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吗?
说出来的话她一定会追问自己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这后面要怎么说?
心里一个声音想放弃,另一个又不肯就此罢休。
想想吧,你那里每个月都会送到一大批的补充剂,每次都要借着别人的名字送到她跟前吗?
放在上次,他还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大问题。
可那一夜经过后,裴烬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说不上来,但又靠本能去追逐这种模糊的感受。
池白松见他不言不语,只当他是默认了。
她终端正好想起,她微微抬眸,说道:“利雷给我发消息了。”
裴烬有一瞬间的慌神。
“他问我你到了没。”池白松边说边回了消息。
利雷告诉她他让裴烬给他带了手环过来,并且告诉她要怎么使用。
池白松将手环取出来,拆开说明书,拆分出给手环定型纸盒,又瞟了瞟利雷发来的注意事项。
她将桌上的东西拍了个照发给利雷,表示东西都送到了。
池白松拉开椅子坐下,“倒是正好跟他道谢。”
她正要打开语音转录输入文字内容,却在须臾间被一双手握住了手腕——是裴烬。
起初她感受到了力道的急促,然而对方很快就松开了,只是用手虚握着她的手腕。
青年已经移到了她身侧的位置,一双颜色剔透的红色眼睛眨也不眨,掌间的纹理贴合在她凸起的尺骨尾端,光滑与粗糙的两种皮肤被二人的体温连接着,让池白松感受到了他身上不安的节奏。
她目光微垂,停留在他紧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她说:“先松开。”
裴烬动作一僵,还是照做了。
她没有对裴烬的异样放着不管,她问:“怎么了?”
……坦白吧,裴烬心里的声音告诉他。
“不是他的。”他一字一句地解释起来,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些补充剂是我的,你不用给他道谢。”
怎么听都有些咬牙切齿。
池白松在心里淡淡地“啊”了一声。
……原来如此,难怪他刚才的表现反常。
“看来我差点谢错人了。”她轻笑起来。
池白松没有立刻反问他为什么先前不说是自己送的,还是给了他一点缓冲时间。
她温声笑道:“谢谢你,你真的帮了我不少。”
裴烬突然得了她一道柔软的善意,竟然感觉有几分不习惯。
池白松此刻颇有良心,见他表情僵硬,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感谢可是真心的。”
裴烬蹙着眉,“……你对他们也是这样吗?”
池白松没因为他的尖锐问题生气,只是反抛给了他,“你明明知道答案。”
裴烬不说话了。
“不过,你哪来这么多精神力补充剂,这数量并不少了。”
池白松转了话题,取出其中一个瓶子来晃了晃,澄清的液体如波纹荡起,她说:“我还不至于自恋到觉得是你专程给我买的。”
换了个轻松的话题,裴烬也自然了几分。
想到这件事,他冷笑起来,“他们离婚很久了,之前东西都是送到我妈的研究所那边,现在她换地方工作了,我爸不知道她去了哪,这些就都寄给我了。”
……每个月一箱?
难怪裴烬大大方方给了她这么多。
池白松哦了一声,顺着他追问道:“他们是为什么离婚了?”
“感情破裂。”裴烬嗤笑道:“虽然我觉得他们本来就没什么感情,他们本来就差了十来岁……”
池白松侧着头看他,似乎是对这段往事有些兴趣。
裴烬顺着说了下去:“我爸对来龙谷考察的我妈一见钟情,死缠烂打地追求她,给她送了很多东西,花、宝石、金子,他作为纯种的龙族,审美是很老派的,但这些东西我妈统统都不感兴趣,只觉得他很烦。”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妈喜欢的东西是她的研究,她的数据。”
池白松:“他们最后怎么走到一起的?”
裴烬很认真地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他又补了一句,“比起爱人,他们看起来更像仇人。”
不健康的家庭关系让他很难相信有健康的感情。
他时常感觉这是一种诅咒,诅咒他也会如自己的父母一样陷入不正常、不健康的情感之中。
现在看来,这件事很可能会应验。
=
人都来了,再加上已经到了午餐时间,池白松还是留他吃了个午餐。
在准备午餐时,正好边做边聊。
池白松去冰箱里拿了个苹果,边洗边说:“你看到今天新闻了吗?何志远死了。”
“我知道。”裴烬低声说:“……我当时在现场。”
她洗了苹果,去摸了把刀切开,“你昨天去找何志远了?”
提到这个话题,裴烬语气非常不爽道:“我猜纪云追会去找他,但我去晚了,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池白松点了点头,又说:“他昨天来找我了,就在你和我打完电话之后。”
“什——”裴烬拔高声音,他下意识想反问,又强行让自己忍住,目光快速扫过池白松的全身,“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池白松淡定地讲述了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说得简略,但裴烬听得眉毛都要拧到一起去了。
好在她没事,也没被纪云追带走。
至于晚上和约修亚在一起的事,她也随口提了提。
裴烬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他心想自己还不至于又一次被这种事弄得心神不定。
她爱和谁在一起,这都很正常。
他准备去冰箱拿东西,却看见冰箱旁边的一个置物架上摆着两瓶酒。
这东西前天来还没有的。
其中一瓶已经空了一半了。
“你喝酒了?”
“我和他一起喝的。”
这个“他”,当然是约修亚。
裴烬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去冰箱里拿了酱料出来,往桌台上一放。
池白松扭头看他,“你很好奇我们昨晚做了什么吗?”
换做是平时,裴烬多半会说“没有,关我什么事”之类的话。
但他今天没有。
他问:“你们做了什么?”
这会儿池白松已经把切开的苹果吃了好几块,她用叉子戳了一块打算给裴烬。
她目光流转,嘴唇微张,做出一个提醒他“啊”地张嘴的示范动作,笑容已经不知何时换上了她刚才冷淡的表情。
裴烬没做心理斗争,他压下下颚,目光随之沉下,任由气氛牵引着他乖乖靠近她。
就在即将触碰到湿润的苹果块时,她却将叉子往餐盘里一放,两手倏地扬起捧着他的脸,就像被交缠的气息拉扯那般,在这气氛带来的引力下朝他凑近,几乎是他只一低头就能覆上她鼻尖的距离。
就他在呼吸变得急促、粗重的那个刹那,池白松又收了手,向后退了半步。
这份旖旎瞬间跌落,碎了一地。
她说:“这就是昨天发生过的事。”
裴烬感觉一阵灼热的风拂面而过,又荒唐地将他甩在身后。
他微微闭眼,又感觉皮肤底层也被这股热风煽动,燃起了星星之火,很快这股动荡就在他心头蔓延开。
但……这距离太近了,他知道只要他一低头,一切就会如他所愿地进行接触,这让他感觉空气都变成了令人眩晕的致幻剂,近乎考验的诱惑折磨着他的皮肤和心关,在理智还没发挥作用的这个短暂间隙,身体先一步迈入了甘美的陷阱。
他极快地、蜻蜓点水般地碰了碰她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有人A上去了。
第63章
就像两只空中盘旋的蜻蜓忽然相交, 在嘴唇触碰的刹那又立刻分开。
时间太短,就连当事人也不知滋味, 裴烬只感觉心头有火在燎, 引出一片山火,在他耳边噼里啪啦地狂野燃烧作响。
原本就不节律的呼吸因为这不知后事如何的举动变得越发的躁,吸气和吐气间都流转着忐忑。
池白松神色不定, 目光带着些审视,她并不退缩,甚至探前身子, 举起旁边的叉子在手里把玩。
房间里鸦雀无声,叉子上银光流转。
她抄起叉子,轻轻拍了拍他脸颊。
“是故意的?”
冰凉的叉子印在他皮肤上, 裴烬感觉头脑中激昂的风暴逐渐平静下来, 他目光幽暗,用舌尖抵在齿根,似乎是想将方才那点回味给挤出来。他没有逃避,他一手扶着冰凉的厨房案台, 身子却顺着池白松的动作靠近她几寸, 起伏的胸口只差几寸就能贴到一起。
他握住她手中的叉子,心中陡然生出些叛逆心来。
于是他咬字清晰又坚定地回答了她的答案:“是。”
事已至此, 再无回头。
就在方寸间他已经承认了自己心中的感情。
他迫切地想知道池白松会怎么做。
她会怎么看他, 又会怎么对他……还是说会讨厌他, 将他扫地出门?
可是不管哪个可能性,都让他兴奋的大脑越发兴奋。
池白松:“明明是故意的,就只轻轻碰一下?”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多, 裴烬一时间判断不出她究竟是否愿意与自己接触, 他方才不是没有遐想过唇唇相覆的场景, 可这太过冒犯,他要是真那么做了会不会更糟糕?
但池白松这么说,就是像在嘲讽他的克制和收敛。
这句话到底是调侃,还是他可以更进一步的暗号?
池白松抬手按在他的嘴唇上,裴想知道她给出的答案到底什么意思。
他去捉她的手,嘴唇擦在她白皙细腻的手掌肌肤上,炙热的呼吸填满她的手指空隙。
“我——”
“我看你还不是很清醒,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池白松目光清明,在这团黏糊的空气里半点不受侵扰,她冷淡地抽回手。
裴烬以为是自己的迟疑惹她生气了,他尝试补救:“我知道。”
他知道她拥有与漂亮干净的皮囊不同的性格,像一柄未出鞘的刀,只是藏起了锋。
从这种人身上攫取感情本就是艰辛曲折,甚至没有结果的。
池白松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块苹果送进嘴里。
没理他。
裴烬感觉她就像一团冷火。
冰冷,但碰到了又会被灼伤。
他无言地将那几个被她弄乱的叉子重新清洗,放进柜子里。
池白松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所以他没有吻到你。”他冷不防地开口,“他只是以为你们要接吻了,就像我刚才那样。”
池白松:“你倒是比他更大胆一点。”
她扬起手,上面还沾着苹果的汁液,黏黏的。
裴烬给她在旁边抽了张纸,虚虚握住她手腕,提起她细嫩的手臂,就在池白松以为他是要帮她擦掉上面的果汁时,他竟然用嘴唇含住了她的指腹,将甜蜜的汁液尽数擦过,他的动作依然是克制又暧昧,不得她应允,绝不往更深的层次探索,只在表层的肌肤触碰这个环节进行徘徊。
像随时待命的家犬。
最后他还是捧着她的手,用温水冲了冲,帮她擦拭干净。
就像方才的小插曲并不存在那般。
他想了下,主动请缨:“食材都准备好了,午餐我来做吧。”
池白松的拇指和食指指腹重叠在一起,轻轻摩挲。
“那你做吧。”她转身出去了。
等她背过身去,裴烬才用舌头卷掉残留在唇上的那一丁丁点果汁,真的很少一点。
但挺甜的。
=
这餐饭吃得相当安静,两人谁都没主动说话,只有电视上的新闻声。
直到两人吃完,又收拾完餐具后,池白松才提起正事——关于精神力训练的资料。
裴烬总算得了她一句新词,但这方面他的确不了解。
只能说:“我不太清楚,只能先去找其他人问问,或者我去龙谷一趟。”
他所谓的方向也只有两条线——一是找龙谷,二是找他那个许久没见过面的研究员妈,问问她是否有这方面的人脉。
……一想到第二条,他只感觉有些头疼。
裴烬侧过脸问她:“你现在已经掌握到什么程度了?”
池白松笑盈盈地伸出手,掌心朝着地面,然后——
哗啦啦掉下六、七枚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