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茹茹的齿尖相互轻轻敲着。
　　喻才知游完一趟到边，听到细微声响，转过头来，结果发现是她发出来的：“你很冷吗？”
　　叶茹茹明明想点头，动作却仿佛在打寒战。
　　喻才知扫了一眼，又环视了四周，大家基本上都是这个情况，他思虑片刻，仰头看向岸上的教练。
　　“教练，我们太冷了，要不今天提前结束吧。”他提议道。
　　小孩们大多是教练说什么做什么，哪怕很冷，也没人敢和教练提这个建议。
　　他虽然感觉还好，但身为队里年龄比较大，也不介意出这个头。
　　教练们其实也怕小孩们感冒，训练下去得不偿失，商量之后答应了。
　　所有人都陆续起水，伴随着一声欢呼，一齐快步朝更衣室跑去。
　　“喻才知太帅了！”沈艺萱边跑边说，表情兴奋得不行。
　　叶茹茹悄悄瞥了下侧边，发现那道身影离的有点远，似乎没关注这边，于是也点点头。
　　他今天确实很帅，她承认。
　　回家的路上，叶茹茹的鼻子依然红通通的，说话声音也发闷，不一会儿就打了一个很轻的喷嚏。
　　喻才知在前面偏过头，“回去喝点热水，可以冲一包板蓝根。”
　　叶茹茹捂着鼻子，嗯了一声。
　　然而到家发现，因为回来的时间太早，叶妈还没下班。
　　天气太冷了，家里冷得像冰窖，偏偏叶茹茹找遍各个角落都没找到空调遥控器。之后她又去药箱翻板蓝根颗粒，只翻出来一包过期一年半的。
　　“……”
　　叶爸叶妈都很少小感小冒，只有她以前经常往医院跑，通常都是开药直接吃，很少在家里储备。
　　叶茹茹和那包药大眼瞪小眼，半天嘟起嘴，钻进了被窝。
　　被窝也冷冰冰的。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听见“笃笃”的声响，似乎有人在敲门，开门一看，居然是喻才知。
　　门刚一打开，喻才知就蹙了下眉。
　　仅仅两道门的距离，却仿佛冰火两重天，一边暖如春天，一边冷得像进了北极圈，一问才知道原因。
　　他暂且忽略这点，回归这次来的主要目的。
　　“喝药了吗？”他问。
　　叶茹茹摇摇头，眼神可怜巴巴的。
　　喻才知拿起那包板蓝根一看，从鼻中轻笑出声，“你家这板蓝根，祖传的么？”
　　叶茹茹腮帮子都气鼓了，想立刻把这个专程来笑话她的人赶跑。
　　谁知这时听到他说：“先来我家待一会儿吧，等阿姨下班你再回来。”
　　叶茹茹没有拒绝，跟在他身后去了隔壁。
　　喻才知的房间很大，她来过很多次了，喻才知多数时间喜欢坐在那张很宽的书桌后。
　　除此外，窗边还有很大一块空地，然而叶茹茹这次来，发现这里铺上了几张浅色的垫子。
　　垫子有点像当时去比赛，她们用来休息和压腿的防潮垫。
　　平时在游泳馆，他们也会在一个大房间铺上许多防潮垫，做陆上的训练内容。
　　叶茹茹站在垫子前看了几眼。
　　之后回头看向旁边的身影，喻才知正低头在手机按键上输入什么。
　　虽然私下很随意，但他站立的姿态却总是很好看，肩背平直，看起来十分挺拔。正如他是个骄傲的少年，他的性格不允许他轻易弯下脊梁。
　　余光见她看着自己，喻才知抬起眼皮，问道：“怎么？”
　　叶茹茹指着垫子，声音清脆：“哥哥，你在偷偷加练吗？”
　　“……”喻才知似乎觉得有意思，轻轻呵了一声，微扬下巴，语气饶有兴味，“我为什么要偷偷？”
　　“我光明正大的练。”
 
 
第19章 加练（修）
　　“？”
　　她问的重点是偷偷吗！她明明指的是加练啊！
　　叶茹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其实她能想到喻才知私下加练的原因。
　　他们只是业余队，每天训练的时间有限，而这段时间合训的重点都是技术，训练量因此相对减少。
　　再者，他还考虑着换主项的事，平时在游泳馆主练蝶泳动作，自己在家就可以练别的泳姿。
　　陆上训练可以因泳姿而异，比如蛙泳练柔韧性，蝶泳练腰腹，仰泳、自由泳练打腿。当然这些都是基础训练，实际可练的很多。
　　总之这是个提升能力的好方法。
　　像喻才知这样，处在同龄金字塔尖的人，所付出的努力向来不比任何人少。毕竟这世上从来没有靠天赋成就一切的人。
　　没有付出就想有回报，这在竞技领域是不可能的事。
　　喻才知很自然地走到防潮垫上坐下，把最后的消息输完，他放下手机，双肘撑着地面，直接当着叶茹茹的面做起了支撑。
　　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今天训练的时间太短，他必须加倍练回来。
　　其实在去找叶茹茹之前，他就已经练了几组，因此发梢挂着晶莹的汗珠。之前被风一吹，倒是干了不少。
　　叶茹茹一脸懵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半晌，她开口，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哥哥，我也想练！”
　　喻才知没说话，头直接一偏，示意身旁的垫子。
　　叶茹茹收到指令，过去趴下，有样学样，和他做起了一样的练习。
　　喻爸身为教练，家里有不少关于训练安排的书，喻才知通常自己翻着看，他对自己要求很高，制定的训练计划很充实。
　　喻才知做什么，叶茹茹也跟着做什么，很快出了一身汗，之前渗透身体的寒意早就荡然无存。
　　叶妈来接叶茹茹时，就看到两个孩子双双瘫在垫子上一动不动，差点以为出了什么事。
　　“妈妈！”叶茹茹看见叶妈后，从垫子上艰难地爬起来。
　　原本以为今天训练提前结束，可以轻松不少，谁想最后竟然更累了。
　　不过虽然累，一想到训练成果能化为实打实的成绩，叶茹茹还是觉得辛苦付出很值得。
　　“妈妈，我们家也可以买一块这样的垫子吗？”叶茹茹伸手指着地上的防潮垫，仰着脸问叶妈。
　　“喻才知这里地方大，茹茹每天想练的话，就过来一起练呗，正好互相督促，谁也别偷懒。”没等叶妈回应，喻爸就先笑着说。
　　闻言，叶茹茹的视线转向喻才知。
　　少年拿起旁边水瓶喝了口，之后放下，耸耸肩，用无所谓的语气道：“行啊，正好掰肩差个人。”
　　两家的房间相对着，站在叶茹茹房间的窗边，刚好能看到这边落地窗前的场景，两家认识多年，叶妈还挺放心，就点了头。
　　就这样，叶茹茹加入了喻才知每天的加训计划中。
　　放假期间，上午十点左右去隔壁，练到午饭再回家，午睡后一起去训练，回来再拉下柔韧和肌肉舒缓。
　　两个人练确实很方便，有些独自进行不了的，两人都能配合起来。
　　这样的训练很辛苦，但是叶茹茹很快就适应了——她原本就因为训练开始的年龄身处劣势，从入门起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追赶。
　　今年暑期再参加比赛，叶茹茹就是甲组了。
　　身为组里年龄最小的一档，她的对手都是经验丰富且练了好几年的孩子，而且在这个年龄，不少女孩都开始快速发育。叶茹茹如今还没什么苗头，论力量自然不可能拼过她们，只有论技巧和努力。
　　努力的效果短时间内还看不出来，不过偷偷练习这事本身就有一种隐秘的快乐。
　　虽然有点不讲武德，但谁不喜欢在某一天突然一鸣惊人呢？
　　年前几天，合训进入尾声，游泳馆决定组织一场接力赛。
　　H市一队作为拿过团体金牌的队伍，比赛结果自然毫无悬念，娄教练只是想让队员看看双方的差距。
　　叶茹茹到这一天学游泳的时间刚好半年。以前她只是空有技术，身体素质跟不上，如今她已经很久不再为体质烦恼。
　　——哪怕上次冻成那样，在喻才知的监督下灌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药，最后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选好参赛的人，双方一齐站在泳池两端排队。
　　接力赛比的是10*50米自由泳，娄教练只是把双方年龄差不多的小孩分在同一棒。
　　叶茹茹对应的这一棒刚好是程楚言。
　　虽然年龄还差一岁，但两人实际上是一个组。
　　——游泳比赛分组划线一般都是9月1日，叶茹茹这一年，在这个日期前出生的都是甲组，之后的都是乙组。
　　而叶茹茹很不巧，8月30号的生日。
　　这个生日让她在当年得以成功入学，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但总之，她们二人以后都会是对手。
　　程楚言是自由泳主项，而且在去年就达了二级，叶茹茹对自己这一棒早有心理准备。
　　“各就各位——”
　　对面已经在喊出发。
　　很快水花飞溅起来，周围加油声四起，没能参加接力的小孩们围在泳池边跟着水中跑。
　　小孩们腿短，有的甚至都跟不上水中的速度，因为水中两个人甚至冲得比他们还快。
　　只有50米，所有人都拼尽全力！
　　S市这边，第一棒是喻才知，对手是个个子很高的男生，主项是仰泳。
　　虽然两人都不是自由泳主项，却愣是游出了大赛的感觉。
　　从出发起两人就没换过气，全程埋头向前冲，脚下翻开白色浪花，从两人游过的地方散开。
　　岸上小孩们边跑边喊脖子都红了，尽管娄教练拿着浮板大声制止，但这种时候谁还会管地面滑不滑。
　　娄教练喊了半天，又气又无奈，最后干脆放弃，站在一旁抱着臂。
　　叶茹茹原本沉寂的血液都隐隐沸腾了起来。
　　大家都这么拼，她怎么能给大家拖后腿。
　　当她站上跳台时，喻才知已经拉了大半个身位的距离。对方不是自由泳主项，怎么可能比得过他。
　　看着飞速接近岸边的两人，叶茹茹深吸一口气，压低身体，双手勾着跳台边缘，向前用力一跃——
　　“这孩子……”李教练手中秒表一按。
　　“出发很漂亮。”娄教练说。
　　单论出发，叶茹茹应该不输任何同龄人，她在这些细节上基础很扎实。
　　叶茹茹入水时，隔壁泳道才刚到边，因此刚一出发，双方的差距就再次被拉开少许。
　　蝶泳腿出水后，两边已经完完全全拉开一个身位。
　　叶茹茹的轴心不稳问题在H市李教练的纠正下得到明显改善。
　　原先她的自由泳用娄教练的话讲，就是像条水蛇，在水中呈S形前进，当时这个说法直接把喻才知听笑了。
　　这也是叶茹茹之前自由泳提不起来的主要原因，修正之后，她的速度比以前快了不少。
　　既然已经有这么多的优势，那她这一棒要做的，就是保持！
　　——尽管这是对手的主项，尽管她知道自己远不如对手。
　　一定不能让程楚言追上来！
 
 
第20章 实力（修）
　　这边接力比得热火朝天，没人知道两个教练正偷偷掐着表。
　　——别看他们嘴上说仅仅是一次娱乐性质的接力赛，实际都是骗人的。
　　比赛目的是测试这段时间的合训效果。
　　叶茹茹游到泳池中间25米标志线的时候，娄教练的手指用力一按。
　　电子表发出“滴”的一声，显示出一个数。
　　【16''38】
　　娄教练低头一看，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李教练此时也掐到了程楚言的成绩，念道：“15秒9。”
　　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成绩，李教练的眼珠差点掉下来：“你手下这孩子怎么进步这么快？”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都要怀疑成绩是假的了。
　　他执教这么多年，有天赋的小孩见过不少，但像叶茹茹这样进步的前所未见。
　　合训虽说改了孩子们的技术，但也该有个新动作的适应过程，再加上这段时间体能训练少，像程楚言这样成绩暂时下降才是正常结果。
　　叶茹茹怎么就能不降反升呢？
　　这一会儿功夫，两个小姑娘已经冲到了泳池尽头。
　　接力进入下一棒，两支队伍几乎同时跳发。
　　但如果仔细看，叶茹茹最后的伸臂动作比程楚言快，其实还是S市这边最先触边。
　　只可惜下一棒的出发技术不行，反应太慢，仅仅跳水环节就被H市赶了上来。
　　叶茹茹气喘吁吁抬头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两个几乎同时入水的身影。
　　她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果然比起程楚言，她还是差不少么……她没能守住喻才知替她争取的优势。
　　叶茹茹完全不知道，此时两个教练所在的角落正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两个教练对视一眼，娄教练拿起笔，默默记下自己队员50米的最终成绩。
　　一个多月前，叶茹茹的50米自还只能游36秒多，如今竟然直奔34秒。
　　李教练“唉”了一声，一甩手：“回去我就盯着程楚言，非让她练回来不可，怎么会才游了32秒多，这都快赶上去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