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惊时握住她的手,打断:“该睡了。”
盛意心里有些慌乱,面上却不动声色:“你要留下?”
“你希望我留下吗?”顾惊时反问。
盛意笑了一声:“希望。”
顾惊时喉结动了动。
“你现在就与我结契,今晚就别走了。”盛意慢悠悠补充下一句。
顾惊时顿了顿,无奈:“小意。”
“做不到就请你离开,”盛意抽出手走到门口,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整天给我画大饼,我都吃腻了。”
她难得露出这种小性子,顾惊时笑笑,倒也没有反驳她,只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看来我得抓紧时间了。”
盛意眉头微挑,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等他走后将先前的晶石取下,开始一点一点打磨。
顾惊时一向说到做到,半个月后,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盛意若有所感,在跟他出门之前又回寝房换了身衣裳。
“出去玩吗?”她期待地看着他。
顾惊时笑笑,没有回答,却带她进了早就空无一人的主峰。
再次回到这里,看着熟悉的一切,盛意心尖微颤,眉间却有一丝不耐:“来这里做什么?”
“不喜欢来?”顾惊时反问。
盛意板起脸:“你是故意带我来这里,好借题发挥丢下我吗?”
“想哪里去了,”顾惊时喜欢她此刻的反应,“我怎么会丢下你?”
“那你这是……”盛意迟疑。
顾惊时笑笑,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卷,甩向半空瞬间张开一丈宽,在日光下散着幽幽光芒。
是空白卷。盛意盯着看了半天,诚实回头:“看不懂。”
“人得进去,才有画面,眼下你自然看不懂,”顾惊时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你可知这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盛意莫名其妙。
顾惊时盯着她看了片刻,确定她真的不知后,才耐心解释:“你不是不想让赵新新与我结契?有了这东西,你便可以如愿,你我以后也不必再受制于人。”
“还是不懂,”盛意蹙眉,“是什么厉害的法器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算是吧,这东西名叫山河图,是上古神器,你不知道也正常,莫看此刻什么都没有,只要修者进入其中,图卷汲取修者的灵力,便可出现地图,直指其间宝物无月,修者修为越高,地图便越详细,取得无月的几率也就越大。”顾惊时怕她听不懂,一字一句地解释。
无月,传说是女娲蛇尾上的鳞片,蕴含精纯灵力,可割万物,可激天赋。原文男主便是拿到这东西,才激活了雷灵根。盛意望着空空如也的画卷,神色懵懂:“无月是干什么用的?”
顾惊时又解释一番,盛意点了点头:“既然这么厉害,那你快去拿啊。”
“我拿不了,山河图要一次最低进入两人,一人给画卷供灵力,另一人沿着地图去寻无月,且寻无月之人,必须是凡人,我不是。”顾惊时道。
原文中就是男主提供灵力,女主去取的画卷,从他带自己来的那一刻起,盛意便知道他的目的了,却还是假装不明白:“可我也不是凡人。”
“但你不会用灵力,灵根等于无用,所以也算凡人。”顾惊时解释。
“原来如此。”盛意恍然,又笑笑,“那我们快进去吧。”
“等一下,”顾惊时拉住她,“山河图要的灵力太多,若是我灵力耗尽之前你还未取到无月,那我们都要被困在图中再也出不来。”
何止会出不来,前期还会陷在幻境里,灵力供给者还会不自觉勾勒出幻境,被引出人性最大的恶,负责沿着地图找无月的人也会落入他的幻境,直到消解他的恶才能爬出来。
盛意对山河图的规则烂熟于心,面上却紧张:“啊?这么危险吗?”
“别担心,我找了个帮手来,可以延缓你找无月的时间。”顾惊时安慰道。
原文里没有帮手。盛意愣了愣:“谁?”
顾惊时盯着她看了片刻,表情突然有些意味深长,盛意生出一点不好的预感,发现他视线渐渐移到她身后,也僵硬地回过头去,便与一双熟悉的眼眸对视了。
作者有话说:
仙士:我要变坏人了!我要把之前受的欺负,都还回去!
第 42 章
再见奚卿尘, 盛意平静许久的心产生一丝波动,但手指无意间碰到腰间藏的东西,很快又冷静下来。她当着顾惊时的面, 向奚卿尘执弟子礼,说出的话却没那么客气:“不是说好了再不相见,你为何又回来了?”
语气疏远冷淡, 还有些不耐烦,仿佛他是什么甩不掉的麻烦。
奚卿尘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愈发苍白,后背却始终挺直,矜贵得像一只落难的孔雀。
“那得问顾惊时了。”他声音冷清。
盛意微微一怔, 视线一路往下落,这才瞧见他双脚之间的锁链, 削瘦的脚踝早已磨破, 血迹点点沾染在锁链上。
她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士, 此刻像牲畜一样被锁链困住。
盛意指尖不自觉一颤,神色冷淡地回头:“顾惊时, 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还生气了?”顾惊时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眼睛。
盛意笑了一声:“我不该生气?你明知我当初与他有些纠缠, 现在却还用这种方式带他回来, 是故意要我难堪?”
“你与他早已没有干系, 怎么是给你难堪,”顾惊时说着,去牵她的手, 盛意却猛地后退一步,他无奈笑笑,“不要耍小性。”
盛意木着脸与他对视, 似乎并不接受他的解释。
顾惊时眉头蹙了蹙, 声音微凉:“小意, 你再这样,我会误以为你对他余情未了。”
奚卿尘死水一般的眼眸起了一丝波澜,但下一瞬,盛意却突然开口:“余情未了?顾惊时,你为了不担上抛弃糟糠之妻的罪名、正大光明与赵新新结契,竟不惜编出这种理由污蔑我……”
‘余情未了’四个字,于她而言是污蔑。奚卿尘指尖死死掐在掌心,淡漠地看向天边夕阳。
顾惊时看着盛意红了的眼圈,终于放软语气:“说到哪儿去了,山河图显露地图需要大量灵力,仅靠我一人实在费力,他如今虽然灵根受损,灵力却是世间少有的精纯,有他在,便可最大限度为你争取到时间,是为了你好。”
他言辞恳切,盛意渐渐动摇:“真的?”
“真的。”顾惊时点头。
盛意又看奚卿尘一眼,蹙眉:“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他一直在逢源宗附近,找起来并不难,更何况……”顾惊时说到一半,意味深长地看了奚卿尘一眼。
盛意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怎么也没想到奚卿尘竟然在逢源宗附近,一时没注意到顾惊时话里未尽的意思。
而奚卿尘却淡声为他补上了:“更何况他在我身上下了追心阵,不论我到哪,都会被他轻易找到。”
盛意闻言一愣。
追心阵,算是一种追踪的高级阵法,难度不大,却极难察觉,下阵的条件也苛刻,必须在对方警惕心最低时才能成功,也就是说,下阵的人必须是对方最信任的人。
……奚卿尘已经离开这么久,顾惊时何时下的阵法?而且他也算不上奚卿尘最信任的人吧?盛意心念电转,蓦地想起当初自己与奚卿尘道别时,顾惊时在自己眉心点的那一抹蓝光,顾惊时当时告诉她,是为她补充灵力。
盛意眼眸微动,重新看向奚卿尘。
奚卿尘面色平静:“他利用了你,你还觉得他好?”
盛意嘴唇动了动,迎着顾惊时的目光淡淡道:“他从未伤害过我。”
顾惊时唇角微微扬起。
奚卿尘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看着她,眼中的失望重如千钧。
盛意深吸一口气,扭头问顾惊时:“你这样逼迫他,他又怎会真心帮我们?万一在山河图里动了什么手脚,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她把担忧明白地摆在台面上,这一刻她和顾惊时彻底成了一个整体,而奚卿尘则是她会怀疑的陌路人。
疼到极致、失望到极致,其实也就麻木了。奚卿尘静静看着她,情绪如死水半点波澜也无。
“待我和他进了山河图,便会进入各自独立的幻境,他做不了别的,”顾惊时摸摸她的头,“你若实在不放心,我下一个同生共死咒,将我和他圈在一起就是,他有了顾忌,自然不敢做什么了。”
同生共死咒,受者会与下咒者单方面绑定,即下咒者死他也会死,下咒者受伤他也会受伤,但反过来却没什么影响。
“你觉得如何?”顾惊时盯着盛意的眼睛问。
盛意沉默与他对视,突然明白就像从未打算放过奚卿尘一样,他也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自己。或许这半年的相处,让他对她少了几分警惕,但到了性命攸关的大事上,他仍持怀疑态度。
腰间藏的东西咯得她愈发清醒,面对顾惊时的试探,盛意笑了笑:“这样就最好了。”
顾惊时果然满意,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旁边的奚卿尘面皮微紧,似乎在克制什么。
“那便这样决定。”顾惊时笑道。
说罢,他抬手为自己和奚卿尘下了咒术,蓝色的光将两人笼罩,奚卿尘竭力维持平静,可眼中的红血丝却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好过。
即便如此不好过,他的视线也没有从盛意身上移开。顾惊时不喜他这般专注的样子,抬手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奚卿尘的手心也立刻出现相同的伤。
“成了。”顾惊时轻呼一口气,抬手将伤痕抹去,奚卿尘的手却还在流血。
盛意不在意地看了眼奚卿尘的手:“他的伤怎么没愈合?”
“他被魂锁困着,用不了灵力。”顾惊时简单解释。
其实他未必厌恶奚卿尘,也没必要对他太苛刻,但总想通过这种方式,验证盛意这半年来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盛意沉默一瞬,又看看奚卿尘脚上的锁链:“原来如此。”
她干脆利落的模样和记忆里的人不符合,却轻易让顾惊时心情愉悦。他没计较她的妇人之仁,只对奚卿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奚卿尘垂眸看一眼自己皮开肉绽的掌心,抬步朝山河图走去,掌心的血顺着手指一点一点滴在石板地面上,又顷刻间消散不见。盛意看了眼地面,又匆匆别开脸。
山河图白光一闪,奚卿尘已经消失不见,但空白的画卷上却隐约显露出地图。
“不愧是师祖,纵然灵力损耗大半,却依然能将山河图恢复到如厮地步。”顾惊时勾唇。
盛意盯着山河图看了片刻:“我好像瞧见无月所在了,你是不是不用进去了?”
“图还不够详细,我进去你才更容易找到。”顾惊时解释。
盛意就知道他这人多疑,绝不会独自留在外头,闻言只是点了点头:“那我们进去吧。”
说罢,她便拉着顾惊时往前走,却被他重新拉回来。
“怎么了?”盛意不解。
“你进去后,会先后经历两个幻境,一是我的,二是奚卿尘的,幻境里没有时间,你或许只感觉到短短一瞬,也可能是漫长一生,但不管多久,都切记自己是画外人,莫要迷失在里头。”顾惊时叮嘱。
盛意认真听完:“知道了。”
“也不必太担心,我会尽快在幻境中苏醒,进而送你出去,至于奚卿尘那边……”顾惊时笑笑,“他是这世间最有神性之人,纵使你伤过他,他应该也生不出报复的心思,你只需心性坚定,等他清醒后送你出来就是。”
“所以我必须要等你们送我出来,我能出来。”盛意总结。
顾惊时颔首:“出来之后便是地图,你沿着地图拿到无月,我们三人便能从山河图出来了。”
“知道了。”盛意忧愁地答应。
顾惊时知道她压力大,但也不觉得世上还有第二人有这种能力,于是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却还是坚定将她带进山河图。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下一秒失重感传来,盛意眯了眯眼睛,下意识想扶着顾惊时保持平衡,可伸出去的手却扑了个空,等她回过神时,已经跌坐在地上。
白光消失,她还站在主峰的大殿前,周围的一草一木和先前没有半点不同。
……她没进山河图?盛意疑惑地看向山河图的方向,然而该悬挂画卷的半空,此刻却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