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耐同样是四级,亦能瞧出。
二人看向陆见微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阿耐忍不住问:“陆掌柜,您到底是何方高手?”
陆见微笑道:“我不过是个客栈掌柜,哪是什么高手。”
众人:不信!完全不信!
原本在房间打坐的住客,也都跑过来看热闹。
听了这话自然也不信。
即便陆见微背后有高手,也不代表她本身就不是高手。
不论是写药方还是清除内力,都是她亲自动的手,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客栈掌柜?
她越是这么说,众人就越发觉得她高深莫测。
牛山小心喂药,不消片刻,药碗见底,小喜的脸色也由青转白,唇色变淡。
“此药还需继续服用,一日三次,三日后毒素方能彻底拔除。”陆见微问,“你是买了药回去煎服,还是在这住下?”
牛山茫然:“这、这……”
“敢问陆掌柜,回去和留下,有什么不一样?”
陆见微:“住在客栈,需要支付三日的房钱和伙食费。”
她说得极为坦荡,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众人:陆掌柜高是高,就是太爱黄白之物,以致于他们先前的敬畏都减了大半。
得亏他们不知“滤镜”一词,否则就要来一句“滤镜碎了一地”。
牛山现在对陆见微信服得很,忙道:“我想住下,付钱是应该的!”
“哥,你留下照顾小喜,我明天回去拿钱。”牛强提议。
牛山自是同意。
天色不早,众人瞧了热闹便回房间。
蓝铃与陆见微并肩而行,娇笑着道:“陆掌柜,你可真是个妙人,不仅修为高,还擅长药理。”
“只是会些皮毛罢了。”陆见微实话实说。
个人技能一栏,《春秋药经》的评语依旧是“皮毛”二字。
连入门都不算。
别人只当她谦虚,全然不当回事。
阿耐回到通铺,脑子里还想着方才的药方。
“怎么?”温著之眉目柔和,“挫败了?”
阿耐摇头:“我本就知道陆掌柜厉害,她再厉害一点我只会更佩服。”
“那是为何?”
“公子,你说她为何会有神医谷的药方?”阿耐百思不得其解。
当初“群芳妒”一案闹得沸沸扬扬,风流丈夫和红粉知己苦苦哀求下毒者给出解药,下毒者没给,他们又求到神医谷。
两人有内力护体,“群芳妒”本也是慢性毒药,他们有更多的时间等待解毒。
小喜这样的普通人,基本只能等死。
神医谷大夫竭尽心力,终于研制出解药,救了他们性命。
下毒者心生怨怼,又给天下负心汉下毒,神医谷遂放出大批解药,但没公开药方。
除神医谷和那位用毒高手,此毒再无人能解。
“难道,她和神医谷有关系?”阿耐猜测。
温著之笑道:“为何不猜她与昔日制毒之人有关?”
“陆掌柜看着不像那等恶毒之人。”
“恶毒?”
“对啊,给那么多人下毒,不恶毒吗?”
温著之却问:“你可知,她在制出‘群芳妒’之前,曾是个救死扶伤的大夫?”
“啊?”阿耐惊了,“那她怎会……”
温著之合上书,“凡事不要只看表面。夜深了,睡吧。”
“公子,”阿耐脑回路清奇,“你的意思是,陆掌柜表面看着不像坏人,实则不是好人?”
温著之:“……”
翌日一早,牛强驾着牛车回村取钱,牛山留在客栈。
他是个庄稼汉子,实在闲不住,就跟在张伯后头帮着做些杂事,聊以感激。
“你是店里的客人,无需你做。”张伯劝他。
牛山一扫昨日凄苦,脸上洋溢着憨笑,回道:“我哪是什么客人,要不是陆掌柜仁慈,小喜还躺着不说话呢。早上小喜醒了,喊了我一声‘爹’,我实在太高兴了。”
“你若真想报答,等过段时日,就和牛强一起教人种地。”张伯提议道,“牛强之前应该与你们说了。”
“说了说了,肥已经在沤,等小喜回了家,我带全村人给陆掌柜种地!”
张伯摆摆手:“不用你们种,只要你教会人就行。”
“晓得了。”牛山点点头,又道,“陆掌柜种的是客栈外头的荒地吧?”
“没错。”
牛山:“不知道陆掌柜有没有买下来,要是没有买,后头种出粮食了,官府可能会收回。”
张伯愣了一下,“当真?”
“我说的都是真话。”牛山竭力表示自己没说谎,“虽说本来是荒地,没人种,官府不管,可要真种出什么,官府说不定要收回去,就算不收回去,也会来收契税,一个不好,是要罚钱的。”
张伯:“……”
他闯荡江湖,从没关注过土地之事,估计陆掌柜也不清楚。
“多谢你提醒。”
牛山挠挠头。
“嘿嘿,这没啥。哦,对了,陆掌柜要是买地,可得尽快了。之前我去城里赶集,听说什么永州地动,阵仗可大了,死了好多人,房子粮食全都没了,大伙儿都说要有流民来,官府说不准会给他们分荒地。”
张伯诧异:“当地不赈灾?”
“赈啊,听说是钱粮不够,国库也拿不出来,永州人总不能等死吧?”
启朝才建立数十年,建朝前天下动荡,兵戈不止,损耗无数钱粮。
数十年休养生息,还是没有足够的抗击天灾的能力。
客栈里都是武者,两人对话没瞒过众人,但没人在乎什么地动灾民,朝廷拿不出赈灾钱粮关他们屁事。
阿耐听了一耳朵,若有所思。
他等薛关河用完厨房,便打算给公子做早餐。
谁料薛关河拦住他。
“你等一下,掌柜的说了,从今天起,你租用厨房的价钱要涨一倍。”
他不由大惊:“为什么?”
薛关河耸肩:“我也不清楚,反正是掌柜的特意吩咐的。”
他爱莫能助。
阿耐没办法,只好交了两百文。
早膳做完,他鼓着脸端去房间,心中郁闷依旧未平。
“与人吵架了?”温著之净了手,接过汤匙,对他的火气已经习以为常。
阿耐委屈道:“公子,陆掌柜突然涨了厨房的租用费,招呼都没打一声,也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
温著之似早有预料,好笑道:“你再想想,昨夜说了什么。”
他早就提醒过,客栈内的一举一动都在陆掌柜的掌控之下,他们说的话瞒不过陆掌柜的耳朵。
可惜阿耐昨夜嘴快。
“我什么也没说……”阿耐脑门青筋一跳,“我想起来了!”
他哭丧着脸,“那不是听了公子您的话,话赶话说出来了吗?我又不是真的说陆掌柜是坏人,唉!”
都怪他嘴上没把门,痛失一倍银钱。
“不过一些银钱,”温著之说,“想想永州灾民,他们一夕之间失去所有。”
阿耐点点头:“确实,他们比我惨多了。公子,朝廷真的发不出钱粮吗?”
“不清楚。”温著之顿了顿,“若望月城外来了灾民,你就去买些粮食施粥。”
“知道了,公子。”
温著之用完早膳,来到岳殊房门前。
门前已站着两人,柴昆和宋闲分列左右,监视门内的蓝铃。
他们瞥一眼温著之,没放在眼里。
半柱香时间很快,待蓝铃出来,柴昆进入。
再是宋闲,最后才是温著之。
一百页的书,每日半柱香,一字不落地记下来至少要十日。
当然,最终花费的时间取决于自身的记忆力。
三日后,牛小喜毒素尽除,随着牛家兄弟回村。临走之前,众人询问他受伤的缘由,怎奈他年纪小,说不出个所以然。
临月村村民知晓是客栈掌柜救的人,对传授江湖客们种地之术的热情更加高涨。
牛强则接受陆见微的委托,替她去官府办理买地事宜。
那日听到牛山与张伯的对话,陆见微便特意打听了,像这种无人种植的荒地,一亩最多一两银,买个几千亩,也就几千两。
等买了地,地就完全属于她自己,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牛强是个平头百姓,为免官府衙役敷衍他,便寻了悦来酒楼的掌柜,一同前往官府办理。
官府看在薛家面子上,办事效率果然高,立刻就带人去丈量土地。
听闻陆见微打算购买数千亩,要将方圆五里的地包圆,衙差们更有动力了。
周围的探子不明所以。
客栈内那么多人要抢藏宝图,陆掌柜不应该焦头烂额吗,怎么还有闲心买地?
小客也不能理解。
“你为什么要花钱买这么多荒地?就算荒地以后能种了,你种那么多地干什么?”
陆见微挑眉:“谁说我要种地?”
“不是你自己说的?”
“我说过要种几千亩吗?”
小客无语:“你不种还买?”
有那个钱,不如去系统商城买技能。
陆见微摇头叹息:“我终于知道你们系统为什么非要绑定人而不是自己经营客栈了。”
“为什么?”
“因为没有脑子。”
小客:“……你骂我!”
“我说的是事实啊,”陆见微摊手,“你有脑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见微:“这是个长远的计划,说了你也不明白。”
小客没再回她,自闭去了。
数日后,土地丈量完毕,陆见微交了钱,名下多出八千亩地,以客栈为中心,向外扩散五里,形成一片广阔的区域。
她买得多,官府还给了折扣,八千亩花了7000两,私账余额两万六。
钱不经花啊。
各方势力猜不出她此举目的,只能作罢,重新将目光放在藏宝图上。
《将作集注》终于翻完。
客栈的沉寂开始被打破,一条又一条的消息被投放出客栈,引起一众探子争抢。
冯炎站在二楼,感慨万分。
“之前咱们放出五百张纸,也是这般盛况。”
“上使,咱们消息早就放出去了,可上头还是没人来。”王小顺苦恼道,“难道上头没接到消息?”
“急什么。”冯炎淡定道,“等着便是。”
郑大路又问:“上使,既然他们已经拿到线索,为什么不离开客栈?”
冯炎道:“线索还没破解出来,他们应该是想留下互相监视,又或者多找点线索。”
“莫非真有宝藏?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们?”王小顺很是憋屈。
在他看来,不管是什么宝藏,都应该上交国库的,可惜这是江湖人士发现的,又有多方势力参与,朝廷无从插手。
冯炎拍拍他的肩,叹口气,转身正欲回房,余光扫过客栈外某处时,陡然愣住。
身旁王小顺结结巴巴道:“上、上使,那、那是不是紫、紫衣使!”
客栈不远处,一道紫色的身影策马而来,衣袂翻卷,气势灼人。
冯炎稍稍瞪大眼睛,立刻从二楼一跃而下。
“随我迎接上使!”
他们三个终于有靠山了!
入住客栈以来,他们三个等级最低,一直处于弱势,早就憋屈死了。
而今紫衣使亲临,他们终于不用再缩着脑袋做人。
当然,紫衣使能不能进客栈,还得看陆掌柜的意思。
陆见微已然知晓。
她不在乎来客的身份,只要付钱就行,况且冯炎三人在客栈里安分得很,她不介意多来一个。
紫衣使是指挥使、副指挥使下战力最高的人,有六级修为,正好与千里楼、黑风堡、闲云山庄达成平衡。
薛关河前去开门。
来人一袭紫袍,衣服上纹绣繁复,看起来颇为华丽,腰间悬一弯刀,骑在高头大马上,腰背极为挺拔,凌厉的目光落下,似能将人皮肤割开。
薛关河这才看到他身前横着一人。
那人被绳索束缚,腰腹紧贴马背,双手捆在身后,脑袋软软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