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和点头,“老奴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有行动,至多一两日就能入城。”顿了顿,“当时老奴曾与他们说过碰头的地方,在十里亭,只要他们到了,就会差人来传信,郎君且安心等音信。”
顾清玄“唔”了一声,似想起了什么,“我早前撒布了消息出去,说六月回京,这阵子他们应比较松懈,正是我们行事的好时机。”
张和正色道:“郎君打算从何处着手?”
顾清玄:“丁家的案子。”又道,“明日你去一趟咏春苑,找顾眠,一起想法子把丁家四口偷偷带进城来安顿,切莫出任何岔子。”
张和:“老奴明白。”
顾清玄:“天色不早了,你奔波劳累了这些日委实不容易,先去歇着。”
张和这才下去了。
顾清玄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琢磨着要提审丁家的案子,最重要的是保住牢里的丁大郎。
长田村属于昌平县,若要保住丁大郎不出意外,唯有拿捏住县令朱兴荣。
当初他既然判下了这么一桩案子,定然也被盐商裘家买通了路子。既然不走正道,那就黑吃黑,拿他的妻儿老小做保好了。
不出张和所言,两日后十里亭邀约。
顾清玄主仆前往嘉兴楼赴约。
嘉兴楼是顾家宗族的产业,私密性相对安全可靠些。
此次前往常州办事的人是副将郭叙,他扮成上了年纪的老儿奔赴而来。当顾清玄主仆前往包厢时,郭叙和同僚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小厮把两人请进包厢。
顾清玄朝许诸使了个眼色,他默默退了出去。
屋里的双方交换手信后,郭叙才行礼道:“郭某代高将军问小侯爷安。”
顾清玄还礼,“有劳郭副使跑这趟了。”
二人倒也没有客套,很快就进入正题,提起常州目前的形势。
顾清玄要提审丁家的案子,以此作为导火索引出盐商裘敬之,试图用裘敬之把监院的盐官拉下水。
但丁家的案子关键人物是丁大郎和仵作邱三。
邱三掌握着裘五郎死亡的真相,一旦泄露提审丁家案,丁大郎和邱三极有可能遇害,所以最紧要的是护住这两人不受害。
郭叙捋假胡子道:“我北府营里的兵蛋子都是些粗人,仵作邱三容易应付,就大牢里的丁大郎难办些,需得小侯爷施压,我们的人才能进去当差。”
顾清玄:“这倒容易,待我亲自见过朱县令,便能把此事办妥。”
二人细细商议如何操作才能不出纰漏,直到一个多时辰后,双方才各自散去。
在回去的路上顾清玄给许诸安排了差事,让他同北府营的人走一趟昌平县,把仵作邱三拿下,查清楚裘五郎的真正死因。
许诸发出疑问,试探道:“郎君是要小的走正途还是邪门歪道?”
听到这话,顾清玄斜睨他道:“那邱三若是正道人,你就走正途;他若是邪门歪道,你就走邪门歪道。”
许诸咧嘴笑,“小的明白。”
顾清玄:“下午就去,若邱三出了岔子,就把你扔在常州,不带回去了。”
这话把许诸唬住了,一改方才的嬉皮笑脸,严肃道:“郎君且放心,小的定不辱使命。”
顾清玄“唔”了一声,“莫要拖我的后腿。”
主仆二人刚回府,就见一大夫背着药箱匆匆离去。
许诸见陈婆子跟在大夫身后,忙问道:“谁病了?”
陈婆子忙慌慌答道:“回许小郎君,是郑娘子病了,上午中了暑热,上吐下泻,又发高热,病得很是凶险,老奴这会儿跟大夫去抓药。”
听此一说,主仆忙回西园看情形。
当时郑氏的精神很不好,面色赤红,口渴心烦,周身都是汗。
苏暮等人在一旁照料。
听到顾清玄回来了,人们忙出来见礼。
他要进屋,郑氏却不允,虚脱道:“郎君莫要进来,恐过了病气。”
顾清玄不信邪,撩袍走入进去,瞧她面色赤红,皱眉道:“我出去时都好好的,怎病得这般厉害?”
玉如回道:“大夫说是中了暑热,方才已经服过一粒药丸了。”
一旁的苏暮觉着郑氏的情况不容乐观,欲言又止道:“时下炎热,郑妈妈又病着,恐受不住这等折磨,郎君可否借冰鉴与郑妈妈解燃眉之急?”
这话委实冒失,哪有奴婢借用主子的东西?
郑氏懊恼道:“阿若荒唐!”
顾清玄倒也没说什么,只道:“那便把冰鉴取过来。”
得了他的话,苏暮忙下去差人取冰鉴来给郑氏降暑。
见许诸还杵在那里,顾清玄打发道:“赶紧收拾东西去办事。”
许诸应声是,匆匆退下了。
顾清玄对下人素来厚道,坐到凳子上,伸手探了探郑氏的额头,蹙眉道:“这么热的天儿,高热可不好。”
郑氏:“方才大夫已经来看过了,用过药应无大碍。”顿了顿,“郎君给许诸安排了差事?”
顾清玄点头,“是给他安排了差事,兴许要耽搁几天。”
郑氏发愁道:“这可如何是好,眼下奴婢病着,恐伺候不了郎君起居。”
也在这时,苏暮差粗使奴仆把冰鉴推过来了。
听到院里的响动,顾清玄随口道:“我看那丫头挺伶俐,就让她先应付两天。”
郑氏愣住。
进屋来的苏暮稀里糊涂得了这差事,一时有些恐慌,忙摆手推辞道:“奴婢愚笨手拙,恐伺候不了郎君。”
顾清玄瞥了她一眼,轻飘飘道:“哪只手拙,就剁哪只手。”
这话把苏暮唬住了,忙把爪子藏到身后,边上的玉如和湘梅同时露出害怕的表情。
稍后待顾清玄离去后,郑氏心情复杂地同苏暮单独说话。
她到底还是有些感激她开口讨要冰鉴,眼下这情形,有冰鉴降暑,确实要好上许多,不那么受罪。
苏暮也自知冒失了,主动领罚道:“奴婢知罪,还请郑妈妈责罚。”
郑氏缓和道:“你既然知道罪了,下次便要管住自己的嘴。”又道,“主是主,仆是仆,断然是没有借用主子东西的道理。”
苏暮点头,“奴婢谨记郑妈妈教诲。”
郑氏:“也幸亏这里不是京中的侯府,你不经意的一句话,不知得惹出多少风浪来,以后切记勿要说不符合身份的话。”
苏暮:“奴婢明白。”顿了顿,“可是郑妈妈现下病着,平日里伺候郎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郎君厚道,想来也不会计较这许多。”
郑氏皱眉,“说到底,你还是没有听进去。”
苏暮:“人命关天,郑妈妈还是好生躺着,奴婢取冰块给你降暑热。”
屋里有了冰鉴,确实比方才的闷热好上许多。
郑氏颇有几分窝心,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平时都是她照拂她们,而今得了回报,心里头还是挺欣慰。
不一会儿听到外头的湘梅喊她,苏暮应了一声。
郑氏叮嘱了几句,才放她出去了。
平时顾清玄的饮食起居都是许诸和郑氏打理,其他人是近不了身的。如今他们一个病一个外出,苏暮又没近身伺候过人,自然没法像郑氏那般用得顺手。
傍晚顾清玄去浴房沐浴时,苏暮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应对。
顾清玄试浴桶里的水温时,忽地从屏风后探头,驱赶道:“你杵在那里做什么,出去。”
苏暮愣了愣,后知后觉道:“郎君不要奴婢伺候吗?”
顾清玄脸绿道:“你能伺候什么,看我洗澡占便宜?”
苏暮:“……”
这男人真是。
她还真没这个嗜好,悻悻然退出去了。
待顾清玄沐浴梳洗出去后,头发是湿漉漉的,需用干帕子绞干,以防受凉。
这个苏暮知道怎么操作。
她到底没有贴身服侍过人,且还是服侍男人,替顾清玄绞干头发时不慎弄痛了他,薅了几根头发下来。
古人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那厮的头发养得极好,齐腰的长度,握在手里柔软,触感极佳。
这是苏暮第一次见到没有正过衣冠的顾清玄。
刚梳洗后的身体上残留着胰子浅淡的甘松香,宽松肥大的素白纱织寝衣松垮地套在身上,上着衣,下着裤,脚上穿着木屐。
有时候她的指尖会不小心划过他的耳后,顾清玄的颈脖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肩背绷得很直,全然没有郑氏服侍时的放松。
头顶上的指尖在发丝中穿插,将散乱的发丝一点点理顺,指腹按到头皮上的触觉有些发痒,惹得顾清玄喉结滚动,心猿意马。
苏暮还是挺有职业道德的,既然是伺候人的活计,自然就要拿出专业素养来。
然而在她努力做得像模像样时,顾清玄却有些不耐了,打发道:“你出去,我自己来。”
苏暮无比实诚,她知道自己的技术差劲,也不会说乖话挽留面子,当真规规矩矩把帕子留下,依言退了出去。
哪晓得快要走到门口时,顾清玄忽然用更不快的语气道:“回来。”
苏暮愣了愣,又默默地滚了回去,乖乖走到他跟前。
她本以为他要吩咐什么,哪晓得那男人高昂着下巴,用傲娇又厚颜无耻的口吻命令道:“过来,吻我。”
苏暮:“……”
作者有话说:
苏暮:你除了会说这个外,还会说什么?
顾清玄:爬上来,自己动。
苏暮:。。。。
老子服!
第二十四章
男人盯着她, 明明是索吻,却露出一副纡尊降贵的高傲表情。
苏暮一时不知作何回应。
那人趾高气扬的态度不禁令她生出几分好笑。
她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 微乱发丝下的面容白净秀美, 下巴线条轮廓分明,颈脖修长,喉结突出, 颇有几分撩人的小性感。
迟疑了片刻,苏暮才走上前捧起他的脸吻了下去。
他的唇温润柔软,身上有清爽的甘松香, 长发微乱卷曲,透着水汽。
苏暮本想蜻蜓点水,哪晓得顾清玄忽地一手捉住她的颈脖, 用强势的态度把她带进怀里。
男性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想要索取得更多。
不同于上一次的触碰与试探,这回更多的是侵犯。
一个男人对女人的侵犯。
室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暧昧起来,明明凉爽不已,苏暮却觉浑身都烧了。
对方的肌肤滚烫, 隔着薄薄的衣物传递到掌心, 她想推开他,顾清玄却不为所动。
气息交融间, 唇舌痴缠。
苏暮恍惚觉得血气上涌, 胸腔里氧气匮乏, 整个人都要瘫软了。
外头的屋檐下不知什么时候点亮了灯笼,仆人拿着长竿一盏盏点亮它们。
一墙之隔,是顾清玄的恣意放纵。
充满男性力量的臂膀把苏暮禁锢在怀里, 不容她挣脱。他虽然没有什么经验, 却知道如何运用温柔作攻势。
在某一刻, 苏暮差点被他蛊惑。
刚沐浴后的清爽,衣衫不整的微乱,灼热的气息,傲娇的姿态,强势却不乏温柔。
他的胸膛结实,心跳强而有力,臂弯充满着霸道的占有欲。男人高大的体魄彻底把她笼罩,像只小猫被他禁锢在牢笼里,亲昵得叫人沉溺。
苏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这是在遭美男计。
他以身做饵,诱她跟着一起沉沦。
察觉到不妙,她猛地抓住他的头发往后扯。
顾清玄吃痛松开了她。
苏暮喘着粗气,一脸潮红,露出奇怪的表情凝视他。
那张白皙的面庞染上了薄绯,唇色异常艳丽,瑞凤眼里含着得逞的笑,说不出的狡猾。
箍住她腰肢的手缓缓收拢,迫使她紧贴到他的胸膛上,苏暮不免有些紧张,敛容道:“郎君莫要乱来。”
顾清玄轻笑出声,反问道:“我若乱来,你又当如何?”
苏暮:“……”
顾清玄缓缓附到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吐进她的耳朵里,钻心的痒,“你的那点小伎俩,我也会。”停顿片刻,“我学得像不像,嗯?”
这话委实把她给吓着了,挣扎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像见鬼似的离得远远的。
顾清玄倒也没有找茬,只把额前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眼睛亮晶晶的,清俊的脸上带着惑人心智的引诱。
苏暮咽了咽唾沫,开始意识到这人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先前觉着他纯情好骗,现在她恨不得掐死自己,大意了。
也在这时,一道敲门声响起,苏暮收敛心神,前去开门,原是湘梅来问是否传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