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用游了，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出门。”
　　叶茹茹睁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叶妈带下楼。
　　楼下停了辆白色的车，喻才知从开着门的后座向外张望，看到人，对着前排说了声：“她们来了。”
　　叶茹茹在喻才知旁边坐下，叶妈则坐上副驾驶。
　　“不好意思，我们家太磨蹭了。”叶妈满带歉意地对喻爸说。
　　叶茹茹转头看向喻才知，问道：“这是去哪呀？”
　　“测骨龄。”喻才知答道。
　　叶茹茹依然很懵：“什么是测骨龄？”
　　“就是测试你们真实生长的年龄，为了确保公平公正，防止有人虚报年龄，要求用骨龄结果来划分年龄组。”喻爸在前面笑着解释。
　　叶茹茹懵懵懂懂，也没听太明白，反正她被两位家长带到一个地方，这里已经排了不少人，都是小孩子。
　　排到她，工作人员叫她伸出左手，放到一块板上。
　　叶茹茹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工作人员就说测好了。
　　她走出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喻才知也已经测好了出来，他们都在等她。
　　“过了最后一关，这回真要参加比赛了，好好加油。”
　　喻爸拍拍她的肩，笑着鼓励。
　　叶茹茹点点头。
　　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十月末的这一天终于到来。
　　周一的一大早，叶妈就开始在厨房忙碌，最后端出一根火腿肠和两个圆圆的煎蛋。
　　“虽然和比赛没什么关系，但也是个好兆头，快吃吧。”
　　吃完叶妈的吉利早餐，叶茹茹按照约定，背着包来到学校门口。
　　中小学生游泳比赛是以学校为参赛单位，因此由学校体育组派人领队，带着他们这些参赛队员去比赛。
　　今年的领队刚好是叶茹茹年级的体育老师，看到叶茹茹时眼睛都瞪圆了。
　　他在名单上找到名字，不可思议地问：“你也去参加比赛？”
　　他记得这个小姑娘，因为看着格外瘦弱而让他印象深刻，结果现在告诉他，这小姑娘要去参加比赛？
　　逗谁呢？
　　叶茹茹来得有些早，还有其他人没有来，他们只好站在校门口多等一会儿。
　　校园里，一个个班级排着队列，每班前方都站了个穿着迷彩服的教官，同学们大多愁眉苦脸的。
　　谁都知道接下来一周等待他们的是魔鬼生活。
　　载着军训队伍的大巴从校门口驶出时，叶茹茹抬起头，在车窗上看到了自己的同学。
　　——他们一个个脸贴着玻璃，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自己。
　　叶茹茹突然有种，这车是开往监狱而不是军训基地，要把他们都抓住关起来的错觉。
　　她“扑哧”一声。
　　“人来齐了，我们也走吧。”带队老师说。
　　叶茹茹背着包，在班里同学的目光中，跟着队伍走向校门口停着的那辆格外不同的中巴。
　　中巴上印着醒目的标识：S市一小。
　　这是学校的公务用车，以前只见老师们坐过，她还从来没拥有过乘坐的特权。
　　明媚的阳光下，叶茹茹第一次坐上那辆中巴车，车子载着整个队伍驶向S市中心最著名的游泳馆。
　　这里将会是今年S市的重头比赛——中小学生游泳比赛的场地。
　　叶茹茹隔着车窗，看着停车场停满带着各个队伍标识的车辆，车窗在阳光照射下反着光。有教练带着队伍在路边行走，队员们背着各式各样的游泳包，还有人抱着浮板。

　　——这就是她即将走入的新世界。
　　抬头眺望远处静静屹立的场馆，不知怎么，叶茹茹的心脏在胸膛中砰砰跳起来。
 
 
第6章 赛场（修）
　　这个场馆曾经举办过国际赛事，因此设施十分完善，场馆内有两个泳池，一个比赛池，一个热身池。
　　刚出更衣室，一股独属于泳池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正值赛前适应场地的时间，比赛池就跟下饺子似的，每隔半米就有人在游，一个蛙泳腿就能蹬到旁边的人。
　　叶茹茹上午的比赛时间比较晚，在比赛池的跳台练了几个出发就去了热身池。
　　热身池这边好多了，叶茹茹在一条人少的泳道游了几个来回，停下来歇息一阵。
　　没一会儿，泳道的其他人都在旁边停下，岸边的教练正在给他们讲每个人的关键点。
　　他们都是一个队的。
　　叶茹茹一个人在旁边听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没有人给她安排热身计划，虽然她跟着学校队伍一起来的，但并不是跟着队里练的。她的教练，也就是喻爸，今天要当比赛的裁判，这会儿正在开裁判员会议。
　　她现在完全是放养状态。
　　叶茹茹听了一会儿，刚要出发，隔壁泳道来了一队人。
　　他们都是个子不矮的中学生，在岸上说着话，一边戴着泳帽。
　　泳帽上印着S市一中的字样。
　　叶茹茹往旁边一看，刚好和一道视线对上。
　　喻才知低头看着她，“巧了，我正在找你。”
　　叶茹茹仰着头：“嗯？”
　　喻才知三两下戴好泳帽，“我爸让我提醒你，身份证检录时别忘了带，还有，教下你怎么听比赛的哨声。”
　　喻才知活动着关节，一点也不浪费时间，语速不紧不慢：“你第一次比赛，他忘了提前跟你讲流程，检录完有人领你进场，每条泳道地上都有个篮子，那是放东西用的，身份证和衣服可以放里面。”
　　他讲得很细致，几乎把所有细节都讲到了，“……出发三声哨，第一声间断的短哨提醒你们到泳池边准备，第二声长哨上跳台，各就各位之后，第三声哨出发。”
　　叶茹茹听得认真，喻才知刚讲完，旁边一个男生探过脑袋。
　　“喻才知你干什么呢，哟，这小孩谁呀？”
　　喻才知调着泳镜的带子，“我爸的学生，大概算师出同门吧。”
　　那男生反应很快，“原来喻教练的学生啊？”
　　说完他打量着叶茹茹，满眼好奇：“那你蝶泳一定很厉害吧。”
　　喻才知就是蝶泳主项，在同龄人中十分出名，只要参加比赛，名次不用愁的那种。
　　他还有个出名的师兄，蝶泳也是曾经喻教练手底下出来的，前两年已经被省队挑走了。
　　可以说这个项目一直被喻教练拿捏在手里。
　　因此听到是喻教练的学生，李想第一反应就是关注对方的蝶泳。
　　水里的小女孩这时开了口，声音脆脆的：“我还不会游蝶泳。”
　　李想摆手，“哎没事，人各有所长，游不好也正常……等等，你说什么？”
　　李想惊讶地瞪起眼睛：“不会蝶泳，我没听错吧？”
　　喻才知在旁边抱着臂，语气闲适：“她暑假刚开始游泳，现在大概刚学会仰泳，蝶泳确实还没学。”
　　“什么？”李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四种泳姿还没学全就来比赛，认真的吗？”
　　喻才知瞥了他一眼：“你说呢？蛙泳不能游么。”
　　被人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叶茹茹有些不自在。喻才知提了个建议，“要不你冲个25米蛙泳看看？”
　　赛前确实可以短距离冲刺找找感觉，叶茹茹点点头。
　　她从水里出来，站上跳台，喻才知给她喊口令：“预备，走。”
　　叶茹茹像比赛时一样出发。
　　看着叶茹茹游完一遍，李想拍了几下手，赞叹道，“可以啊你这师妹，在这个年龄组应该算不错了。”
　　“不过……感觉还差点什么？”他随后接道。
　　“确实。”喻才知说。
　　喻才知沉思了一会儿，低头看向叶茹茹：“正式比赛和平时测试不一样，如果你在测试时发挥了100%的能力，比赛时就要竭尽全力，发挥出120%的能力突破自我，现在你差的就是这股劲儿。”
　　竭尽全力，突破自我？
　　叶茹茹以前从来没参加过比赛，连学校的运动会都没有，她不太理解喻才知的意思。
　　一中的队伍去热身了，叶茹茹独自琢磨着这句话。
　　她又游了几次，没找到喻才知说的那种感觉。
　　竭尽全力就是努力去游嘛，那和平时测试有什么区别？
　　比赛池那边已经开始比赛，叶茹茹练了一会儿，起水回到场馆后方S市一小的地盘。
　　那一片空地已经铺满了蓝色的防潮垫，其他几个队员都去比赛或者热身了，就剩带队的体育老师老刘和另外一个姑娘。
　　见叶茹茹回来，老刘招了下手，“你俩在这里看东西，我去看看比赛。”
　　说完还给了叶茹茹一只荧光笔，把一个订好的活页夹递给她，“你照着名单把咱们参赛的人都划出来。”
　　叶茹茹低头一看，活页夹第一页写着“秩序册”三个大字。
　　旁边的姑娘说：“比赛的组别和道次都在上面，这活挺枯燥的，每次就爱交给我们这样闲着的人。”
　　“不过也是，比赛没什么希望拿不到名次，只能干点杂活出出力，也不算白来一趟。”
　　那姑娘说完叹了口气。
　　叶茹茹反应过来，她这是不被人看好，被打发干杂活了。
　　叶茹茹第一次看到秩序册这东西，还挺新奇的，也没觉得这活有什么不好。
　　她打开活页夹，在里面找到自己的项目，第十九项，小学女子乙组100米蛙泳决赛。
　　指尖在页面划过，她在第二组的第三道。
　　项目总共报了15人，分为三组，前两组6人，最后一组3人。
　　除了她的名字，其余14人都是她的对手。
　　叶茹茹看着这些名字，觉得很陌生。
　　她一个也不认识。
　　她想起刚刚热身时，不时有别的队的人路过和喻才知打招呼，好像看起来都很熟的样子。
　　……
　　埋头不知道划了多久，终于搞定这两天的所有赛程，叶茹茹放下笔，老刘刚好在这时回来。
　　老刘神色有些郁闷，连叹好几声气：“兔崽子扛不住压力，就拿了个第四，虽说也不错，可明明有机会拿前三的，唉，可惜了。”
　　叶茹茹知道老刘说的是谁，她刚刚划秩序册的时候看到了。
　　这个叫杨嘉添的男生是今天上午最有希望拿奖的，老刘甚至没等叫人划秩序册，亲自动手在上面打了个星号。
　　看到叶茹茹，老刘像是才想起来队里有这一号人。
　　他一拍脑子：“叶茹茹是吧，现在比到第十一项了，你的项目也快了吧？去检录处吧。”
　　叶茹茹拿着泳镜泳帽去了，发现才检录到第十五项的第二组，还早着呢。
　　老刘连她是第几项都没记清。
　　不过既然来了场馆这边，离看台很近，她也不浪费时间，干脆看看比赛。
　　看了几场，她突然听到广播声响起：
　　【下面进行第十三项，初中男子组，50米蝶泳决赛第一组】
　　【道次介绍：二道……四道，喻才知，S市一中……】
　　广播的女声字正腔圆地念着。
　　叶茹茹扒着栏杆向下望，看到泳池尽头站着一排高个头的男生，喻才知的身影赫然在列。
　　他看上去还挺显眼的，可能因为他长得比别人好看。
　　身边看台上有人喊了声加油，但是喊的是别人。
　　叶茹茹觉得喻才知没人加油怪可怜的，念在多年情面上，也跟着喊了声加油。
　　喻才知正转着手臂，估计没听见，头也没抬。
　　“这场没悬念啊，那小子都快一级了吧，在这种哪里有人能游过他……”
　　叶茹茹听到耳边传来几个家长的议论声，不知道在说谁。
　　“哔—哔—哔—哔—哔—”
　　哨声响起，打断了看台上家长的议论。
　　全场骤然安静下来。
　　运动员走到各自的跳台边，戴上泳镜，等候下一声哨音。
　　喻才知的泳镜是墨绿色的，镜面反光，两侧微微上斜，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凌厉。
　　像某种蓄势待发的猫科动物。
　　“哔哔——”
　　一声长哨，所有运动员都上了跳台，身体前倾，双手搭在跳台边缘，做好起跳的准备动作。
　　全场像被按了暂停键，半天竟没有一个人有动作，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叶茹茹的手紧紧抓着栏杆，心中突然感觉有点紧张。
　　裁判员的声音拖得很长：
　　“各就各位——”
　　“哔！”
　　一声急促尖利的短哨声，所有运动员在一刹那如箭般射出。
　　全场气氛压抑之后达到高点，瞬间炸开。
　　一时间各种声音响起，四溅的水花声混杂着加油声，以及心脏的砰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