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琳塔又不希望她太难缠,小聪明要有,但别聪慧过头。
她问:“你感觉她这人怎么样?”
贝雷娜瞟了眼气定神闲地站在路边的池白松,闷闷道:“……性格不驯。”
洁琳塔也不知是福是祸,但她已经派人到了池白松跟前,肯定没有临阵脱逃的选项。
她给贝雷娜报了个地名,是家高级餐厅。
“去这里。”
贝雷娜下了车,重新回到池白松跟前。
她问:“决定好了?”
她报了餐厅的名字,“夫人邀请您共用晚餐。”
贝雷娜还以为她又会挤兑几句,但这次她只是点点头,“好。”
池白松跟司机说了这事,她相信对方很快就会告诉尤利西斯。
司机本来坚持要自己开车送她过去,可在贝雷娜强势下不得不退让。
还是池白松解围,说:“让他跟在你的车后面吧,我和洁琳塔夫人见完面,还需要他送我回去。”
这才让司机如愿以偿,不过车子发动前他还是抽时间把这事告诉了格雷,免得自己回头又被追责。
池白松上了贝雷娜的车后,给约修亚发了消息,说自己今晚有点事,就不回去吃饭了。
【约修亚:需要我去接你吗?】
【池白松:尤利西斯殿下的母亲要见我一面,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我自己回吧。】
【约修亚:你们在哪?】
【池白松:[定位]】
来吧来吧,她心想。
反正她看热闹不嫌多。
二十分钟后,她被带到了一个人工湖餐厅旁。贝雷娜在前头领路,她们穿过湖上石桥入内,和工作人员们擦身而过,才到了里头的一个包厢。
洁琳塔已经到了,她正在窗边佯装欣赏景色。
见池白松来了,她本想摆一会儿架子让她站一会儿,平时那些不熟的小贵族见了她,都得等她应允才能坐下,可就这么一小会儿,池白松却已经拉开椅子坐下了。
这让她平时那套“罚站招数”完全没法展开,只能扭头过来看她,还得笑得好看。
“池小姐。”洁琳塔强撑着笑,观察着她,“晚上好,我听说你刚从藏书室出来?读书可是对体力消耗不小,想必是已经饿了。”
“比起填饱肚子,我更好奇其他的事。”池白松微微颔首,“我听说洁琳塔夫人有话想和我聊?”
池白松对她们这套阶级制度没什么敬畏之心,尤其是她对于洁琳塔和尤利西斯的矛盾乐见其成的情况下——洁琳塔越不喜欢她,她和尤利西斯的冲突就越猛烈。
果然,洁琳塔对于她的开门见山非常不喜欢。
认为这缺乏社交中的圆滑。
洁琳塔也不再用之前那套社交风格,她也直白地说:“我听说你和尤利西斯最近走得很近。”
池白松反问:“有吗?”
洁琳塔一想到她对贝雷娜时候的“精明”,厉声质问道:“你是真的在装傻?”
“我们之间只是正常的朋友交往。”池白松实话实说,“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您认为我们之间不该拥有友谊?”
她也希望尤利西斯能动作快点,没想到洁琳塔居然主动为她添一把火,这番举动绝对会刺激到尤利西斯。
“你知道他推掉了婚约吗?”
“知道。”
洁琳塔诈她,“你不认为这里面有你的责任?”
“所以您是来兴师问罪的?怀疑是我在里面撺掇他做出这种决定?”池白松一字一句地说,“否则我想不出这其中有什么需要我来承担责任的。”
洁琳塔快气笑了。
她绝不承认尤利西斯的反叛也有自己的原因。
而池白松是她能找到的最完美的外因,无论如何她都要将池白松和尤利西斯隔开来。
她拿出一种“我说你有罪你就有罪”的精神。
“池小姐。”她说,“我没空听你的这些歪理。我能给你的选择只有一个。”
池白松眼皮一掀。
这是要来传说中的经典剧情了吗?
“我听说你父亲入狱,母亲没有工作,弟弟也没开始挣钱……全家的经济负担都落在你一个人身上,很吃力吧?”
……不,全家就我一个人,池白松心想。
洁琳塔自以为拿住了她的命门,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只要你答应我离开他,其他条件任你开,钱不是问题。”
尤利西斯在门口。
刚要开门,正好听见这句。
作者有话说:
松松:条件任开?真的?
这周公司停休,更新只能尽量。
——
第69章
洁琳塔的发言将她的傲慢体现得淋漓尽致。
池白松听着这句仿佛许多年前的作品里才会出现的老派台词, 甚至要忍住当场笑出来的冲动。
洁琳塔看来是真的乱了阵脚,否则也不会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找自己议谈了。
洁琳塔以为她被自己的话慑住, 便想乘胜追击。
她打开折扇摇了摇, 挡在面前,一副贵妇人做派,眉眼带笑道:“我也不是那么咄咄逼人的人。我可以给你一天时间, 思考要向我开口的内容——”
哎,忍住,忍住, 不能笑出来。
池白松蹙起眉头,表现出因她的目中无人而愠怒的态度来,她声音陡然拔高。
“您的意思是要用钱把我打发走?”
“打发?”洁琳塔笑了, “我们是和平交易, 你提条件。”
“和平交易的前提是双方都要对交易满意,而不是你单方面制定规矩,让我必须遵守你的规则。”
池白松慢条斯理地指出她话中的不平等来,“从一开始您就没抱着和我谈谈的想法, 只是为了让我答应你的条件。”
洁琳塔压抑着喉咙里的甜腥, “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和平交易?凭你那个锒铛入狱的父亲?”
池白松:这不是你的好儿子干的嘛。
和怒火中烧的洁琳塔形成对比的, 是池白松此刻冷淡的脸色。
她笑了笑, “就凭现在是你在求我, 而不是我有求于你。”
洁琳塔被她一呛,竟是深吸了一口气来平复心情。
她太嚣张了!
凭什么她敢这么嚣张?她觉得尤利西斯会给她撑腰?
这个讽刺的想法刚浮现,她就惊恐地发现——说不定尤利西斯真的会这么做。
他最近对自己的不满已经快达到巅峰了, 自己找池白松来这件事一定也瞒不过他, 事后又会累计新的不满。
自己既然已经把池白松叫来了, 要承担这些后果了,那今天的事一定要有结果才行!
洁琳塔扯了扯嘴角, “……你真是好样的,我没看错,你不是个笨的。”
也许她就是凭这些手段、凭她能说会道的嘴让尤利西斯对她越陷越深的。
“我分明说过我们只是朋友。”池白松摆出态度,“不论我怎么解释我们是朋友,您都把我当成诱惑您儿子的妖魔鬼怪。”
洁琳塔今天不达目的不罢休,她开始顺着池白松的思路说:“好吧,你说你们是朋友……那就请你和他绝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不用了。”池白松说。
洁琳塔对她的不依不饶也开始恼了,“我给你台阶了,难不成你还真想嫁给尤利西斯?!”
池白松反问:“您有想过他为什么要和我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走到一起吗?”
洁琳塔心说我怎么知道,我也很想知道。
“您难道不知他身边的‘朋友’都是什么人吗?”
“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只是为了攀上这条利益的大船才找上他,这些人的真心是否能凑出一盘还待考证。”
“您分明对他的人际关系和交友处境了若指掌,难道还不知道他只是想要一份无关身份、地位、金钱的普通友谊吗?”
“如果您将你们感情的裂纹归根于我,而不去反思自己是否为这份关系付出了情感,那么即使没有池白松,也会有其他人出现,那之后您要怎么做?”
洁琳塔被她道破内心的恐惧。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转移矛盾,可她固执地相信——自己对尤利西斯的教导方式和相处模式二十多年都没变过,先前也一直很稳定,这种稳定的崩塌不过是从最近才开始的,责任怎么能完全在自己……
池白松摇了摇头。
“一次一次斩断他们的联系?将他当做您的提线木偶那样锁在柜子里吗?”
“我还以为你们之间多少有点母子情分。”她笑得很勉强,就像是真的在为这件事而悲伤,“没想到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乐观想法。”
她垂着眼,语气中有对过往的哀愁。
“我曾开导他让他与您多亲近,我以为你们之间怎么会有隔夜仇,现在我为我的想法感到后悔无比。”
几乎是瞬间,洁琳塔就想起尤利西斯先前主动邀请她那次。
他那天主动提起了他儿时的回忆,也许那天他是想和自己修复关系,好让裂纹不再越来越扩大。
可自己那天是怎么做的?
她以为尤利西斯是想明白了,服软了,又能被自己驯服了。
她又摆出原先的强势来,强迫他赶紧将婚约的事定下。
而尤利西斯下定决心要解除婚约,真的只是因为池白松?
分明因为对自己不满,又得知了他还有个意外出生弟弟,这两件事同时压在了他身上,而自己的态度又并不偏向他……
洁琳塔感觉浑身发冷。
……自己真的做错了?
池白松看到她明晃晃的沉默。
她多半是在记忆里找到合适的桥段对上了。
她声音坚定:“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我晚上还有事,恕我不奉陪了。”
池白松倏地起身,面无表情地就打算朝门外走。
洁琳塔这时回过神来,连忙说:“池小姐,我能不能请你暂时和他分别一阵?我在西区有一栋别墅可以转移到你名下——”
“够了!”
房门被人先一步打开,已经走到门口的池白松看见神色复杂的尤利西斯正立在门口。
她做出瞠目的神情来,“尤利西斯,你怎么……”
尤利西斯对她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我来找你。”
洁琳塔本来就因池白松的话有些动摇,见到尤利西斯的出现,她这下真的乱了阵脚。
她还没整理好情绪,没想要今后要怎么面对尤利西斯。
“你怎么来了?”她干巴巴地说。
尤利西斯皮笑肉不笑,“如果我不来,难道要让自己毫不知情地‘被绝交’?”
“没有,我只是希望你们暂时分开一阵子,你可以冷静一下。”洁琳塔已经变了多次主意,她连忙安抚尤利西斯。
池白松站在门边听乐子。
洁琳塔的“安抚方式”还是过于高高在上了。
尤利西斯见洁琳塔还没想好台词,他先发制人。
“……我曾经也有同我真心交往的朋友,他们身份并不高贵,甚至只是园丁的儿子,他们最后都离我而去了,我还记得那孩子说他们家必须要搬去很远的地方,我问他为什么?他却支支吾吾不肯告诉我。”
尤利西斯讥讽地笑了,“母妃,你知道原因吗?”
他不是不知道原因。
但他曾经太懦弱也太弱小,有什么资格为他们打抱不平?
可洁琳塔今天把池白松“请”来,实在是碰了他的逆鳞。
她到底想对自己掌控到什么程度才肯善罢甘休?
洁琳塔把自己当做承担她政治愿望的工具人,而把对一个儿子的疼爱全都给了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
那个弟弟甚至很有可能不是父皇的种。
“那些人对你毫无益处……”洁琳塔支支吾吾。
尤利西斯斩钉截铁地说:“对我是否有益处,不该由你来决定。”
“您今天做的事让我太失望了。”他说,“我没法再对您给予和原先一样的尊重。”
“我——”
“我的建议是先管好您自己。”尤利西斯说,“别逼我现在就对奥索斯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