的是,谁也没把这块手表和看起来是一家人联系在一起,准确说, 两个人先前从未听说过家庭装手表的说辞。
蒋彦恒微拧眉,店里的柜员蒙小孩儿呢?
剩下的早饭时间, 蒋越潇很是纠结。
他发过誓要把徐轻盈赶出蒋家, 真戴上什么家庭装手表不就承认了徐轻盈的身份?但不戴表, 全家人都有就他没有, 这种被孤立的挫败让他没法忍受。
蒋越潇没滋没味地喝着粥, 偶尔瞟一眼小表情特别天真无邪的栀梨, 心里暗忖, 这小屁孩真可怕,才来几天啊就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陷入这么被动的地步!
栀梨读不出蒋越潇眼神的含义, 一顿早饭吃得心满意足, 临吃完的时候, 冷不丁听见爸爸说打算出差。
出差!
妈妈说了出差就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栀梨支棱起来,连忙问:“爸爸,你什么时候出差呀?”
蒋彦恒没想到栀梨会关心这个问题,放下杯子,淡淡道:“上午的飞机。”
栀梨想到很长一段时间会见不到爸爸,心里有点舍不得。
她跳下椅子哒哒哒跑过去,两只小手抱住蒋彦恒的胳膊,众目睽睽下,踮起脚在他侧脸上清脆地吧唧了一口。
啵!
栀梨亲完蒋越潇,糯声糯气叮嘱道:“爸爸出差注意休息哦,别辛苦赶路。”
第一次出差前被关心注意休息的蒋彦恒:……
第一次看见有小孩儿亲他冰驼子老爸的蒋越潇:……
蒋彦恒摸不清栀梨这句话是她的心里话还是徐轻盈教的好听话。
毕竟,他昨天被亲以后给栀梨的那张卡也在当天被陆陆续续刷了快三百万,也许这孩子是怕钱不够花?
蒋彦恒思及此,又从钱夹里抽出一叠红票票塞给栀梨,语气稀松平常,“拿去花着玩。”
“!!!”蒋越潇看着能有三四千的红票票,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猜测,难道栀梨昨晚买礼物的钱就是这么亲来的?!
蒋越潇扪心自问。
让他为了三四千亲他爸这个冰坨子,他肯定不干,如果亲一口能拿到七八位数,他倒是能闭着眼辛苦一下——
算了,他名下也不差这些钱,不必为难自己。
宋茵看见蒋彦恒又给栀梨塞钱,眼里闪过不赞同。
这一个月来,徐轻盈的行事作风在宋茵心里留下的印象太深,哪怕问过栀梨,得知栀梨喜欢他们才亲,宋茵还是不确定这是不是徐轻盈让栀梨喜欢的。
她儿子倒好,被亲一次就拿一次钱,再纯粹的喜欢也被他金钱化了!
这儿子从小样样出色,唯一的毛病就是凡事都喜欢拿金钱衡量。
“我不拿。”栀梨声音脆脆的,把手里的红票票一张不落地全塞回蒋彦恒,坚定道,“爸爸是你出门呀,这些你拿去花着玩!”
栀梨说完还不放心,伸手把包包里昨天拿到的红票票和银行卡也一股脑翻出来再塞给蒋彦恒,学着外婆从前和妈妈打电话说的口吻说,“外面花钱的地方可多嘞,别舍不得花!”
这小大人的模样被栀梨诠释得淋漓尽致,逗得徐轻盈和管家都笑了起来,徐轻盈甚至想把栀梨抱怀里使劲儿亲。
此时此刻,徐轻盈最庆幸的事情就是刚穿来就跑去徐家找栀梨,否则哪能有这么招人稀罕的乖女儿。
这边管家笑完,低头一看,精准地捕捉到老夫人唇角一闪而逝的弧度,再细看,老夫人依旧恍若未闻地吃着早饭,仿佛从头到尾都没关注过栀梨和先生的对话。
难道我看错了?
管家揉揉眼睛,看来有空得找眼科医生检查一下了,年纪越来越大,眼花的概率肯定也大了。
蒋彦恒掂量着手里被塞的红票票和银行卡,诡异地觉得这个画面有些像孩子出门在外,父母格外挂心。
他就是那个孩子。
蒋彦恒赶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同时心里也泛起古怪。
这红票票是从他钱夹里拿出来的,这银行卡也是从他钱夹里拿出来的,它们绕了个圈回到他手里,甚至银行卡还缩水了,为什么他还觉得获得了些利益?
“钱我收下了,至于银行卡……”蒋彦恒将银行卡递给栀梨,不甚在意道,“我有挺多卡,你留着吧。”以后小不点再缺钱,他也能让助理直接往这张卡里转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