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
陆见微摇摇头:“图什么呢?”
都那么有权有势了,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好吗?整天杀来杀去,搞得江湖不得安宁。
温著之笑道:“若世人都如陆掌柜这般通透,玄镜司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谬赞。”
陆见微剥完一盘,起身端上楼慢慢享用,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身。
盘子伸到温著之面前。
“吃吗?”
温著之愣了一下,随后伸手取了一粒。
“多谢。”
“不客气。”
陆见微端着盘子,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温著之捏着核桃仁,垂首凝望片刻,放入口中。
脆香中夹杂着微涩。
周家案真相大白后,受到冲击最大的莫过于武林盟和千里楼。
“极地金蚕”是否存在先放一边。
关键是,他们都给陆见微泼过脏水。
明面上只是杨几度、夏怀谷的私人行为,但他们在各自门派内都居于高位,做出这种事,门派不可能清清白白。
纵无教唆之罪,也有失察之过。
陆掌柜是什么人?
九级武王护着的人!
她来历成谜,修为高深莫测,背后的师门探知不到丝毫底细。
对这样的人,再谨慎小心都不为过。
武林盟反应极快,公开向陆见微道歉,并表示,即日携厚礼前往江州赔罪。
千里楼随后也表示歉意,不日上门赔礼。
听到“厚礼”二字,陆见微瞬间精神了。
武林盟财大气粗,家底深不可测,二百万都能轻易拿出,这个厚礼,恐怕远超二百万两。
而这些钱,都将存入她的私库!
“以前听说武林盟汇聚了天下英杰,一直很向往,想着长大了出去闯荡江湖,一定要去洛州看看。”岳殊心里面很不是滋味,“没想到里面也这般藏污纳垢。”
“任何地方都有明有暗,有人的地方就有私欲。”梁上君又开始他的悲观文学。
燕非藏:“私欲很正常,但不能伤及无辜。”
“没错,我也有私欲,我想练成绝世武功,但比起杀人抢夺灵物,我更愿脚踏实地。”薛关河义正辞严。
云蕙端上粉嫩的蜜桃,“这是从南州运过来的,我都洗干净了,快尝尝。”
她递了一个给阿迢。
阿迢接过,啃了一口,汁水饱满,桃肉白中带粉,极为清甜可口。
“很好吃。”
其余人也都伸手去拿。
梁上君手还没伸出去,就被人拍了一下。
“干什么?”
“你今天马厩没扫干净,扣一个桃子,桃子归我了。”薛关河一本正经道。
梁上君不敢置信:“我明明扫得很干净,凭什么污蔑我,还扣我桃子?”
薛关河噗嗤一乐,“哈哈,开玩笑的,让你感受感受什么叫黑暗。”
“……”
从洛州到江州,快马加鞭需要十日,拖带行李要缓上一两天。
千里楼在荆州,离得近。
武林盟的人还没来,千里楼赔礼已至。
清脆悦耳的铃铛穿透院门,暖风拂过,馥郁的香粉在空气中浮动。
“陆掌柜,好久不见了。”
蓝铃依旧一身红纱裙,露出雪白的肌肤,手腕脚腕戴着金色铃铛,袅袅娜娜地踏入前院。
她妆容精致,红唇饱满,眼尾的脂粉勾勒出斜飞的阴影,更添几分魅惑。
陆见微笑道:“数月不见,蓝姑娘风姿更胜从前。”
“陆掌柜好甜的嘴,”蓝铃腰肢柔软,行至陆见微面前,葱白的指尖抚向后者脸颊,“纵观江湖,再找不出像陆掌柜这般合心意的美人儿了。”
陆见微避开她的碰触。
“蓝姑娘抬举了,在我看来,你才是风华绝代。”
商业互吹,谁不会?
蓝铃被她逗得花枝乱颤,妩媚的眼眸汪着春水似的,说是勾魂摄魄也不为过。
“要不怎么说陆掌柜会做生意呢,凭这两句话,我都恨不得把身家全都送给你。”
“那就拿来吧。”陆见微笑眯眯伸手,“我向来只看别人有没有做。”
蓝铃笑道:“你这爱财的模样我也喜欢得紧。”
她朝外拍了拍手。
院外早有车马听候,得到指令,手下们抬着箱子鱼贯而入。
一共八个箱子,每个箱子都极为沉重。
陆见微故作诧异:“这是?”
“陆掌柜,先前有些误会,倒是叫你沾染一身腥,都是姓夏的老贼干的坏事,他与我争副楼主之位,打不过我,竟把主意打到我的好朋友身上,天杀的,就该让他尝尝玄镜司的酷刑!”
“好朋友?”
“你先前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以为咱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陆见微呵呵。
要真是好朋友,凭她六级的修为,早就符合“获得五级或五级以上武者的友谊便能解锁特殊商品”的条件了。
她至于到现在还享受不到现代工业品的便利吗?
箱子排排放下,尤为壮观。
喽啰们完成任务,又如潮水般退去。
“蓝姑娘身家果然不凡。”陆见微吩咐,“张伯,燕非藏,你们几个替我搬去三楼。”
伙计们领命。
“我哪有这么多钱?”蓝铃笑靥如花,“这些都是楼主亲自下的令,专门向陆掌柜赔礼道歉的。陆掌柜愿意收下,我就放心了。”
陆见微:“做生意,以和为贵嘛。”
钱财照单全收,至于恩怨,到时候再说。
“陆掌柜说得是,不要让某些老贼坏了咱们的友谊。”
“自然。蓝姑娘还有事?”
“江州是个风水宝地,你这客栈更是钟灵毓秀,我之前在夏老贼手里受了点委屈,借着赔礼的机会,想在这散散心,不知陆掌柜欢不欢迎?”
“来者便是客,付钱就行。”
蓝铃娇笑:“我还是住你隔壁,三楼东侧房间。烦请陆掌柜多多照顾了。”
“好说。”
蓝铃踏入厅堂,取出碎银,余光忽地瞥见蹲在角落里磕着瓜子的梁上君,眼睛微亮。
“这位是?”
“店里的伙计。”陆见微收了碎银记账,添了一句,“扫马厩的。”
蓝铃:“……”
她嗔了陆见微一眼,娇声道:“陆掌柜真是暴殄天物,这副容貌却被派去做那等腌臜活计,不若让他跟了我,挣个好前途。”
陆见微轻笑:“他长得虽好,却好吃懒做,旁人都去搬箱子,就他躲在这吃零嘴,你若想要,便和他说一声。我是养不起这样的伙计。”
“那敢情好。江州果然人杰地灵,能生出这般标致的人。”
梁上君吓得瓜子都掉了,满脸惊惶。
“掌柜的,你都说了我只是个扫马厩的,那我扫完了马厩,不能歇息吃零嘴吗?”
“你不喜欢扫马厩,我便成全你,不妨跟了蓝姑娘,以后有个出路。”
“掌柜的,我没有不喜欢,我早就从扫马厩里找到了乐趣,就算每天身上都沾满粪便的味道,每天蝇虫都围着我狂舞,我也甘之如饴。”
蓝铃倒退一步,下意识伸手捂鼻。
“可惜了。”
她没再看梁上君一眼,径自上了楼,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
“陆掌柜,我还能和你一起用餐吗?”
陆见微颔首。
“饭钱自付。”
蓝铃眨了眨眼,“不会少了你的。”
她到了三楼,与张伯几人相遇。
“数月不见,张武师突破五级了呀,八方客栈果然是个好地方,想必我在这住上一段时间,也能寻到突破的机会吧。”
张伯笑呵呵道:“预祝蓝武师早日突破。”
“借你吉言。”她妖妖娆娆地进了房间。
几人下了楼,梁上君直接扑过来哭诉。
“掌柜的要把我卖了!”
薛关河惊奇道:“有人愿意买?”
“应该有吧。”岳殊客观点评,“他现在马厩扫得不错,马也养得肥壮,当个马夫够格了。”
“你们俩就知道挤兑我,”梁上君抓了一把蜜饯,狠狠嚼着果肉,“卖了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要是走了,你们就得自己打扫马厩。”
“没什么不好。”
“确实,闲着也是闲着。”
梁上君眉头一挑,“当真?”
“比真金还真。”
“好。”他转身走向柜台,摆出一副离家出走的模样,“陆掌柜,你之前说过我随时可以走的。”
“没错。”陆见微悠闲看书,“想走了?不送。”
梁上君又抓了把瓜子,塞进荷包里,摆摆手说:“我真的走了,你们别太想我。”
薛关河和岳殊这才发现他是来真的,不由面露急色,还夹杂着几分愧疚。
“怎么这么突然?”
“我们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大不了,以后我帮你干活。”
梁上君下巴一扬,“知道错了吧?可惜,我意已决,你们劝不了我的。”
“还不走?”陆见微露出和善的笑容,“你打扰我看书了。”
梁上君:“……”
什么离别的愁绪都没了!
他轻哼一声,细软也没带,运起绝顶轻功,消失在众人面前。
岳殊还有些失落。
“他为什么要走啊?”
“自然是担心清白不保。”阿耐走进来,笑着打趣,“方才蓝武师看上他,他不跑,怕是要被收入房中了。”
薛关河没憋住,噗嗤笑出来。
若是这个原因,他心里就没那么大的负罪感了。
阿耐转向陆见微,“陆掌柜,这次来带的药材不多,公子的药膳缺了几味药,能不能跟你买一些?”
“缺什么?”
“这是清单。”
陆见微接过,扫了一眼。
“都是寻常药材,你出去随便一家药铺都能买到。”
“还是陆掌柜这儿的药材品质更高。”
陆见微摇摇头:“我从丰州来,没带什么药材。”
她将清单递回去。
阿耐略感失望,却也能理解。丰州才是大本营,存货多正常。
他和公子从双溪城一路跟来,的确没看到陆掌柜携带药材。
“那我去外头买。”
他捏着清单,朝院外走去,却在院门处差点同一人撞上。
那人行色匆匆,满脸焦急,像只无头苍蝇,直直奔入院中,粗哑着嗓子喊:
“陆掌柜,救命啊!”
这一声,吼得街坊邻居听得一清二楚。
对门医馆探出两颗脑袋。
“先前来的那个女侠不认识,这个倒是熟悉。”馆主捋捋胡须。
药童:“洪少帮主要救什么命?”
“难不成是洪帮主出事了?”
“怎么会?江州地界,谁敢打洪帮主的主意?”
洪英杰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掌柜,我爹被人打伤了,那个贼人还要捣毁青龙帮,还请您给帮里的兄弟做主啊!”
柜台后的陆见微无语凝噎。
她只是个客栈掌柜,又不是江州的父母官,找她干什么?
拜过山头了吗?
“洪公子,你若想求诊,便将你爹带来。我只是开店做生意的,不管江湖纷争。”
洪英杰一愣,“可长鲸帮的人说,等灭了咱们帮,以后江州到南州的水路都归他们管,到时候江州百姓得交更多的过船费。”
“我可以治好你爹,让你爹打回去。”陆见微不想给自己揽事。
她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普罗大众。
洪英杰没招了,只好道:“多谢陆掌柜,我这就回去接我爹。”
他垂着脑袋走向院外。
阿耐忽道:“若是长鲸帮把控了江州到南州的漕运,以后南州运往江州的米粮、瓜果之类的,价钱会不会猛涨?”
“长鲸帮那群孙子,个个见钱眼开,肯定会加价的!”洪英杰立刻转身,愤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