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扛着摄像机走过来, 对着两人拍摄。
　　此时的电视直播中，解说员介绍道：“目前屏幕上的这两位小将就是何昭宇唯二的两位弟子，他们正在换场空隙中交流，值得一提的是，两人都在本届比赛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从画面上看，两人站在一起十分搭调，一个在做准备活动，一个在轻轻地笑。
　　电视机前不知有多少人正看着他们。
　　不过镜头没收音，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叶茹茹嘴唇在动。
　　叶茹茹微微仰头问道，“哥哥，你还有一场200米接力，还行不行啊？”
　　昨晚太过激动，一通电话打到很晚，今早叶茹茹就后悔了。
　　她今天倒是只有一项，可喻才知有三项呢，100米200米自由泳和100米混合泳他都要上场，睡眠不足的话也太难熬了。
　　她昨天完全把这事给忘了，喻才知居然也不提醒她，只听着她在电话里嚎了许久，最后把自己说困了才睡。
　　导致现在叶茹茹打量着他的目光都稍稍带了点愧疚。
　　结果听喻才知突然笑道：“我当然很行……”
　　“？”
　　叶茹茹赶紧瞄了眼镜头。
　　好在摄像头这时已经挪开了，她立刻回头朝他一瞪眼。
　　叶茹茹完全没想到对方还能和她开这种玩笑，就好像他们是年龄相差无几的人。
　　虽然面上这样表现，叶茹茹心里却有些飘悠悠的。
　　“你快点走吧！”她伸手把他推走。
　　电视中解说员说道：“现在进行的是全国冠军赛女子4x100米混合泳接力赛……”
　　几个女孩都拿着一张白纸材质的自制号码牌，上面写着明星2队字样，笑容满面地站在镜头前。
　　这是他们队里玩出的花样，这一场比赛非常欢乐。
　　全体运动员站上泳道。
　　一声长哨后，“扑通”的入水声接连响起。
　　第一棒是仰泳，一排高个儿姑娘垂直跳入水中，之后伸手扒住跳台。
　　随着一声电子音响起，姑娘们瞬间后仰进入水中——
　　虽然是娱乐性质，但只要是比赛，他们就会全力以赴。

　　明星2队的第一棒是仰泳单项比赛的第三名，不过成绩和旁边明星3队的单项第二选手相差不多。
　　叶茹茹接棒入水时，仅落后0.19秒。
　　明星3队第二棒蛙泳是杨孟晗，解说员介绍道：
　　“这位来自H省的姑娘是100米蛙泳项目的冠军，以1分06秒38的成绩打破了吴心霖保持的赛会记录，隔壁明星2队的叶茹茹则是100米蛙泳项目的第二名。”
　　在单项比赛中，两人的习惯似乎差不多，都是后半程发力。
　　然而今天叶茹茹似乎改变了策略，前期就将明星2队的劣势追回，一直保持着领先位置，直至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
　　杨孟晗没能追上她，第二个到边触壁，电视屏幕左下角显示两人的相差时间，0.16秒。
　　叶茹茹在这一场100米蛙泳的成绩居然比杨孟晗快了0.35秒。
　　这差距在游泳比赛中已经不算少了。
　　叶茹茹的队友发出一声欢呼，当然只是玩笑性质，她们并没有把这场接力太当回事。
　　场上气氛无比欢乐。
　　这种打乱各省队伍的比赛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很新奇，两个泳道第三棒的姑娘都来自G省，虽然平时接力都是队友，但她们在这场比赛中毫不留情，你追我赶，最终明星2队又一次被超越。
　　最后一棒自由泳到边，明星2队的成绩定格在4分04秒26。这个成绩哪怕在前两天的正式比赛上，也能拿到第三名。
　　也许大家都是出色的选手，强强联合，哪怕只是表演赛，也发挥出极强的实力。
　　叶茹茹带着明媚的笑容和其他几队的选手拥抱——虽然大家前两天为了世锦赛名额争得头破血流，这时候却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关系非常融洽。
　　叶茹茹还和杨孟晗交换了联系方式。
　　杨孟晗朝她笑笑，挥手道别：“下次比赛见。”
　　“好，下次比赛见。”叶茹茹道。
　　当晚，Z省全队坐上了归程的飞机。
　　叶茹茹记忆中的比赛停留在了最美好的时刻，然而几日后，她却突然收到了赛会组发来的消息。
　　——在那场100米蛙泳比赛中，她的对手尿检结果呈氢氯噻嗪阳性。
　　“怎么回事？”
　　收到消息的师徒两人第一时间汇合在一起，讨论这件事。
　　叶茹茹这才知道，原来当天晚上因为另一场比赛的选手查出尿检阳性，才会那么急匆匆进行临时抽检。
　　她什么都不懂，立刻搜索了一下氢氯噻嗪这种东西。
　　这是一种利尿剂，能加大尿液排出量，医学上用于治疗水肿、高血压等疾病，对于运动员来说，可以在赛前减轻体重，是赛内赛外都禁用的药品之一。
　　然而令叶茹茹迷惑的是，游泳这项运动分明不重视体重——要是靠体重能取胜的话，何昭宇还会天天像填鸭一样喂她，想让她增重吗？
　　而且，氢氯噻嗪本身并不具备任何兴奋作用。
　　然而赛会发来的消息上明确写着，H省代表队的杨孟晗A样本尿呈氢氯噻嗪阳性。
　　对方已经在接到阳性通知后，提交了检测B样本的申请——尿检通常只检测A样本，但在阳性时，可以申请检测B样本复核。
　　几日后，叶茹茹再次得到消息，对方B样本仍然为阳性，确认构成违规。相应的处罚是，取消当场比赛资格，并且禁赛2年，范围包括国内国外所有大型赛事。
　　叶茹茹完完全全震惊了。
　　何昭宇缓缓道：“尿量增加了，其他药物或者代谢产物自然会被稀释……”
　　叶茹茹睁大眼：“那杨孟晗真的吃了其他兴奋剂吗？”
　　无论是血检还是尿检，杨孟晗都只被检测出了氢氯噻嗪这一种药物，其他什么都没有。
　　何昭宇叹了口气，伸手在小姑娘的发顶揉了一下：“谁知道呢。”
　　其实他心里大概有了答案，但他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叶茹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刚加完联系方式，两人还聊过几句，但是这些天聊天界面已经完全没动静了。
　　明明她们那时候还互相说了下次比赛见。
　　叶茹茹犹豫片刻，还是没做出任何操作，关掉聊天框，点开了另一个，上面的备注是吴心霖。
　　她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
　　如此强劲的对手和如此关键的名额，两者组合在一起，很难说一个人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这是被检测出来的情况，若是没有这一插曲，就这样平淡过去……
　　不过这一回，她依然什么消息都没发，半分钟后，她关掉手机屏幕，放进了游泳包里。
　　她转身拿起一旁的泳镜走向泳池，回头对何昭宇道：“我们开始训练吧？”
　　何昭宇望着面色平静的小姑娘，笑了下，低头翻开手上的记录本，说道：“今天开始正式备战世锦赛，强度又要提一提。”
　　叶茹茹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啊？”
　　“就你之前那点强度，在国内拼一拼还行，在世界赛场根本不够看，你以为站上领奖台那么简单呢？”何昭宇抬头瞥了眼她。
　　叶茹茹嘿嘿一声，明明她从来没说过自己的想法，何昭宇却这么懂她。
　　“就知道你野心不小，快下水吧。”
　　何昭宇拿浮板在她头上轻轻一敲，随后往水里一指，“你看人家喻才知，已经游了好几百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扑通”一声。
　　身形纤瘦的小姑娘跳下水，像条灵活的鱼在水中开始流畅前进。白皙的手臂划至空中，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
　　何昭宇低头笑了声。
 
 
第77章 未来
　　几天后, 有赛会工作人员和叶茹茹取得了联系，叶茹茹的银牌被换成一块金光闪闪的。
　　——是金牌！
　　叶茹茹戴着奖牌与两位教练跟喻才知一起合影。
　　这算是他们的一张全家福，喻才知也把自己的奖牌拿出来挂在了脖子上。
　　本次比赛, 两个孩子的收获都收获不小。
　　喻才知一共收获了六枚，两金三银一铜，叶茹茹脖子上的奖牌则是三金一银。
　　喻才知两金是100米自由泳单项和4x100混合泳接力, 三银分别是200米自由泳单项、200米混合泳单项以及4x100米自接力，唯一的铜牌是4x200米自接力。
　　叶茹茹参加的接力比他少, 而且Z省女子混合泳接力第四，只有一枚4x200自由泳接力的金牌，因此奖牌比他少两块。
　　但她个人单项成绩都不错——50米蝶泳和100米蛙泳都拿到了金牌, 200米蛙泳是银牌。
　　这要是夸张点的新闻媒体放出去, 说不定能这么写：Z省两位新星强势崛起，一届比赛狂扫十枚奖牌！
　　不过这确实是事实, 且看何昭宇笑得合不拢嘴就知道, 他现在内心中有多得意。
　　虽然他自己的教学应当也不差, 但此刻他深深体会到了类似于“母凭子贵”的感觉。
　　——在前两日，国家体育局运动管理中心的官网上公布了新的教练员名单, 他和他师姐的名字都赫然在列。
　　他们二人被挂上“国字号”的头衔, 如此顺利又速度, 可见上面有多急切。
　　如此一来, 两个孩子就正式成为了国家游泳队的一员，得以入选新一期集训大名单。
　　5月份他们都将去首都集训，为7月份即将到来的世锦赛做准备。
　　在此之前，叶茹茹短暂地返回了校园。
　　同桌姑娘陈欣怡已经只口不提叶茹茹请假的事了, 直到这次比赛她才知道自己这同桌有多厉害。
　　其实在她一个普通的中学生眼中, 根本不用什么世界大赛, 只一个全国比赛拿奖就已经顶天了。
　　她要有叶茹茹这能力，她还纠结什么学习，当然是竞技成绩最重要。
　　在她知道叶茹茹比赛期间还要抽时间写题时，只有一个词能形容她的心情，那就是目瞪口呆。
　　她的同桌回来之后，天天苦着一张小脸，与这些天堆积如山的作业拼死拼活。
　　十多天的课程可不是那么好补的，而且过两天又要月考，年级排名如果掉太多可就难看了。
　　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叶茹茹的名字总算出现在了表彰名单中。
　　而且她和别人不一样，其他人表彰方式都是“我校校队在xx比赛上取得佳绩，获奖的运动员有balabala……”
　　叶茹茹一个人居然被单独提出来，而且是这样念的：
　　“初二1班叶茹茹同学在刚刚结束的全国游泳冠军赛上，为我省代表队夺得三金一银，请大家向她表示祝贺！”
　　全操场都静了一秒，随后接二连三震惊的感叹词伴随着掌声出现。
　　“哇靠！”“卧槽太强了！”“好牛逼……”
　　大概身边从来没有人取得过这样的成绩，同学们的反响无比热烈。
　　莫名的，叶茹茹感受到一丝羞赧。
　　明明站在比赛的领奖台上，她都能笑盈盈地接受其他运动员的祝贺，哪怕是有媒体拍她，表情都可以丝毫不变。她也可以在赛后被省队其他人围着，被教练和后勤当面夸奖。
　　然而此时面对同龄人羡慕和崇拜的目光，她却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好了，大家别激动了，你们之前不是在晚自习看了叶茹茹比赛吗，怎么还跟第一次听说似的。”班主任老师在班会上笑着说。
　　什么？！叶茹茹瞬间睁大眼。
　　班里居然在晚自习放她的比赛？？？
　　“我靠原来老师知道啊……”有人说。
　　班主任老师推了下镜片，呵呵一声，“你们以为拉上窗帘老师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全班大窘。
　　“究竟怎么回事？”叶茹茹捂着自己的脸，小声问陈欣怡。
　　同桌姑娘面上一红，结结巴巴道：“这不……那天发现有你比赛的转播，就打开看了眼，结果忘关投影仪……”
　　“……”叶茹茹突然后悔自己千里迢迢捎回来的几斤鸭脖。
　　不过因为叶茹茹和她说没有转播，陈欣怡知道消息时已经错过了第一场50蝶，刚好赶上那天4x200米自由泳接力叶茹茹替补上场。
　　那场比赛中，她的同桌简直太帅了。
　　在叶茹茹赶超隔壁泳道时，教室的天花板都快被掀翻了。
　　陈欣怡看着旁边身材高挑的姑娘，夸赞道：“你的自由泳好厉害啊，是不是你所有泳姿中游得最好的？”
　　啊……
　　叶茹茹张了张嘴。
　　她该怎么跟同桌解释，她的自由泳其实是她所有泳姿中游得最差的？
　　改自由泳技术一事被迅速提上日程，几天后，两个教练就已经制定出合适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