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期间医务室人满为患，最多只能进三个人，班里其他同学慰问了几句，只好离开，留下背着伤患的喻才知和叶茹茹的同桌。
　　喻才知把她放在观察床上，去找医生拿药水里。
　　留下同桌一人挤眉弄眼：“你和这哥哥竟然认识，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叶茹茹原本还想装作不认识，结果经过她这一摔，喻才知背她来医务室又说不清道不明。
　　她自知理亏：“是邻居家的哥哥，你之前也没问我呀。”
　　说话间，喻才知拿了药回来，开了盖子放在旁边，浓烈的酒精气息散发出来，钻入鼻腔。
　　“裤脚卷上去。”喻才知半蹲下身，语气生硬。
　　叶茹茹听话地照做。
　　她很少从这个角度看喻才知，她坐在床沿，双腿自然下垂，喻才知半蹲在伤口前给她上药，她甚至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
　　“嘶……”叶茹茹疼得攥紧了床单。
　　喻才知一句话没说，嘴角抿得很紧，表情却极专注，仔细处理着伤口，不放过任何一处。
　　叶茹茹抬眼瞥了下同桌，“我有点渴。”
　　“啊，”同桌姑娘一愣，“那我去班里给你拿瓶水。”
　　同桌走后，观察床这一隅就只剩下她和喻才知两人。
　　“哥哥，你生气啦？”叶茹茹试探着问。
　　“没有，我为什么要生气。”喻才知眼也没抬，语气平和。
　　“我这样摔跤，没脸见人了……”叶茹茹瘪着嘴小声道。
　　喻才知抬眼望着她。
　　叶茹茹不知道怎么解释，说出来肯定叫人笑掉大牙——游泳游多了，每次到边放松，她都放任自己飘在水中，让浮力掌控一切。
　　不得不承认，那些一个月养成习惯的说法很有有科学道理。
　　看到过了终点线，她脑中一松，肌肉已经先一步做出了最习惯的反应。
　　腿稍稍一软，直接就摔了。
　　扑街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愣了。
　　要说累，她意外地发现，跑400米其实没她记忆中那么难，还不至于力竭成这样。
　　灯光由上至下打在喻才知高挺的鼻梁上，在脸侧留下一道阴影，脸上看不出表情。
　　他手上动作没停，依然有条不紊地一步步处理伤口。
　　“嘶……”叶茹茹委屈道，“你的动作好凶残。”
　　医生刚好路过床边，把这句话收入耳中，一时间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喻才知：“不可以太用力，动作要轻柔。”
　　“……”
　　喻才知停下动作，“我真的一点力都没用。”
　　医生显然不信。
　　医生走后，叶茹茹立刻恢复原样，脸上哪有什么痛苦，两个酒窝都笑出来了。
　　小孩子干坏事成功，带着这个年龄独有的活力，鲜活又生动。
　　喻才知收回视线，表情放松稍许。
　　叶茹茹笑了一会儿，说道：“哥哥放心吧，我真没事，现在还能再跑几个400呢！”
　　喻才知直起身，把棉签呈抛物线扔进垃圾桶，目光扫过她腿上的伤，“就你现在这样？”
　　“啊……”叶茹茹哑口无言。
　　“你这两天肯定没法下水了，但是训练别想跑，回头听娄教练的安排。”
　　听到还要训练，叶茹茹有些傻眼。
　　看到小孩明显变蔫的表情，喻才知脸上带了少许笑意，“不过忘了跟你说……”
　　叶茹茹仰头：“什么？”
　　喻才知慢条斯理地把话说完：“拿了第一，你今天很棒。”
　　叶茹茹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被夸了！
　　喻才知低头笑了声。
　　还真就是小孩子。
　　这次运动会让叶茹茹意识到，她现在真的和以前不同了，换作她以前，哪里能这么轻松跑完400米。
　　虽然和强者还有很大差距，但她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同龄人的前列。
　　这直接导致班里同学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从此以后，她在他们心中不再是以前那根豆芽菜。
　　不过叶茹茹并不在意这些，在见过喻才知训练后，她的目标早已更进一步。
　　几天的陆上训练后，叶茹茹终于能够重新下水。随着天气转凉，露天泳池大多彻底关了，娄教练这里的队员越来越多。
　　恢复训练这天，叶茹茹见到了几个熟人。
　　“好久不见。”小胖子杨涵和她打招呼。
　　和他同来的，还有沈艺萱、赵鑫宇等人。除此外，比赛时一小队里的杨嘉添、林苗也都来了这边训练。
　　叶茹茹有点意外，杨嘉添作为一小的独苗苗居然也来了娄教练这儿，老刘的嘴岂不是都要气歪了？
　　分组时，沈艺萱、杨涵和林苗都在B组，赵鑫宇和杨嘉添在A组。
　　对于赵鑫宇这人，叶茹茹是有些烦厌的，不过对方的技术水平确实能打。
　　在游泳队里，大家都凭实力说话。
　　叶茹茹突然就想起来，自己以前还和喻才知说过一个目标。
　　她要超越赵鑫宇。
　　沈艺萱第一次来，一眼扫到几个帅哥，她很快认清了名字。
　　她坐在池边戴泳镜，低头问隔壁泳道刚下水的叶茹茹，“赵鑫宇和喻才知，谁游得比较快？”
　　叶茹茹没有丝毫犹豫：“当然是喻才知。”
　　沈艺萱很好奇：“哦？真的吗。”
　　叶茹茹在水中扒着跳台下的把手，跳台很高容易遮蔽视线，她忽然看到后面一闪而过的影子。
 
 
第15章 蜕变（修）
　　来人是喻才知。
　　叶茹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假的”二字当即就脱口而出。
　　喻才知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他一手撑着跳台，弯腰居高临下地问：“叶茹茹，你说什么？
　　见他笑容有些危险，叶茹茹当即有些怂。
　　她非常识相地扬起笑脸，“开玩笑的，当然是你游得快。”
　　沈艺萱不知哪来的预感，在这时回了下头——不望还行，一望吓一跳，赵鑫宇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戴泳帽。
　　她连忙拿起浮板在跳台边缘敲了下。
　　叶茹茹躲了一下，喻才知立刻站直身体。
　　回头正对上赵鑫宇的视线，他笑容一收。
　　“刚刚我们在开玩笑。”他解释。
　　说完和人擦肩而过，拿着泳镜泳帽朝放浮板的架子走去。
　　叶茹茹也松开池壁，赶紧开始进行热身。
　　叶茹茹知道赵鑫宇应该是听到了她们说的话。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赵鑫宇并没有打算跟喻才知去争所谓的第一。
　　排泳道内顺序时，依然是老样子，喻才知打头，李想跟在后面，他甚至前面的位置一个都没争。
　　赵鑫宇选择了整个队伍的倒数第二位，仅仅排在叶茹茹前面。
　　叶茹茹知道他的水平不仅如此。
　　对赵鑫宇来说，也许排在后面游速没那么快，可以节省一些体力。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除了娄教练谁也没法说什么。而娄教练带的队员太多，根本没空管这些细节。
　　可惜这事似乎并没有叶茹茹想的那么简单。
　　游进过程中，自然要控制好速度，不然很容易就与队伍前后有肢体接触，游得快了，手就会摸到前人的脚，游得慢了，又会被后面“摸脚”。
　　这是常有的事。
　　然而叶茹茹发现，今天赵鑫宇游得格外慢，慢到她都觉得跟上A组游速的压力小了，甚至好几次她都摸到了赵鑫宇的脚。
　　不过这也仅限于游长距离自由泳的时候，短程冲刺赵鑫宇还是游得飞快，说明他的水平根本没有退步。
　　摸了几次之后，赵鑫宇停下来，语气不悦：“烦不烦呐，这种时候游这么快，比赛怎么没见你冲起来？游得快你上前面去游呗。”
　　叶茹茹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她游得快”这个说法，眨了两下眼，目光投向整个泳道。
　　前方打头的喻才知早就带着队伍游了老远，此时只有他们两个拖在最后，显然两人这段对话他们是听不见的。
　　赵鑫宇说不定也是专门选了这个时间。
　　八成因为叶茹茹长得太小了，让他觉得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于是“软柿子”收回视线，弯起眉：“好呀。”
　　赵鑫宇怔了下，大概没想到叶茹茹会答应，但这建议原本就是他自己提出的，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向水线一靠，让叶茹茹先游。
　　叶茹茹还真就这么继续游了。
　　其实赵鑫宇没来之前，叶茹茹也是在这个位置游的，A组人均二级以上水平，她反正跟不上前面，速度就由她自己把控，赵鑫宇在不在她后面，没区别。

　　不好好训练，哪来的提升。
　　成绩都是自己练出来的，偷懒的人教练都懒得管，赵鑫宇爱慢慢游，就让他游去呗。
　　谁知道自从她游在前面，赵鑫宇又行了起来，叶茹茹屡次被他的手打到脚。
　　赵鑫宇大概是想让她识点相，再把位置让回给他。叶茹茹完全没当回事。
　　她识相也是分人的，赵鑫宇凭什么。
　　不管赵鑫宇怎么在后面打脚，叶茹茹都无动于衷，一口气把全程游完，甚至还把这当成催促，起了腿。
　　一般游长距离自由泳时，大家一般为了减少心脏负荷，打腿频率都会减缓，只有在最后冲刺或者想要提速时才会加快，称为起腿。
　　起腿虽然累点，但训练本来就不是全速游，所以也在叶茹茹能接受的范围内。
　　最后一整个长程游完，赵鑫宇吃了一脸水花，表情肉眼可见的不爽，但又无处发泄。
　　只好在上岸时把浮板往架子上一丢，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晚上回家时，叶茹茹把这事和喻才知说了。
　　喻才知在前方笑了声，连带着整个车身都微微一晃。
　　今夜无风，只有在车子飞起来时才能感受到吹拂在面上的凉意。
　　叶茹茹的头发还湿着，干脆散在肩头，她在后座一左一右挎着两个人的游泳包，看上去有些滑稽。
　　“我说他怎么一直黑着脸，难怪。”喻才知笑道。
　　路过步行街，喻才知下来推着车，叶茹茹跟在她后面走。
　　闻见街边小吃的香气，叶茹茹的肚子咕噜一声。
　　“你饿了？”喻才知回头。
　　“不是我的肚子。”叶茹茹死不承认。
　　喻才知挑眉：“不是你的，难道还能是我的？”
　　“嗯嗯。”叶茹茹一个劲点头。
　　“……”喻才知气笑了。
　　“行吧，是我饿了，”他说，“不过这些路边摊，不知道干不干净。”
　　两人走了一阵，拐进旁边的一家麦当劳，喻才知买了两个香喷喷的香芋派。
　　“第二个半价，勉为其难分你一个，不用谢。”喻才知把热气腾腾的派往她手里一塞。
　　喻才知大概是这个年龄段的小孩中很有钱的，而且这钱还不是来源于他的父母。
　　他有一张银行卡，用来接收各种比赛的奖金。一般代表市里参加省级比赛，获得前几名都有奖金，按照名次依次增加。
　　第一名一般有一千左右，喻才知很久没有拿过第二了。
　　“谢谢哥哥！”
　　叶茹茹开心坏了，早忘记刚刚说不饿的是谁。
　　小姑娘亮晶晶的大眼睛和干净纯粹的笑容总让人看了心情很好，喻才知道：“下次赵鑫宇欺负你记得跟我说。”
　　叶茹茹忙着吃东西，抽空点点头。
　　两人重新上路，上车前，喻才知瞥了眼叶茹茹半干的头发，把外套脱下来往小孩头上一罩，“下次记得把头发吹干。”
　　“今天洗澡要排队，我怕你等太急先跑了……”叶茹茹在外套里小声道，试图推卸责任。
　　喻才知觉得这事就离谱。
　　看来哪天应该真跑一次，不然他太冤。
　　夜色渐浓，车子在发黄的路灯下行过，两个影子被拉得很长……
　　*
　　进入冬季，这几个月都没什么比赛，是运动员们提升能力的好时机。
　　长训班每天都训练，时间一般都排在下午放学后，周末则是早晚两训，上午抠技术，下午练体能。
　　叶茹茹吃亏就吃在学得晚，比别人练的时间短。在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之下，叶茹茹提升很快。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都是被逼出来的。
　　对于女儿天天都肌肉酸痛这件事，叶妈很是无奈。
　　她还是在无意中发现的。
　　小孩精力有限，每天除了上学还要进行两小时以上的训练，中间没有间歇，回家又埋头作业，每天几乎写完作业就睡了。
　　然而最近叶妈去看，发现女儿躺在床上却没睡觉。
　　几经询问，这才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