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人已经转身去拿刀,“白兰的人来了?”
“不,不是。”对方喘匀了气,“有客人拜访。”
“哦。”闻言我又把刀放下了。
“客人来就来呗。”我深感莫名其妙,“这点
事也值得你这么吓成这样吗?”
那个成员哭丧着脸将前因后果和我说了一遍,我才算勉强听懂。
大概意思就是十年前的狱寺隼人在离开之前,曾经许下许多空头支票,又出了点血,勉强糊弄住了本地的一群地头蛇与彭格列组成了塑料联盟,镇住了场面,而这也是白兰至今没有大举进攻的原因之一。
但是口头支票到底糊弄得了一时,糊弄不了一辈子,尤其是狱寺隼人现在换成了十年前的那个,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他们联系了。
“总之就是有人胃口太大,来找事了。”我总结陈词。
“额,其实这位客人从未来拜访过,只是他看起来……”
“好了,怕什么怕,来者是客,还能真吃了你不成。”
临到出门前,我仔细思考了两秒,觉得这种事情虽然我之前没遇到过,但是先礼后兵总是没错的。
于是我除了佩刀,还翻翻捡捡,将系统给我塞的那个称呼给找出来了。
——[遗孀](可佩戴),佩戴后效果:言谈数值总体增幅15%,有一定概率使所有好感度超过70%的攻略对象产生[旧情难忘]效果(效果产生后,对特定角色的言谈数值格外增加20%)
听到那个彭格列成员声泪俱下的形容,我脑海里已经对那个素未蒙面的“客人”有了一个冷酷寡言,雁过拔毛的资本家初印象。
生怕自己的口才拖后腿,我咬咬牙,头一次佩戴上了这个称号。
因为是陌生人所以不会触发旧情难忘的效果,但是言谈数值能提升百分之十五也不错啊,至少比没有好。
自觉万无一失之后,我一挥手,信心满满。
“前面带路。”
第103章
最近那群烂橘子又在暗地里偷偷摸摸的搞点小动作。
五条悟其实对此心知肚明。
要是换在五年前, 他可能还有心情和他们玩一玩,在所有人志得意满,自以为成功的时候横插一杠。然后他就可以愉快地欣赏到对方计划泡汤, 无能狂怒的表情。
毕竟这群人还存在于世的理由也就剩下这个了, 虽然虚伪愚蠢,但至少可以改善一下他当天的胃口——压抑在心底的怨恨和不得不伪装出来的恭敬是这出戏最精彩的部分。
只是再精彩的戏码, 反复观看也是会让人感到无聊的。
尤其是最近,五条悟发现自己的精力有明显下降的趋势, 这可能和他已经彻底放弃睡眠有关系。
——他甚至夸张到整整一周都睡不满两小时。
换个人可能早就猝死了, 不过五条悟有反转术式, 所以依旧生龙活虎,壮得一拳能砸死一头牛。可惜他毕竟还没有真的飞升成神,长期缺乏睡眠和必要的休息让五条悟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几乎到了所有人闻之色变的程度。
有人来了。
五条悟单手撑着太阳穴, 厌倦地睁开了眼睛。
敢不递拜帖就来的找他的人只有一个。
所以五条悟并没有动, 只是垂着雪白的睫毛坐在原地,午后的阳光透过木质的窗棂, 像是碎金一样洒在那张光洁无暇的脸上。
那点残破的日光将他垂眸的样子修饰地像是一尊巧夺天工的神像,沉静而又优美。
夏油杰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不过因为他们彼此之间实在太过熟悉, 所以他心中毫无波澜, 只是平静地走了进去,然后反手把门关上了。
“有事?”五条悟的声音怏怏的, 放得很轻,听起来没什么精神。
夏油杰弯着眼睛笑了一下, 一点不客气地在五条悟对面坐了下来。
“你一个多月没露面, 外面都在猜测你是不是出事了。”
“他们想得倒美。”五条悟冷笑一声。
他和夏油杰的关系也很奇怪, 说是挚友但也曾经反目,说是仇人却又仍有牵连。
但不管怎么说,那天之后,他们的关系反而重新缓和了下来——毕竟如果就连对方也消失的话,这个世界上承担这幅沉重枷锁的人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那我宁愿下地狱。
五条悟如此想到。
“你最近还在忙着教你那两个傻子学生?”
无论过去多少年,五条悟这张嘴都永远这么欠揍。
夏油杰听到自己学生被平白无故的攻击,却完全没有生气:“你明明也教过他们吧。”
“哈?”五条悟挑眉,“如果你把揍人归为鞭策的话,那确实勉强算是教过。”
“偶尔也说两句人话吧,悟,否则会被学生在暗地里翻来覆去的吐槽呢。”
“这种事情谁在意啊!”
五条悟的表情难得鲜活了一点,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十年前的样子了。
他盯着夏油杰脸上像是用尺子精心量仗过的笑容,忽然开口:“你倒是甘心就这么老老实实当个好老师了。”
夏油杰微笑:“毕竟我从毕业之后就留校当老师了,这是我的工作,我当然会尽心。”
“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你那时候围杀整个咒术届的样子我还没忘呢。”
夏油杰一下子收起了笑容。
他长了一对狭长上挑的紫色眼瞳,微笑的时候看起来儒雅温柔,平易近人——这一点为他的教学生涯提供了许多便利,哪怕是出名的问题学生,到了夏油杰手里也很快就能被收拾地服服帖帖,完事了还发自心底地觉得夏油杰老师真是
个大好人。
但只有少数人知道,夏油杰一旦面无表情,就会显得尤其森寒冷漠,看起来甚至比脾气出了名糟糕的五条悟更可怕十倍。
对着这样的一张脸,五条悟却笑得越发开心了,他挑衅地踹了一下夏油杰的小腿。
“怎么了?夏油老师这么健忘吗?”
夏油杰没管五条悟,他下意识地抚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轻声叹了口气。
“我已经十年没有杀过人了。”
“自从她消失后,我总是担心,她其实还在哪里看着我,只是我察觉不到。……当时真的太愚蠢了,让她看到我这么糟糕的样子。”
“明明答应过她要当个一个好老师的,结果却做成这样。”
夏油杰苦笑了一声:“还真是狼狈。”
五条悟完全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夏油杰会忽然直接提起这件事。那一瞬间,他的笑声像是被人堵死在了喉咙里。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对方睁大眼睛,正茫然地看着他,像是还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然后我做了什么?
我……
五条悟的瞳孔微微发抖,手指捏紧,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直等到他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喘气。
肺部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痉挛,五条悟忍住了没有表现出来。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如常:“她……”
五条悟哽了一下,但他很快掩饰了过去,夏油杰也没有拆穿。
“当时是在这个位置吗?”
他伸手点了点夏油杰的肩膀。
“偶尔。”夏油杰回复他,“实际上的她和我幻想出来的样子不太一样,不喜欢说话,也从不主动,只有在我要求的时候,偶尔会满足一下。”
“哦。”五条悟有点不爽。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盯着夏油杰肩膀往上的位置看了半晌,才强迫自己转过头去。
“你可以走了。”
五条悟声音生硬。
夏油杰也不在意,他耸耸肩站了起来:“但我也十年没有见过她了,就连梦里她都不肯出现,说不定是真的讨厌我了。”
五条悟的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
“反正我过来目的,只是想确定你还活着。”
夏油杰重新挂起弧度标准的微笑,长腿一迈,眼看着就要离开。
但在关门的前一秒,他扶着门框转过了头:“我说,你偶尔也睡一觉吧。”
五条悟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背对着他,一声不吭。
夏油杰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就不再劝说了。只见他反手关上门,就这么走了。
夏油杰离开之后,房间里再一次归于寂静。
随着这些年他的脾气越发难缠之后,所有人都恐惧他不受节制的力量以及肆意妄为的性格,久而久之,甚至无人敢靠近他栖身的地方。
好安静啊。
安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他像是故意闹出点动静一样,将桌上那一沓整整齐齐地名帖翻得七零八落。
——那些名帖被家仆送进来之后就一直无人问津,也没人敢催他,于是就放在桌子上积灰,想来没有的意外的话,五条悟可能永远不会翻看它们。
随着他的动作,很快,一份从纸张风格就独树一帜的名帖从那一堆废纸中掉了出来。
五条悟盯着上面红色的火漆以及欧式花体字看了两秒,鬼使神差地将它捡了起来。
“彭格列。”
他一字一顿,随后微微眯起了眼睛。
很陌生的名字,好像是一家意
大利的老派黑手党家族,近期总部出了些岔子,似乎和御三家的其他两个家族有来往,走得算是近。
但总体和咒术届牵扯不大,他本应该过目即忘,毕竟黑手党听起来还没有折磨咒术届那些老古董有意思。
但是没来由的,五条悟心中忽然燃起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感。
不能随便地把它扔开,如果自己这么干了的话,会后悔到下辈子也说不定。
脆弱的纸张被揉搓发出刺耳的声音,五条悟骤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失神的刹那将手里的名帖揉成了碎末。
他心里一空,反而将那团废纸攥得越发紧了。
最后还是决定去看看。
五条悟坐在汽车后座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选择瞬移。
用瞬移的话周围人口太密集了容易出事,有时候也不必那么追求速度,他随便给自己借口。
阳光照在身上很暖和,而五条悟又整整一周没有合过眼了。
他其实困得快死了。
不,如果他没有反转术式的话,可能真的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五条悟坐在后座,被温暖的阳光照着,实在没有忍住,悄悄打了个盹。
梦境如约而至。
在这个色调晦暗的梦里,五条悟又看见了她。
她的面容一如往常,青春又貌美。先是微笑着朝着自己挥手,然后哒哒哒地跑过来,脚步轻快,笑起来的样子让他心脏狂跳。
但却不是出于心动,而是恐惧。
五条悟长那么大,第一次这么害怕某个特定的人。
别过来!别过来!!
他骇得肝胆俱裂,只想转头就跑。
可惜他的心理活动撼动不了这个梦境本身,五条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毫不设防地扑倒自己怀里。
“悟君,你今天有没有想我呀,我们都一周没见了。”
五条悟绝望地看着怀里的少女,恨得咬牙切齿,又觉得撕心裂肺。
又来了。
别再折磨我了。
但是梦境就像是火车,一旦开启,非要行驶到终点才肯停下。
奈何在这个无头无尾的虚幻世界里,并没有真正的终点,于是这辆飞驰的列车只能任由自己脱轨。
就在是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五条悟无法控制梦中的自己。
他在少女腻在他怀里吐露爱语的同时抬手,锋利的匕首出现在他的手心。
五条悟眼球刺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起刀落。
噗呲。
也许匕首这次是扎中了我的心脏也说不定,因为五条悟发现自己好像又没办法呼吸了。
鼻腔中是浓郁的血腥味,而他再次被迫重复了一遍自己无法洗涮的过往。
他又一次杀死了她。
这些年来,只要他睡着,就必然会做梦,而每一次梦境都会给他展示一种全新的死法,久而久之,他就连闭眼都不敢了。
有时候是绫香主动来找他,他们是情侣爱人,有时候绫香甚至不认识他,他们只是素未蒙面的陌生人。
而然在这些看不到尽头的梦境中,唯一不变的只有凶手和死者。
“……够了吧。”五条悟半跪在地上,茫然地抱着怀里的人,垂着头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别折磨我了。”
五条悟猛然从柔软的坐垫上弹起来,呼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