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行舟突然灵光一闪,心头一跳。
“应师兄,你不会也去了滇州吧?你之前听到‘故白头’就改变主意想参加比试,肯定是想得到故白头。”
应无眠转头望着他,眼里带着几分笑意,看上去依旧是温和清雅的首席师兄,却让他无端感到几分寒意。
“卞师弟,你当初去滇州抢夺故白头,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因为师门任务。”
“师门派发这个任务,是因为盟中需要故白头,此前你拿回假的故白头,让盟内面上无光,这次八方客栈拿出故白头作为奖励,你认为,凭你和诸位同门的武功,能否取得最后的胜利?”
卞行舟:“……”
他自知不能,也习惯听从首席师兄的话,便没有反驳,只小声嘀咕:“可是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你以前从来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应无眠收回目光,没再理会他。
擂台的比试还在继续。
又是十几场比试后,庄文卿再次宣布:“散客姜辕,对八方客栈云水迢。”
阿迢穿着一袭黑色劲装,手持一条长鞭,利落飞上擂台。
擂台上已站着一位青年,二十岁左右,四级中期修为。
姜辕是个散客,没什么师门依仗,面对八方客栈的伙计,并不敢托大。
况且先前的许承已经给他上了一课,内力比对方高又怎么样,八方客栈的伙计依旧能压着他打。
“云姑娘,请指教。”他很有礼貌地抱拳行礼,手里握着一把匕首。
匕首对长鞭,差别尤为明显。
阿迢没有因为薛关河的胜利就骄傲自满,她知道掌柜的拿出的心法、武技和长鞭,在江湖上都是顶尖的存在。
她有幸学到这些,不能给掌柜的丢人。
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漂亮亮。
“姜公子,请指教。”
长鞭随着话音,一同袭向另一端的姜辕,后者敏捷避开,在鞭影交织中不断游走,终于窥见一丝破绽,匕首刺出一处空隙,踏着奇诡的步法接近阿迢身后。
匕首瞬间刺向阿迢后心。
阿迢耳朵微动,使出雁过无痕,不过半息,已出现在擂台边缘,转身看向对手。
两人过了一招,都试探出对方的底细。
阿迢学的是一寸鞭法,称不上是绝顶的武技,但绝对是鞭法中的上乘,也是与她最为契合的。
鞭法一共九式,她才领悟到第三式。
对方擅长近战,她的长鞭不适合近攻,在对战中,她必须时刻与对方保持适当的距离,防止对方靠近自己。
长鞭凌厉而不失灵活,挥出时矫若游龙,收回时利落干净,只是姜辕的步法实在精妙,是躲避防守的高手,长鞭一时无法将之捆缚。
两人都是谨慎的性子,比试难免有些无聊。
可台下武者看得并不无聊。
从薛关河开始,他们就格外关注八方客栈的武者。
两人的轻功一脉相承,都以轻盈见长,精妙之处自不必说,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关键在于两人的武技和武器。
一般而言,武者拜入师门,由师门教授心法、指点武技,武器可以自己买,也可以从师门武器库中挑选,当然,供人挑选的只是一些寻常的武器,很难挑到真正契合武技、符合心意的。
只有等级高了,能为师门做出更大的贡献,才有可能拿到定制武器的名额。
八方客栈的伙计不一样。
他们不仅能学到高深的武技,还能拥有如此契合武技的武器。
刀是至宝,长鞭同样如此。
可他们分明不过四级武师,如此稚嫩的武者,当真有资格拿到这般贵重的武器?
八方客栈背后的宗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有些拮据度日的武者,心里面隐隐发烫。
若是他们也能加入八方客栈,是不是就有机会拜入陆掌柜的师门?
众所周知,薛关河和云水迢,之前不过是客栈的伙计,前不久才刚正式拜师。
难道是相处久了,打动了陆掌柜,陆掌柜才收他们为徒?
当初客栈招收伙计时,他们就应该应聘。
可惜啊,如今拜入师门的机会,全都拱手让给那些进了客栈的伙计。
各宗门长老想得更多。
修为、医术、武技、武器,这些都是立宗之本。
修为和医术,他们都从陆掌柜这里领教过了,绝妙的铸造之术,他们之前也有耳闻。
如今亲眼见到两个伙计的武技,又开了眼界。
陆掌柜在自己的地盘上开设擂台,让店中的伙计参与比试,就是在向全江湖彰显自己的实力。
或许这点实力不过是宗门的冰山一角。
练武场承诺的高人指点,叫他们心惊的同时,又有些诡异的敬畏。
没有谁能看出所有武技的破绽,包括泸州书院在内。
陆掌柜放出这样的承诺,不是因为莽撞无知,而是因为成竹在胸。
她在引诱全江湖的武者,并不惧各大宗门可能产生的觊觎之心。
擂台上,阿迢拼尽最后一丝内力,用长鞭牢牢圈住姜辕的脖颈,逐渐收紧。
姜辕:“我认输!”
裁判席上的庄文卿陡然回神,开口宣布:“八方客栈云水迢胜。”
他意味深长地评价一句:“陆掌柜教导有方,两位徒弟武功都出类拔萃。”
“庄楼主过誉了。”陆见微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淡淡道,“下一场。”
参加四级比试的武者,一共148人。
两两对战,分为74组,赢的一方继续抽签参加比试。
实力悬殊的比得快,实力都烂的同样快,剩下的就是实力不错且相当的武者,他们占据了绝大多数时间。
第一天,四级武者堪堪比完。
最后胜利者,是来自逍遥宗的一位四级巅峰武者,薛关河就是败在他的剑下。
没拿第一,薛关河和阿迢并不气馁,两人都有自知之明,只要能在比试中有所收获就行。
他们也确实受益匪浅,擂台比试结束后,就回到主院闭关。
闭关之前,薛关河还做了一桌子菜,向陆见微表达歉意。
“掌柜的,我闭关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这些时日您吃什么呀?”
陆见微想说客栈还有其他厨子,温著之在她之前开口:“阿耐做菜也不错的。”
“阿耐?”薛关河有些迟疑。
阿耐斜睨:“怎么,看不上我的厨艺?”
“没有,就是担心你做的不合掌柜的口味。”
“我跟你一起研究做菜,对陆掌柜的口味了如指掌,你就别担心了。”阿耐扬起下巴,“更何况,我以前就说过,我会照顾好公子和夫……”
“阿耐。”温著之打断他,“吃饭。”
“哦。”
吃完晚饭,陆见微靠在廊下休息。
四月的风已有了春意,但依旧带着冬日残留的凉寒。
“今日一切如常,他们并未动手。”她拾起身旁之人的手,放在掌心把玩,“不过那个许承有点意思。”
因身体缘故,温著之的手一直泛着凉意,他的手骨生得长,指节的比例极佳,掌心指腹有些薄茧,却无损其质感与美观。
“嗯,许承是试探。”温著之垂眸,目光久久停留在交缠的手上,唇边噙着笑意。
不一会儿,他的手变得温热。
陆见微又换了一只。
她双目浅笑,遥望高阔天穹。
“今日是试探,明日呢?”
她已经在期待,隐藏在暗处的那个人,会使出怎样的手段。
会是一位八级武王吗?
她的小雾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111章
◎图穷匕见,我很期待◎
翌日, 五级武者进行比试。
梁上君代表八方客栈,抽到第六组,他的对手是一个身形壮硕的青年,手里拿着大锤, 师从黑风堡。
作为江湖第一神偷, 梁上君逃跑躲闪的工夫远超其余武技。
他若想逃命, 一般人绝对马尘不及, 即便是在擂台上。
一炷香工夫后,抡锤青年连他的衣角都没碰着,气得面色发紫, 大锤连连狠击台面。
建造台面的不过是寻常的石头, 根本受不住重锤反复击打。
为免台面受损, 陆见微动用客栈道具, 抵消了大锤的抡击。
青年捶了几下后才发现不对劲。
这个擂台是什么做的,这么硬的吗?
高手都能看出来,有人暗中化解了大锤砸下的力道,悄无声息,轻描淡写,却又不见丝毫踪影。
观众席的角落, 梅思贤停笔闭目,眉心微紧,几息后睁开眼,眸中隐现几分困惑。
小客实时关注他的情况,在光屏上播放。
“干得不错。”陆见微在心里笑赞,“你的道具还是很能唬人的嘛。”
小客骄傲道:“那是自然。”
裁判庄文卿开口:“比试中消极对战将会判定为输方。”
梁上君:“……”
不管了, 为了易容术下篇, 干!
他从怀中掏出一支食指长短、拇指粗细的圆柱武器, 按下底部机关,那物遽然变幻,从前端伸出手臂长短的杆子,层层叠叠,越往前越细。
长杆由许多精密的机关铸造而成,一截套着一截,在机关的牵引下,极为诡变灵活。
精钢打造,坚实无比,但因机关存在,杆梢柔软如蛇信子,能肆意改变方向。
“好奇特的武器。”陆见微跟小客说,“我以前猜他出身不凡,果然没看走眼。”
这种武器一看就是特制的,没有大把的金钱和人脉,谁会耗费精力造出一件如此别致的武器?
小客轻哼:“也就那样,机关坏了一个,武器就废了。”
“原来如此,”陆见微安抚它的小情绪,“还是咱们小客最厉害。”
梁上君的武器也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上官兄,你博闻强识,可见过这等武器?”燕不游问。
上官淮摇首失笑:“未曾见过。”
“陆掌柜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是什么?”擎天殿赵献捋着胡须笑问。
陆见微:“我年纪轻,哪敢在赵长老面前自诩‘见多识广’,赵长老可愿为我等解惑?”
“陆掌柜谦虚了。”赵献应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擂台上,梁上君手持奇特武器,在对手身边轻盈游走,精钢打造的鞭杆时不时击在大锤青年的肩背和胸口,如同挠痒痒,大锤青年甚至察觉不出一点痛意。
一个高硕如山,一个灵活如狐,双方都是五级后期,打得那叫一个胶着。
但不论从武技还是战斗意识来看,梁上君都远胜于对手。
他在客栈向来吊儿郎当,从不出手,大伙儿根本就不清楚他的真实水平。
如今稍稍展露,倒是叫人大开眼界。
以陆见微的眼光看,他的武技没有太大的破绽,只略微有一些瑕疵,一般的武者很难察觉,这也是对手被他耍得晕头转向也无法反击的原因。
不仅如此,他的意识也相当不俗,基本能预判对手下一步的招式,并提前部署,直接堵死对手前进的步伐,迫使其只能在原地打转。
抡锤青年憋得面容红紫,气急败坏地挥舞锤子,毫不留情砸向飘忽不定的梁上君。
“有种你别躲!咱们正面打一场!”
“我没躲啊,我在找机会打你呀。”梁上君嬉皮笑脸,寻到一丝空隙,晃荡着鞭杆,“最后一招,接好了!”
杆尾点上抡锤青年的肩膀,只轻轻一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重若千钧。
之前那些击打并非挠痒痒,而是为这最后一下做铺垫。
抡锤青年未及反应,整个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僵直,大锤轰然落地,他瞪大眼睛,直挺挺地向后仰倒。
梁上君伸脚,接住他的后脑勺,而后才轻轻将人放到地上。
三息之后,抡锤青年毫无反应。
庄文卿宣布:“八方客栈梁上君获胜。”
梁上君笑嘻嘻地抱拳:“兄台,承让了。”
他收拢鞭杆,重新塞进胸口,正准备跳下擂台,等待下一次抽签。
“等等,”黑风堡堡主黑战问,“他何时能动?”
梁上君:“一炷香之后。”
立刻有黑风堡弟子将人抬下。
梁上君昂着下巴,回到八方客栈座位席,挤到阿耐面前:“怎么样?我还不赖吧?”
“也就那样,看着一点劲都没有。”阿耐露出无聊透顶的神情。
梁上君:“……”
他又问燕非藏:“我刚才打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