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说小爷的坏话?——风歌且行
风歌且行  发于:2023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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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得慢,也吃得细,但是给她的东西她都能吃完。
  萧矜这样想着,便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摸到一片冰凉。
  他起身出了房,摸去膳房,打算先烧些热水给她擦擦脸和手,驱寒。
  一进膳房,萧矜就看到桌子上的菜还没清理,两菜一汤。
  但他注意到桌上摆了五副碗筷,第一个念头是疑惑五个人就吃三盘菜,能够吃吗?
  但是紧接着他发现,其他四副碗筷是干净的,只有其中一个碗还余下点汤底里的葱花黏在碗边上。
  是陆书瑾一个人吃的年夜饭,且如此简陋的年夜饭,她也没能吃完。
  萧矜的心好像被什么冲击了一下,当即就有些难受得受不了,像是浸满了水的棉花,变得沉甸甸的,有种难言的情绪膨胀。
  他烧了水,兑上一点凉的,端去了屋中,搁在软椅旁边的地毯上,用棉布浸湿然后坐下来往她脸上擦拭。
  萧矜的力道极轻,先是用热意焐热了她的脸,再从眉眼间细细擦过。

  然后又抓起她的右手,将袖子捋起来,擦着冰凉的手。
  擦完右手换左手,他刚把这只手的衣袖往上捋,忽而就看到细嫩的手腕上缠着几圈金丝赤红的长缨。
  他一下就认出这是腊月初那回他拽下来给她系头发的玉佩绳。
  萧矜读过万卷书,但在这一瞬间,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像是一场进行在无边荒漠之中的绝望之途,就在他被灼热的曝晒和锋利的风沙伤得筋疲力竭之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汪澄澈的清泉。
  他目光定住,喉咙干涩。盯着陆书瑾的手腕久久未动,半只手覆上去,用拇指轻缓地摩挲着赤红长绳,像是亲昵地触碰。
  心脏完全泡进了那汪晶莹剔透的泉水之中,这些日子以来的苦涩与痛苦被洗刷殆尽,随即而来的是满满的酸胀。
  萧矜许久都没动弹。
  陆书瑾却忽然皱起眉,露出痛苦的表情,嘤咛道:“好痛……”
  萧矜吓了一跳,丢下手中已经完全冷却的湿布,低头过去问她,“怎么了?哪里痛?”
  陆书瑾醉意朦胧,听到了萧矜的声音,本能地往他的方向靠过去,虚虚地睁开眼睛,恍惚间看见了萧矜。
  她一时间愣住,完全没料到萧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没明白自己原本坐在檐下看雪看烟花,怎么就回到了房中。
  “萧矜?”陆书瑾迷茫地看着他。
  萧矜低低应了一声,“嗯。”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看我?为什么?”
  “今日是年夜。”他有很多答案,但只说了最简单也是最浅显的一条。
  陆书瑾不再问了,她看着萧矜,面上的疑惑之色褪尽,变成了一种非常平静的表情。
  萧矜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又问:“今日哪里都没去吗?”
  “去了宁欢寺。”陆书瑾说:“那里很多人。”
  “对,今日的宁欢寺是热闹。”萧矜也附和。
  陆书瑾又不说话了,她好像没什么表达的欲望,只是一直盯着萧矜。
  萧矜低头,用指腹揉了揉她手腕的红绳,问:“为什么把这个戴在手上。”
  陆书瑾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赶忙用右手捂住了手腕,把左手往后藏,像是不想给他看见。
  手却一下被萧矜握住,他说:“我都看见了。”
  陆书瑾听后,嘴角往下沉,先是强忍了一下,但终是没能忍住,扁着嘴泄出了一声哭腔。
  她那双黑得纯粹的眼睛迅速盈满液体,泪水决堤一般从眼角落下来,连成了串。
  跟之前哭不同,之前她哭起来都是无声的,表情也没太大变化,但这会儿许是喝了酒,许是心中的难过太多,一张脸上满是委屈,哭着问他:“萧矜,你为什么食言?”
  萧矜瞬间不知所措,看见她的眼泪时心中酸苦极了,抬手想去擦她的泪,低声哄道:“别哭别哭,都是我的不好。”
  “你说让我留在云城,说会带我去萧府过年,但是你没有。你说带我逛庙会,见识云城的繁华,你也没有。你还说会在年三十带我再去一趟宁欢寺,在树上挂上新的红绳,你全都食言,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对我说。”陆书瑾自己擦了一把眼泪,啜泣着说:“我又不是非得跟你一起过年,反正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哪里都一样,但是那些你对我说的话,难道就只有我在记着吗?”
  “还是说那些都只是你看我可怜,随口说出来的。我不要你的施舍,也不要你觉得我可怜的时候就陪陪我,觉得乏味了就扔下我,我才不是你身边的那些谄媚奉上的狗腿子,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至少在我们的关系??x?结束之前,我觉得你应该把那些说过的话全都做到!”陆书瑾的睫毛上沾满了细碎的泪珠,经灯光一照,亮晶晶的。
  也不知心中是憋闷了多少委屈和难过,这么一哭起来,就停不下来,一直在喘气抽泣,像个孩子似的。
  “是你让我留在云城的,你怎么能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过年。”她哭着控诉。
  萧矜自八岁起就很少会哭了,平日里练武受过很多伤,随着年岁的增长,如今即便是刀刃伤得深可见骨,也不会落一滴泪。
  但陆书瑾的眼泪像是这世上无比厉害的软刀,有着巨大的威力,一下捅进了他的心口之处,他根本没有任何时间的防备,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抱住陆书瑾,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埋下了头,泪就落在陆书瑾的脸颊,颈窝。
  他压着颤音哽咽道:“对不起,是我食言。”
  这段时间萧矜内心受到的折磨也是让他苦不堪言,那被他死死压住,不敢往外泄露一星半点的情绪化作梦魇,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想起陆书瑾的每一个瞬间,都是甜蜜的,但甜蜜过后却又剧痛无比。
  萧矜落了两滴泪就停了。陆书瑾却在他温暖的怀中哭了好一阵,当真是委屈极了,也伤心坏了,所有情绪借着酒劲全部发泄出来,许久之后才累了,渐渐停了哭声,在他怀中小声抽泣。
  萧矜抱着她想,陆书瑾有什么错呢?
  错的是他不该生出了肮脏的心思,是他不该为一己私欲而疏远陆书瑾,是他混账罢了。
  低下头,怀中是布满泪痕的白嫩小脸。
  萧矜满眼情愫,又极为克制地为她擦去了眼角的泪,哑着声音,无奈地低声说:“陆书瑾啊,你要是个姑娘该有多好。”
  说完他俯下头,在陆书瑾的脸颊上印了一个轻吻。
  这是他挂念已久的,反复在梦里做的一件事。
  “我好痛……”陆书瑾又说。
  “哪里痛?”萧矜赶忙将她松开点。
  “肚子。”陆书瑾还带着哭过之后浓浓的鼻音,细声说话时更像是撒娇,将他的手拉过来覆在自己的肚子上,说:“这里,揉揉……”
  萧矜的手掌触及到柔软的腹部,呼吸立即就放轻了,大气也不敢喘,用柔和的力道为她揉着腹部,又十分规矩,不敢上下乱动。
  陆书瑾像是舒缓了些,从嗓子里挤出几声哼哼。
  萧矜听得心都要化成水,低声询问她,“乖乖,为什么肚子会痛?”
  陆书瑾轻声回答:“酒喝到后面就凉了,我懒得再去热。”
  萧矜的眼中承载了满满的情,声音低低的,带着极其溺人的温柔,“那下次我给你热酒好不好?”
  陆书瑾没有说话,而是往他怀里蹭了蹭,像是极为眷恋他怀中的温暖。
 
 
第62章 
  “陆地的陆,瑾是斜王旁,美玉之意的那个瑾。”
  陆书瑾的腹部柔软, 即便是隔着厚厚的棉衣也能摸出没几两肉,想必腰身是极为纤细的。
  萧矜控制着力道,在她腹部打着圈地轻揉。
  这力道显然很合陆书瑾的心意,她在萧矜怀中安静下来, 不再抽泣, 发出了几声含糊不清的哼哼, 继而就没了别的声音, 像是再次陷入沉睡之中。
  喝醉后又哭过一场的陆书瑾显得很柔弱,半点没有男子的样子了, 就像个无意识撒娇的姑娘。她蜷在萧矜的怀中, 将半张脸埋起来,凭借着本能的意识趋向他。
  房中的暖炉起了效用, 周围温度升高, 驱逐了所有寒冷。灯光散发出暖色的柔光,将依偎在一起的两人投出一个暧昧的影子。
  太安静了。萧矜一动不动地抱着她, 心中被情愫塞得满满涨涨。他的心中生出一股阴暗的自私来, 恨不得时间永远停留在这静谧的一刻,不再前进。
  陆书瑾又睡着了,她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额头抵着他的胸膛,那正是心口的位置。
  萧矜低头看了很久,发觉她似乎有了些许冷意, 便动身想将她从软椅上抱去床榻。
  但他刚动, 就发现自己的衣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陆书瑾给攥在了手中,虽不是很用力, 但这样一牵扯她仿佛又要从梦中醒来, 不安地皱了皱眉。
  萧矜用指腹抚了抚她的眉头, 而后将她整个抱起来,抱去了床榻上。
  因着陆书瑾的不松手,萧矜也只能顺势脱了鞋子躺在她边上,将被褥拉过来把她盖住。
  陆书瑾被方才那一番折腾,有些醒了,眉头就又不安稳地微微皱起。
  她无意识地伸手抓了一下,也不知在找什么,没找到之后又将手虚虚握成拳,搭在被褥边。
  动作间露出了左手腕上缠着的赤绳,萧矜看了看,忽而抓住了她的手,将蜷起的手指慢慢伸开,然后头探过去,把她的手掌贴在自己的侧脸上。
  陆书瑾的手被萧矜捂了很久,这会儿掌心是热的,又极其柔软,分明没什么味道,但萧矜总觉得她的手香香的。
  他无比爱怜地蹭了蹭她的掌心,还转头在上面留下个轻吻。
  陆书瑾此刻若是清醒的话,或许会被他眸中无法掩藏的喜欢给吓到。
  但萧矜猜不出陆书瑾将这赤绳系在手腕上的原因,也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一味地被陆书瑾吸引,难以抑制地想与她亲近。
  年三十的晚上如此热闹,云城的大街小巷俱是玩乐的人,万家灯火今夜不熄,烟花一朵朵地在天空炸开。
  外面喧闹非常,房中却相当寂静。
  陆书瑾的眉头舒展,安然地睡着。萧矜埋头在她的掌中,像是疲于奔波的鸟找到了栖息之所,安详于此。
  这些日子,他总是强迫自己去逃避那些情感。
  他跪在祠堂前一遍一遍想着繁盛而庞大的萧家,想着残害百姓的奸臣,想着他这些年接受的教诲和训练,如此才能时刻谨记他是萧家嫡系的唯一子嗣,背负着各种重担,不能让萧家为世间人指指点点,不能让萧家族人蒙羞。
  但到了陆书瑾面前,听着她绵长而平稳的呼吸声,萧矜又想起初见时她被包子砸了头茫然回顾的神色,想起她利用自己惩治刘全时的狡黠,想起她垂着眸说自己没有爹娘时的平静。更是无法克制地想起她细眉红唇,耳垂坠着银蝶长链,身着雪纱长裙的美丽模样。
  萧矜被着割裂的思想折磨得快要发疯,整个人被无尽的火焰炙烤,一阵一阵的欲望烧过之后,留下的余烬都足以让他窒息。
  他恼怒过,愤恨过,陷入无可自拔的自我厌弃,在一切情绪撕扯沉浮后,来到了陆书瑾面前时又只剩下深深的无奈。
  至少现在,他静静聆听着陆书瑾的呼吸时,心里再没有任何挣扎的念头了,只想待在她身边。
  总有办法的。萧矜绝望地想,他甘愿受内心的煎熬,牢牢克制自己的私欲,反正不能让陆书瑾再受委屈。
  乱七八糟的念头快速在脑中翻过,忽而一声浑厚的钟声自远方传来,悠扬而绵长。同一时间,烟花爆竹的声音在云城各个地方响起来,整个城中被砰砰响声淹没。
  萧矜从她的掌中抬起身,自怀里摸出一串由五个金子打造的圆币,放在她的枕头下面,而后俯下头在她眉间亲了一下,轻声说:“新的一年了陆书瑾,恭祝你又添一岁。”
  陆书瑾闭着眼,睡得香甜。
  烟花的声音直到后半夜才渐渐消停,新年伊始,万象更新,人们带着美好的愿望入睡,迎接新岁的到来。
  萧矜却彻夜未眠,盯着陆书瑾不知疲倦地看。
  最后赶在天亮前,他摸了摸陆书瑾的脸颊,眷恋不舍地离开了。
  萧矜回到府里的??x?时候,萧云业正在晨练,见他从外面回来,便问道:“臭小子,昨晚上大年夜你跑出去一夜未归,去了何处?”
  萧矜的面上带着一夜没睡的疲倦,眉眼恹恹,压根不像是去寻欢作乐。
  他停住脚步,说道:“看玉去了。”
  萧云业纳闷地瞥他一眼,忽而像想起什么似的,凶道:“你小子,莫不是看上了别人媳妇儿?”
  萧矜面对着荒谬的猜测,都提不起任何力气反驳,只道:“没有。”
  萧云业哼了一声,说道:“你自己注意点分寸,我萧家怎么说也是晏国数一数二的大族,你若是做出什么给萧家蒙羞的事,我就一头撞死在牛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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