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确实只有他们两个拼得最猛。
　　三十米过后，场上明显出现两个梯队——中间泳道的两人和旁边的其他泳道。
　　能看出，除了这两人，其他人都不是一个能力层面的。
　　“还可以。”叶茹茹听到身边那人评价道，“虽然丢掉蝶泳有点可惜，但他的自由泳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在他说话间，场上领先的二人已经游进五米线，几乎同一时刻，两个干脆利落的滚翻，惯性甩起水花肉眼可见——
　　叶茹茹感觉到旁边的人在摇头，说话十分直接：“这个5道太不行了，转身技术稀烂，比赛结果已定，不用看了。”
　　叶茹茹有点傻眼。
　　这是从哪看出来的？不明明看起来都挺帅的？
　　两人蹬壁而出，几个蝶泳腿后，先出水的果然是4道的喻才知。
　　叶茹茹刚刚有点小开心，突然又听这人“啧”了一声。
　　“不行。”他说。
　　叶茹茹心中瞬间一紧。
　　结果就听那人随后道：“不过没什么大碍，回头再多练练。”
　　“……”
　　听这人评价比赛，叶茹茹仿佛在珠穆朗玛峰上蹦极。
 
 
第36章 时机（捉虫）
　　叶茹茹后来才知道, 原来这时候何昭宇所说的“不行”，指的是喻才知滚翻后蹬壁出来的速度。
　　在比赛中，这速度可以表现在蝶泳腿的次数上。
　　潜泳一般比完整配合游进速度快, 自然蝶泳腿打的次数越多越好，一般在肺活量不足或速度减小时才会出水。
　　打的蝶泳腿次数越少，说明速度锐减越快, 蹬壁的初始速度不足。
　　在100米短程的转身中，喻才知才打了5个蝶泳腿, 这显然在何昭宇眼里是不够看的。
　　不过叶茹茹现在水平不足，根本看不出什么，只觉得喻才知游得快就是厉害。
　　当然, 喻才知被何昭宇以世界顶尖运动员为标准评价, 能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
　　同比之下, 5道的黎成只混了个“稀烂”的评价, 实在令人唏嘘。
　　果不其然, 在转身出现优势的情况下，喻才知后期又将优势进一步拉大。
　　场内观众大多十分意外。
　　他们都是常看比赛的家长和教练, 对于每个年龄组常获胜的那几个孩子基本上都认识。
　　好几年了, 黎成在组里都是一骑绝尘的水平。
　　然而今年, 却突然冒出一个可以和他一拼的人。
　　准确的说, 不但可以一拼，还真能拼得过他。
　　不少人认出这是以往游蝶泳的那个孩子。
　　难怪前两项蝶泳没看到人。
　　没想到蝶泳都这么厉害了，自由泳居然也这么强……
　　可为什么会突然来自由泳组呢？
　　他们一时想不明白，心中只知道一件事——黎成今后在自由泳这项的地位看来是不保了。
　　进入冲刺阶段, 划水的劲道越来越足。
　　只能看到一个身影破开水面, 冲向胜利的终点。
　　喻才知最终以几乎一个身位之差率先到边。
　　“耶！”两个教练都还没说什么, 小姑娘先开心地跳起来。
　　引得两人都转头看她。
　　何昭宇看得不禁笑了下，说道：“小姑娘，你要加油啊，好好提升自己。”
　　叶茹茹从喜悦中恢复，突然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有点懵。
　　怎么就毫无预兆地鼓励起她了，他们不是在看喻才知比赛吗？
　　叶茹茹走后，两个教练又聊了几句。
　　“不是嫌太小吗？”娄教练笑着道。
　　“是太小了，还没定数呢，过两年再看看吧。”
　　“都让人家加油了，还说不是看上了？除了队友，你跟谁说过加油？”娄教练抱起臂看着他。
　　何昭宇压下帽沿，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师姐啊，我是个优秀的运动员，但我不一定是个好教练，第一次在省队执教，经验不如别人丰富，我不能去祸害人家还没长成的孩子啊！”
　　娄教练笑出声。
　　她没回复何昭宇这句，反问道：“你猜我把你这话复述给喻才知，那孩子说什么？”
　　“什么？”
　　“他说他学习成绩好，可以跟你试试，要是不行，他就回去高考。”娄教练语带笑意，缓缓道。
　　何昭宇明显愣了一秒，随后扶额。
　　他低声喃喃，语气无奈：“太让人伤心了，还不如直接说他要跑呢，我能差到这种程度？”
　　应该大概也许，不至于断送前途吧？
　　这小子倒是有意思，挺合他胃口。
　　……
　　叶茹茹的小学女子甲组100米蛙泳在第十一项，她热身完没一会儿就去检录了。
　　今年作为甲组的老大，组里除了刚升上甲组的小孩，她基本上都认识。
　　这个年龄大家都长得快，一年过去，有些人变化非常大。
　　比如去年输了比赛还哭鼻子的丁亦洁。
　　刚走进检录区的时候，这姑娘还是挺尴尬的，她刚好和叶茹茹排在同一组，泳道就在叶茹茹隔壁。
　　她走过来坐下，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嗨？”
　　叶茹茹闻声转头，表情似乎有些迷茫。
　　“内个……你是谁？”
　　后排座位上的陈菁慧扑哧一声，直接笑翻了。
　　丁亦洁瞬间红了脸，也顾不上尴尬了，直跺脚：“叶茹茹！”
　　她才不信对方真的认不出来她！
　　果然，叶茹茹下一秒也忍不住笑出来，两个小酒窝挂在白皙水嫩的脸蛋上，“逗你玩的。”
　　主要是丁亦洁真的长高好多，身形也更加别致了，总之就是和之前小女孩时不太一样。
　　叶茹茹看着两个高出她大半个头的对手，心中有些怨念，为什么所有人就她不长啊？
　　两个女孩的视线划过叶茹茹从可爱变得越来越精致的一张脸，不约而同地向下瞄，落在她胸前。
　　叶茹茹注意到她们的目光，立刻伸手捂住。
　　陈菁慧扬唇，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声：“你捂什么，你又没有。”
　　叶茹茹：？？？
　　刚从乙组升上来的几个女孩这次很巧，大多被分在第三组，一早被队友和教练科普了项目的三个大佬，她们都在偷偷观察着。
　　她们原以为大佬间会是强强碰撞，没有火花也会冒点烟，谁想大佬们一来都在聊什么东西？
　　直接把她们听傻了。
　　三个姑娘总算恢复了点正常的话题，丁亦洁道，“听说你达二级了。”
　　叶茹茹点点头。
　　今年的中小学生比赛对她来说应该算是最没有压力的一次。
　　和市运会不同，没有同年龄的体校生，以她过二级的成绩拿第一应该是稳妥妥的了。
　　丁亦洁和陈菁慧纷纷露出羡慕的表情：“真好。”
　　这时丁亦洁悄悄戳了戳叶茹茹，“但你可别放松警惕，你看到那边的人没？”
　　叶茹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她们这一排最边上第1泳道坐着一个个子极高的女生，保守估计有一米七多。
　　这人叶茹茹一次都没见过，以至于她多看了两眼。
　　“听说这人是个初中生，而且年龄实际比我们大三岁。”丁亦洁小声道。
　　叶茹茹脸上表情一怔，不解道：“为什么呀？”
　　不是分年龄组的吗，初中生是怎么做到和她们一场比赛的？
　　“她是改年龄来的，身份证上的年龄和实际不符。”
　　叶茹茹大为震惊，还有这种事？
　　陈菁慧道：“这种事我见过好几个，有的举报成功了有的没有，不知道人家怎么操作的，明明也测过骨龄了。”
　　“那前两年为什么没见过她？”叶茹茹小声问。
　　“估计是从外地转来的，S市的中小学生比赛有在S市学籍满两年的规定，所以之前不能参赛吧。”
　　学籍满两年……
　　叶茹茹一怔，突然想起什么，莫名开口问了一句；“除了S市，其他城市也有这规定吗，比如Z市之类的，学籍满两年才能比赛？”
　　“啊？”一旁的两个姑娘显然也愣了，半晌答，“好像省内都有吧……你问这个干嘛？”
　　叶茹茹指尖轻轻颤抖，她忽然回想起前两天有一次结束训练回家，喻爸喻妈的声音顺着敞开的大门传来。
　　“去了之后学籍不满两年，就不能参加中小学生比赛了。”
　　“比赛不重要，不是还有省赛吗，重要的是中考。”喻妈道。
　　“中考应该能吧，我再看看……”
　　她当时没听懂，一转头正对上喻才知的视线。
　　一秒后，喻才知看向旁边，避开她的注视。
　　“快回家吧。”他说，“叶茹茹，再见了。”
　　叶茹茹当时觉得有点怪。
　　不过她还是扬起明媚的笑，朝人挥手，“哥哥明天见！”
　　……
　　“要上场了，叶茹茹。”旁边的丁亦洁提醒道。
　　叶茹茹手指合拢攥起，再松开时指尖微微发白，她跟着站起身。
　　目光落在队伍打头的第1泳道身上，她沉默地没说任何话，只紧紧咬住下唇。
　　站上出发台，她膝盖微弯，双手扒住池边，低下头。
　　墨绿色的泳镜沉入身体形成的阴影中。
　　“各就各位——”
　　“嘟！”
　　叶茹茹一跃入水。
　　岸边，戴着帽子口罩，身高一米九的人伸手轻拍了两下，“这小姑娘出发动作不错，而且很有一种锐利的冲劲。”
　　透过水面，看到一排运动员前进的阴影。
　　长划臂出水后，叶茹茹赫然保持在领先位置。
　　第1泳道落后得不多，但是明显不如第6泳道的叶茹茹动作效率高。
　　“不错不错，小姑娘日后开始发育，估计成绩还能一次性提高不少，1道真是白长这个子了，连小朋友都游不过。”何昭宇抱着臂嘲讽道。
　　以他的眼光和经验，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猫腻，这些事他以前见过太多了。
　　“这小姑娘，很会冲啊……挺不错的。”
　　何昭宇站在岸边，一连说了好几个不错，目光中尽是满意的神色。
　　要不是太小，他可能真的一并带走了……
　　不过还是没到合适的时机。
　　可惜了。
 
 
第37章 告别
　　叶茹茹对这个第1泳道有种莫名的迁怒, 可能因为她是个转学籍的年龄战士。
　　——这种靠年龄吃相难看的人，简直太可恨了。
　　原本她打算在这场比赛放松些，为下一项50米蛙泳节省体力, 但她此刻已经完全忘却了这个念头。
　　哪怕她早已锁定了第一这个名次。
　　这种人，要是不赢多一点，怎么能让她感觉到身为年龄战士的挫败。
　　看吧, 哪怕你有年龄优势，自己不行就是不行, 在哪个年龄组也别想翻身。
　　在入水的时候，她的泳镜因为冲力进水了，灌了整整半框水。那些水随着她的动作在眼前晃来晃去, 但又没空去处理。
　　其实泳镜进水在比赛中很常见, 叶茹茹心中却只觉得委屈。
　　这副泳镜明明伴随了喻才知那么多场比赛，为什么到她这, 却好像不幸运了？
　　她一下下划着手, 等触壁的时候, 甚至没反应过来。
　　她怔了一瞬。
　　比赛结束了啊……
　　起水时她游到池边，一撑池壁在岸边坐起, 摘下泳镜, 哗啦一下, 像泄洪一样放掉镜框里的水。
　　情绪好像也瞬间随着这些水清空了。
　　她看着手中的墨绿色泳镜。
　　身后咫尺距离, 听见隔离带后家长们叽叽喳喳地夸奖着她，“小姑娘真厉害啊，组里长得最小，却游得最快……”
　　“拉了后面好几米吧, 这样的孩子真争气。”
　　“速度这么快, 以后是不是想走专业啊？”
　　叶茹茹回过头。
　　但她没有找到这句话是哪个家长说的, 后方的人实在太多了。
　　无论是谁，只要混入人群中，就再也寻不到了。
　　她垂下头，看向水面。
　　过了几秒，她捧起一捧水，洗了把脸，站起身，跟着其他几个上岸的姑娘走了。
　　中午休息时间，两个男生在墙边压着肩。
　　李想一边压，一边环视着四周，“奇怪，今天叶茹茹跑哪去了？”
　　这次比赛没有观众台，也没有空余的地方给运动员们当休息区，只好占用了室内篮球馆。
　　放眼望去，狭小的馆内挤满了人，除了几个占位置的篮球架，地上到处铺的都是各种颜色的防潮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