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
壮汉流泪?他们属实想象不出来。
洪贺清楚儿子性子,那杆枪就是他的宝贝,平日里精心擦拭,妥帖保管,在外寻乐不便时,交给最信任的手下收着。
而今宝贝丢入河中,难以打捞,必定失魂落魄。
他讪讪笑道:“切磋时失了手,是他学艺不精。”
“还是洪帮主通情达理。”陆见微笑道,“不过令郎不分青红皂白,便要破我院门,替他的兄弟找回场子,搞得我很没面子的。”
洪贺并不知具体发生何事,厉目瞪向洪英杰手下。
“回帮主,是、是江少东寻的少帮主,具体发生什么,小的也不清楚。”
洪贺还没说话,旁边的江家人便开口:“定是我儿冲撞了贵人,少帮主热心肠,想要帮自家兄弟说说情,洪帮主,千错万错,都是犬子的错,小人给您赔罪。”
“你是何人?”薛关河昂着下巴问。
“小人是江耀祖的父亲,”那人谄笑作揖,“犬子无状,还望陆掌柜高抬贵手。”
薛关河狐疑:“你是江运昌?”
“不是,小人名叫江运盛,江运昌是我兄长。这位少侠认得我兄长?”
薛关河冷哼一声:“怪不得。”
上梁不正下梁歪。
儿子嚣张跋扈,老子巧舌如簧。
洪贺不是傻子,以前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因为江家父子的行为犯不到他身上。
而今眼瞅着江耀祖得罪高手,他不可能继续当没看见。
“陆掌柜,可否说明缘由,好叫不懂事的人知错能改,给您赔罪。”
陆见微笑道:“洪帮主,请进。”
洪贺依言入内。
院门在他身后关上,但无人触碰院门。
他背后陡然渗出冷汗,幸亏方才没有做出得罪之举。
洪英杰和江耀祖背靠背绑在一起,被丢在厅堂的角落,满身狼狈。
前者魂不守舍,后者瑟瑟发抖。
院外的交谈清楚传入屋内,江耀祖一开始还想着洪帮主能力压客栈,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待听到洪贺称呼燕非藏为前辈时,整个人都懵了。
他完了,他真的要完了。
白鹤山庄和闲云山庄消失后,江耀祖攀上洪英杰,仗着青龙帮的势力,在江州城内为非作歹,从未尝过败绩,周围的谄媚和恭维让他越发猖狂傲慢。
他以为,八方客栈与他以前打倒的客栈没有太大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八方客栈的掌柜生得极好。
然而,这位如花似玉的掌柜,连洪贺都不敢得罪。
就算八方客栈放过他,洪帮主也不会放过他。
他尽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低头埋膝,等待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陆见微吩咐:“阿岳,给洪帮主讲一讲缘由。”
岳殊便从牌匾之事说起,再到今日的大闹开业仪式,大闹失败后引来洪英杰,最后到洪贺。
他声音清脆,口齿伶俐,将事情因果说得一清二楚,洪贺脸皮再厚,也说不出江耀祖和洪英杰“年轻不懂事”的借口。
这哪里是不懂事?
这分明是故意找茬!
洪贺面色黧黑,狠狠瞪向洪英杰,怎奈少帮主正在祭奠逝去的宝贝,全然不顾老父亲的心情。
“陆掌柜,洪某教子无方,叫他如此愚蠢,听信小人挑唆,惊扰了您,洪某惭愧!”
陆见微无意与人结死仇。
她开店只为赚钱,只要没有真正违背她的原则,都可以用钱来解决。
开店嘛,和气生财。
“江州是个好地方,陆某只想安静地开间客栈,并无其余想法。少帮主和江少东在开业这天来闹,委实让我有些烦恼。洪帮主,若是你,你会如何?”
那肯定是砍了扔河里喂鱼!
洪贺心里这么想,嘴上不敢这么说,就这一个儿子,赌不起。
他斟酌几息,道:“陆掌柜,我让这不孝子给您磕几个头,赔个不是。您今日开业,这是大大的喜事,您若不嫌弃,洪某这就派人送些贺礼过来,祝您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所谓的贺礼,其实就是赔礼。
“好说。”陆见微应下。
洪贺心中一定,亲自解了绳子,将洪英杰拖到陆见微面前,凶狠道:
“逆子,还不快给陆掌柜磕头赔罪!”
洪英杰双目无神:“枪……我的枪……”
众人:“……”
洪贺一巴掌拍过去,打得洪英杰往前一趴,整了个五体投地。
“倒也不必行此大礼。”陆见微揶揄道,“看来洪公子是个爱枪之人,只可惜,方才切磋时不慎落入河中,是店中伙计出手重了些,洪帮主,莫要见怪。”
洪贺:“哪里哪里,陆掌柜言重了,是这混小子不分是非,丢了枪,也算给他个教训。”
“洪公子枪法高超,丢了枪确实可惜。”陆见微不动声色地推销,“我认识一位铸造大师,所铸之枪绝不逊色于洪公子的宝贝。”
“当真?!”丢魂的洪英杰一听这话,连忙从地上直起腰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陆见微,“真的不比我的宝贝差?”
陆见微笑道:“童叟无欺。”
“我买!我要买!”洪英杰当即给她磕了几个响头,“陆掌柜,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的鲁莽,我不该听信小人谗言,不该冲撞了您。”
陆见微:“价钱不便宜。”
“陆掌柜,价钱不是问题。”洪贺财大气粗道,“这混小子的宝贝,也是花了大价钱弄来的。”
陆见微:“二十万两,定金五万两,五日后来取。”
二十万绝对算是一笔巨款,但青龙帮掌控漕运多年,家底极为殷实,二十万两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神兵本就可遇不可求,有的人拿再多的钱都买不到趁手的武器,二十万两,真的不算高。
洪家父子欣然应允。
洪英杰对新枪无比期待,魂魄全都归位,立刻爬起来,腆着脸笑道:“陆掌柜真是人美心善。”
人美心善的陆掌柜笑了笑。
“江家仗着你们的势,不知欺辱了多少江州百姓,你们当真不知?”
洪英杰极有当狗腿的潜质,啪一下扇自己一耳光,毫不知羞道:“陆掌柜,我本来不想管他的,可他非要说您生得特别特别美,都怪我色迷心窍,您要打要骂我都认了,就是别忘了我的枪。”
“别装傻充愣,”陆见微笑意收敛,“洪帮主,我若只是个寻常的客栈掌柜,眼下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洪贺一脚踹倒洪英杰,“逆子,看你都做了什么混账事!”
“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管江耀祖的事了!”洪英杰连忙求饶。
洪贺也道:“陆掌柜有所不知,我青龙帮往日只管水路,自两位庄主去世后,江州城内的百姓无人庇护,我便交给不孝子,他脑子笨,没什么经验,别人几句吹捧他就忘乎所以,我说了他多少次他就是不听。帮内事务繁多,我没有三头六臂,无法面面俱到,从而纵得他闯出祸端,洪某实在有愧于江州父老。”
“虽罪魁祸首是江耀祖,令郎也有识人不清之过,江耀祖捅出的篓子,你们替他善后罢。该赔罪的赔罪,该补偿的补偿。”
洪贺擦擦冷汗:“一定一定。陆掌柜,时候不早,不如洪某先行回帮,亲自将贺礼和定金送来。”
“请便。”陆见微吩咐,“张伯,送洪帮主和洪少帮主出去。”
“是。”
父子二人抬脚就走。
“少帮主!少帮主!救救我啊!”江耀祖听得魂飞魄散,哭着求饶,“陆掌柜,是我猪油蒙了心,不该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次吧。”
陆见微没理他,问洪贺:“可否劳烦你手下兄弟,去一趟江宅,请江东家和其夫人过来一叙?”
“陆掌柜不知道?”洪贺道,“江东家去年突发恶疾,一直缠绵病榻,江夫人多年来身体不好,也一病不起。他们恐怕来不了。”
陆见微挑眉:“碰巧,我这位妹妹略通医术,可以去瞧瞧。”
洪贺心中诧异,目光从阿迢脸上掠过。
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能成吗?
据说江州城的大夫都看过了,没一个能治好。
“不知陆掌柜是要……”他想不通陆见微救治江运昌的原因。
陆见微:“不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洪贺伸手,“姑娘,请。”
阿迢背上药包,随他们一同踏出厅堂。
路过前院时,洪贺余光捕捉到马厩六子,不由惊异问道:“张兄,敢问他们是……”
张伯轻描淡写:“武林盟找茬的,不用在意。”
洪贺:???
是他认识的那个武林盟吗?!
他再无侥幸,压下心中震惊,举止间愈发谦逊有礼。
江耀祖预料到自己的下场,叫得凄厉绝望,声音穿透了院墙,半条街都能听到。
他的亲生父亲江运盛跪倒在门前,一遍又一遍地求饶。
没人同情他们,甚至在心里暗爽。
“馆主,”药童伸着脑袋看青龙帮离开,满脸欣羡道,“对门到底什么背景啊?连洪帮主都小心陪着。”
馆主懒洋洋地碾着药:“管她什么背景,远着点准没错。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去干活!”
“反正没什么客……”药童眼睛一亮,“公子,要买药吗?”
一人踏入药馆,身量纤瘦单薄,面色略有些苍白,脚步虚浮,瞧着颇为文弱。
“这几日身体不舒服,也不敢胡乱吃药,有没有大夫?”
馆主捋须起身,至诊桌旁。
“坐下,我替你瞧瞧。”
青年依言,伸出手臂,任由馆主搭脉。
对门的热闹还没退散,他好奇望去,说:“这是怎么了?”
药童正缺人闲聊,滔滔不绝地跟他讲述。
“掌柜是位女子?”青年满脸惊讶,“她与众多男子同处一室,这、这太有辱斯文了!”
“都是江湖客,没那么多讲究。”药童忍不住辩解,“她武功高,寻常男子哪能近她的身?”
青年依旧眉头紧锁。
“这位公子,你身体并无大碍。”馆主适时开口,“就是忧思过度,我给你配副安神静心的药,多出去走走,待心胸开阔,身体自然康健。”
青年眼底生怒:“你什么意思?说我小心眼?这病我不看了。”
不等主仆反应,他已大步离去。
药童与馆主对视一眼,皆作摊手无语之状。
这还不叫小心眼?
看病青年拐过街口,入了一条深巷,身影渐渐消失。不多时,一个形容狼狈的青年,架着奄奄一息的大汉,跌跌撞撞地出了巷口,直奔医馆。
“大夫!救命啊!”
药童连忙过去搀扶,心里却犯起嘀咕。
往日没人看病,怎么今日接连来了两拨?
第55章
◎继续赚钱,首富坦白◎
陆见微嫌吵, 令薛关河堵了江耀祖的嘴,院外求饶的江运盛同样没能逃过。
父子二人绑在一块,关到柴房里。
魏柳见事情了结,便带着几个弟子告辞。
闹腾的一天终于过去, 陆见微坐在柜台后安静品茶。
不多时, 洪家父子亲自前来, 拖了好几车箱子。
“陆掌柜, 开业大吉,这是洪某小小的心意,请您笑纳。”
他招呼手下将箱子搬入庭院, 一一打开箱盖。
箱子里摆满了奇珍异宝, 以华瓷美玉和古玩字画居多, 每箱都价值不菲。
小客略一估算, 说:“微微,你发了。”
陆见微心跳快了一拍,“多少?”
“折合白银,五十万两。”
“……”
陆见微呼吸微屏。
她经营客栈这么久,个人资产才十四万两,加上罗连环欠她的一万两, 总共才十五万两。
青龙帮轻轻松松就能拿出五十万两,没法比,实在没法比。
这还只是贺礼加赔礼。
洪贺瞪了一眼洪英杰,洪英杰露出一抹谄笑,掏出一枚印信。
“陆掌柜,拿着这个, 可以去城中的天启钱庄支取五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