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她在哪儿,这一切又他喵的是个什么?!
池声到底是从哪里招惹上了这些道上的大哥?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这一刻冲上了顶峰,那几个小青年也跟着紧张起来,默契地交换了个视线,看着是要硬上了。
人群中忽然又走出来个一团和气的年轻男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
男人像是那帮人的头头,拨开那几个小混混,笑眯眯地朝池声递出一只烟,“哈哈哈哈,别那么紧张嘛,大家都放松点。”
池声看着他,没动,态度很明确,“先放人。”
男人笑了笑,示意黄毛放人。
池声长睫低垂,扫了一眼男人手中的香烟,终于在令人凝滞的气氛下,灵巧地从白毛身上站了起来。接过男人手里的打火机和香烟。指腹一搓滚轮,一撮火苗冒了出来,燃起了猩红色的一点。
白毛暗骂了一声操,喘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少年皮肤白,眉眼冷,夹着烟的食指和中指尤长,骨节分明。烟雾缓缓在眼前缭绕,冷冷问:“上个月不是给过了,今天过来什么意思?”
比起惊讶池声竟然还会抽烟,江雪萤握紧书包带,并没有因为男人的出现而放松戒备,且开始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开始思考,要是真打起来了,她抡起重达十斤重的书包到底算不算个战斗力?
“没什么意思?”男人笑,语气里却含着淡淡的威胁,“就是来问问这个月的钱。”
吴捷像见了鬼一样,心有余悸地直起身子看着面前这票人。
这个时候,他就算再蠢也看出来了,这不是几个学校之间的小混混小打小闹那么简单。
这几个小青年看着其貌不扬,吊儿郎当,但那一个个平平无奇的眉眼却透着十足的精光,随便扫人一眼,都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那都是真正犯过事,跟警察三天两头打“游击”的。
江雪萤也终于听出了点儿门道出来
——这些人恐怕是来催债的。
所谓的□□,别说是她们这些懵懵懂懂的中学生了,就算是对绝大多数成年人来说都是个遥远的概念。但池声这人就跟在道上混过一样,他没吸烟的习惯,面无表情地淡抿了一口就放了:“我爷爷前几天刚过世。”
男人像是并不意外:“所以?”
天黑了下来,附近亮起了霓虹灯光。
少年平静地用手指搓灭了烟头上的火星,言简意赅地说:“我爸没出事之前,给他上过保险。”
苍白的肌肤立刻被烫出一点红痕,冷淡招摇的眉眼落了光,更显浓墨重彩,令人心惊肉跳。
“过两天他就回来了,你们要催债,找他去要。没必要来我这儿试探。”
男人笑道:“别骗我们吧?”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骗你们有意义么?”
等男人终于不再追究,领着一票人散了,江雪萤觉得自己的手脚都还是僵的,脊背几乎都快被冷汗浸透了。
吴捷的表现没比她好多少,浑身都在冒冷汗,“池声,你……”
池声好像这才留意到了吴捷,蜻蜓点水般地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清冷的嗓音透着一股淡淡的欠劲儿。
“我不说第二遍,要是不想被人拿刀追着砍,就快滚,有多远滚多远。”
吴捷在南城中学有多狠?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中二少年。
虽然被池声又开了嘲讽,但被人拿刀抵着的感觉显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使劲咬了咬牙,吴捷忍辱负重地“滚”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显然是池声他那个破产爸造的孽,没必要陪池声趟着一趟浑水。
※
蝉鸣聒噪。
虽然已近傍晚,但太阳还是明晃晃地挂在天上。
脚步用力,蹬蹬蹬就能踩碎一地的阳光树影。
从认识池声起,江雪萤就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平庸的日常,就跟某部老番《DuRaRaRa无头骑士异闻录》里的那样,坐上了奇妙的过山车。
在此之前,她的日常更多的是被书包压弯的脊背,趴在桌上背着英语单词,偶尔抬头窥见玻璃窗外肆意的太阳。
当然不能说是按部就班,好好念书的乖乖女生活不好,
只不过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更像一场热烈张狂,稀奇古怪,不计后果的夏日狂想。
但问题在于她又不是向往非日常的男主角。
池声目睹着吴捷“滚”远了,冷不丁地转向她突然开了口,“这些人早就听到了我爷爷的消息,就是过来探我的口风的。”
江雪萤一怔:“所以说……?”
池声:“你不用担心,保险钱不少,等过两天他回来了,这些人就不会再过来了。”
江雪萤这才懵懵懂懂地意识到,这是在……解释?
池声偏头瞥了她一眼:“我送你?”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她刚想拒绝,池声忽然就又开了口,“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反抗吴捷他们么?”
在江雪萤愕然的视线中,少年苍白得不正常的指尖压下卡片,收回刀刃。
明晃晃的刀刃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我曾经想过反抗的。”语气有种置身事外的漠然。
一切潜藏着的内容就一并收入了刀柄中。
但江雪萤再一次读懂了池声的未尽之言,带着刀上学意味着什么?她几乎不敢去想,
如果真如他所言,那她跟他的第一次见面恐怕不是在学校,而是在社会新闻上。
他曾经、差一点,就步入了地狱,但最终他选择了另一个温柔得唯独对自己残忍的方式。
作者有话说:
声:开始护短,并且还拉手
——
第15章 陈洛川
最后江雪萤是被池声送回家的。
回家之前,池声去了奶茶店给她买了杯奶茶。
站在奶茶店门口,江雪萤看着跟店员点单的池声。
学校门口的奶茶店墙上整面整面地贴满了便利贴。
店员好像跟池声说了点儿什么,少年坐在柜台前,神情很镇静,问店员拿了笔,趁着等单的功夫,迅速在便利贴上写了几个字。
那件装着□□的校服外套被他脱了,搭在肩膀上。
柜台前的凳子高度对少年来说可能偏矮,一双长腿局促地支着,尤为引人注目。
过了一会儿,池声领着塑料袋走出来,在门口顿了一下,目光在人群中锁定了她。
江雪萤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儿窘迫,
池声没给她窘迫的机会,直接把塑料袋塞到了她手里,“给你。”
“我送你回去。”
江雪萤犹豫着接过了奶茶,“……那个,我给你钱?”
她本来就没什么社交,和朋友出门基本AA,鲜少有请客或者被请客的时候。
池声偏头看她,一双眼看过来的时候特别像混着碎冰的冰啤酒,“不用。”
江雪萤大概明白池声为什么塞她一杯奶茶,也没再推辞,只抿了抿唇小声道谢:“那、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到池声好像刻意和她拉开了点距离,这一路上都没再开过口。
到了小区门口,池声就走了。
江雪萤右手捧着奶茶,左手拎着塑料袋进小区。
小区门口就有个垃圾桶,她正要顺手把塑料袋丢进去,忽然意识到有点儿不对劲。赶紧顿了顿,把塑料袋翻了过来。
结果就从塑料袋底翻出了个粉色的便利贴,有点儿像点外卖的时候商家统一送的。
但很明显,她手上的这张不是。
便利贴上潦草地写了几个字。
“今天,谢了,
把你牵扯进来不好意思,抱歉。”
末尾,署名“池声”。
这一行字写得虽说恣意了点儿,但特别漂亮,一笔直下,险峻微瘦,颇具骨力。
而在“池声”这两个字旁边,竟然又囫囵潦草地画了只蹲着可爱的小狗,呆呆的,神情姿态惟妙惟肖。
江雪萤愣了一下,忍不住想笑,忽然想到自己在奶茶店里看到的那一幕。
少年低垂着眼睫,长腿微曲,如玉的指节运笔如飞,微微凸起的骨节凌厉、蓄势待发,似乎要冲破淡青色的血管皮肉。充满了这个年纪所独有的、青涩的力量感。
没想到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竟然是在画小狗。
※
出了小区,池声伸出胳膊轻轻地嗅了一下,确保没闻到什么残留的香烟味儿才放下。
刚刚江雪萤离他太近,他怕身上的烟味飘到她那里去,这一路上都刻意保持了点儿距离。
等上了公交车回到城中村的时候,差不多六点多。
正要上楼,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嘤嘤的呜咽声,池声停住脚步,转身蹲下,垂着眼从地上拎起一条小狗。
正是那天晚上那条金毛和不知道什么串串。
一天不见,这狗竟然比之前还瘦了点儿,看起来委委屈屈的,更可怜了。
这得多废才能混成这样?
他拎起它后颈皮,凑到面前,琥珀色的淡色双眼看了一眼。
长睫微敛。
“小东西。”
对于流浪狗流浪猫他一向没那么多充裕的爱心。但今天,池声鬼使神差地把它提溜起来,面无表情地顿了顿,揣到了怀里。
小狗嗷嗷嗷乱叫。
他火速又把它拎出来。
一人一狗冷静地对视几秒,他干脆端在胳膊里,上楼往家走。
老太太之前一直想养狗,老头儿走了,有个伴陪着她也不错。
老太太看到小狗果然大为惊喜,爱得不行,连连笑问,“声声,你这从哪儿抱回来的?”
池声正在脱那件黑T,刚抱狗沾满了泥, “路上捡的。”
“家里有热水吗?”池声赤—裸着上半身,团着那件黑T问。
少年皮肤冷白,腰腹劲瘦,隐约可见肌肉线条。
“有有有,”老太太正忙着逗着小狗,“哎呀,我们家叫什么呀?乖乖你说叫什么呀,嗯?”
瞥了眼老太太,池声走进浴室去洗澡。
等他洗完出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给小狗起好了名字,叫“皮皮”。祖孙俩迅速建立了家人般亲密的关系,这位乖狗孙十分有眼力见地狂摇着尾巴,讨好地贴着老太太的手舔个不停。
池声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一边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捞起手机娴熟地点开社交软件。
少年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洗过头显得头发更黑,也更软,贴在额角和走势优越的山根,整个人像只落水的小狗。
软件上自然是干干净净,除了广告推送就没再有任何消息。
他拿起手机,对着那只已经叫“皮皮”的狗,咔嚓拍了一张。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照片已经贴上了说说。
指腹一顿,池声眼睫动了动。
做着一切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自什么冲动,闭闭眼,眼前只闪过一张脸。
柔软、白净、清秀。
以前追过池声的姑娘不少,有清纯挂的,也有张扬挂的,不过他都没什么意思,下了课更喜欢和男生凑在一起打打球打打游戏。
时间久了,大家也都知道了这人看着冷淡招摇,实际上也是真的冷淡招摇,距离感极强。对谈恋爱看起来毫无兴致,任凭背地里小姑娘们如何议论翻了天就是无动于衷。
但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这样奇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手指点了两下,就已经配上了文案。
在“发送”图标上,指尖徘徊良久,按下,又松开。
等手机屏幕里倒映出他那双眼的时候,界面已经显示了发送出去。
既然已经发送出去了,就不用再想那么多了。池声把手机朝下扣在桌子上,走到柜子里去拿吹风机。
过了二十分钟,手机依然安安静静的。想到那条说说,他捞起来又看了一眼,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个错误。
……他好像把江雪萤给锁在空间外面了。
他性格本来就怕麻烦,出事之后干脆就对所有人一股脑地关闭了权限。
仰躺在床上,池声垂着眼动手指开始捞人,把江雪萤从禁闭里给放出来。
说不清怀揣着什么想法,是想让她看到,还是不想让她看到。
指尖在“相册”上游移了一秒,果断摁了“解锁”。
做完这一切,他才丢了手机,阖上了眼,浓长的眼睫漫下来,在眼皮投下淡色的阴影。似乎觉得头顶的灯太刺眼,横住一只胳膊挡住了光线。
※
江雪萤回到家,做完作业洗完澡,就像许多手机依赖症患者一样,习惯性地滑开了手机。
先是看了眼微博,接着又爬到ao3翻了点儿同人文,最后才打开了□□刷起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