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武鸣与百姓们的那段互动对话,传到皇上耳朵里,更是让九五之尊百爪挠心,恨不得直接朝令夕改,勒令武鸣留在望京。
叶利扬带着几个使臣进入皇宫,果然被奇多猜中了,这并不是一场鸿门宴,而是大烨皇帝真心想开启两国和谈,甚至表现得相当礼贤下士,连之前因为丽妃产生的那点隔阂,都消失不见了。
程府书房内,程亭钰坐在椅子上,和一只灰不溜秋的狐狸对视着。
小狐狸站在地上,此刻抬起两只前爪不停地冲他作揖,似乎在讨饶,简直萌得人心肝颤,聪明得不像话。
男人憋了一口气,冷着声音道:“它此刻应该在去北疆的路上,为什么会在这里?”
影二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谨慎地道:“属下是在北疆驿站后门外发现它的,这小狐狸探头探脑的,还知道躲着人,当时浑身黢黑,属下差点没认出来。”
“影十六是怎么办事的,为了让他装得像一点,我特地把这家伙给了他。这小畜生好养得很,有肉干就行。它还能摸到这里来,你们是觉得我这身份藏得太严实了,怕别人发现不了我是不是?”程亭钰大怒。
这在他看来,是相当低级的错误。
训练有素的影卫,竟然被一只小狐狸给跑了,还溜到驿站那里去,也多亏它竟然找到路。
不过看它那副脏兮兮的模样,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波折,神奇的是这么长的一段路,它竟然好好地活着。
由于武鸣是在皇家狩猎上抓住它,但凡看见活的白狐在望京地界上乱窜,大家肯定就会想到武鸣。
把这玩意儿留在身边实在太危险,他才交给了影十六,万万没想到,这小家伙机灵鬼,竟然又找了回来。
要不是他一直安排影卫,悄悄去北疆驿站查探,说不定还真的惹出麻烦来。
“把它洗干净,也给它染个色,白狐太扎眼了。平时别让它出现在府里,免得横生枝节。”
看着那小东西不断作揖的样子,武鸣终究没让人杀了它。
他不该心软的,但终究不忍杀它。
“啾啾啾——”追踪鸟从房梁上飞下来,叽叽喳喳地叫着,甚至飞到白狐头顶上晃悠两圈,显然是在幸灾乐祸。
它和这死狐狸都是主人养的宠物,这死狐狸还比它先来呢,但是主人还是单独扒它留下来,让这死狐狸跟着侍卫离开。
它就知道,它是主人最喜欢的宠物,这死狐狸还偷偷跑回来,结果被骂了吧。
“唧——”白狐不甘示弱,直接冲着追踪鸟龇牙咧嘴起来,很快两只又打成一团。
最终都被程亭钰赶出了书房,暂时交给影卫圈养。
片刻后,影一前来汇报消息:“主子,皇上请叶利扬进宫,要推进两国和谈条约,并且还想化解北魏与世家之间矛盾。”
程亭钰听闻此言,眼睛瞬间眯起,脸上闪过一丝杀意。
“那么多条人命横在中间,如何化解?”他沉声质问道。
也不知说得是世家与北魏,还是北疆与北魏。
“三日后,大宴世家与北魏,想让他们握手言和。”影一继续汇报。
“我知晓了。”程亭钰沉闷地应了一声。
***
三日后,果然如影一所言,皇上大宴群臣,说是年关将至,又重启两国和谈,喜事连连,遂设宴群臣。
当然群臣只是个幌子,最主要的还是想让世家与北魏握手言和。
酒宴开席,众人落座。
因为没有北疆一行人,让北魏使团神清气爽,而蔡侯爷与叶利扬相对而坐,两人一抬眼就能对视上。
叶利扬勾起唇角笑了笑,显然十分得意,倒是蔡侯爷板着一张脸,直接垂眸看向桌面,毫无回应。
皇上的意思听起来是要双方握手言和,但实际上还是要世家低头。
蔡侯爷原本不同意,北魏使团都处于弱势了,也配让世家低头,但是皇上态度坚决,并且隐隐提起武鸣,容不得蔡侯爷不同意。
正是酒酣之时,薛德忽而凑在皇上耳边,轻声通禀道:“皇上,五公主领着程亭钰夫妻进宫了,说是要伸冤,状告徐侯府世子恃强凌弱,强抢程府财产。”
九五之尊正心头烦忧,这酒都喝好几杯了,但是世家和北魏使团交谈之时,话里还是打着机锋,你来我往,丝毫没有和好的预兆。
如今再听到这事儿,更是头疼。
“娉婷怎么回事儿,今日是什么时候,朕有重要的事情,她怎么还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带着程家人进来喊冤?朕是掌管整个大烨朝,日理万机,不是程家的管家,什么事儿都找朕!”
九五之尊本来就心情不快,如今更是恼火。
程家究竟有多少财产,值得这么多人惦记着,这都第几回了。
“那奴才去回了五公主?”薛德轻声询问。
皇上迟疑片刻,又叹了一口气,交代群臣继续,他则去了偏殿。
“徐侯府的世子,与程亭钰有什么过节?”等出了正殿,皇上立刻询问。
眼看方才殿内陷入僵局,皇上就当是放松大脑了,让八卦调节心情,随口问了一句。
“据奴才所知,没有过节,这两人是连襟,徐侯府的世子夫人与程夫人乃是嫡亲姐妹。”
“哦,那徐侯府怎么盯上程家的财产了?徐家不该这么眼皮子浅吧,为了三瓜俩枣和程家交恶。程夫人还是娉婷的至交好友,徐锦墨竟是不怕得罪娉婷?”皇上稍微有了些兴致,继续追问道。
“这——”薛德有些迟疑。
“有话就直说。”皇上不耐地催促道。
“皇上,您忘了,徐世子之前得太子欣赏。”薛德没敢继续说下去,只是提醒了一句。
皇上微醺的脑子,逐渐恢复清明,想起了此事。
锦衣卫当初调查过,关于皇上生病期间,不少世家朝臣忍不住,已经私下站队,徐侯府选择了太子,徐锦墨还一跃生成太子心腹,俨然太子党党首。
皇上冷哼一声:“没出息的东西,还没上位呢,就开始惦记着别人家的家财。程家就剩一堆老弱病残,连爵位都没了,他还要赶尽杀绝吃绝户,朕看他是想造反!”
这回皇上骂得就不是徐锦墨了,显然是东宫太子。
九五之尊正骂着,有个小太监来通传:“皇上,太子殿下让人送了醒酒汤过来,让您不要太累。”
结果这碗汤刚端过来,就被扫落了。
“混账东西,我还没召见程家夫妇呢,他就开始害怕了。呵,本来朕不想理会,今日还得给他一个教训。让程亭钰准备一下,一起参宴,朕倒要看看朕这好儿子,还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皇上并不觉得这是太子在关心他,反而因为太子关注他的行踪,更加恼怒,决定要敲打一番。
很快,皇上就回了殿内,还领了个人进来。
“这是程将军的儿子,他身子不好,路上走得慢了些,这会儿才到。坐吧。”皇上亲自替他解释,面上看不出什么特殊的表情,但是语气里却透着几分亲和。
程亭钰轻咳了两声,在宫人的引导下入座,并且很上道地举起酒杯,向诸位致歉:“程某来迟,敬诸位一杯赔罪。”
他说完就一仰脖,将酒灌下,瞬间就咳嗽起来,脸色都是通红一片。
第136章 再现追踪
程亭钰这副狼狈的表现,立刻引来几声嗤笑,甚至都未曾压低,让旁人听得清清楚楚。
至于北魏使团,自有几个眼高手低的人,大笑出声,奚落的样子十分明显。
“大烨皇帝,今晚的宴席很重要,如果我没记错,这位程姓男子如今已是白身,既不是我北魏好男儿,也不是世家之人,你让他进殿是有何用意?”
叶利扬自然是认识程晏的,这小白脸的一副好相貌,把叶丽莎勾得团团转,他的妻子更是与叶丽莎有旧怨,虽说叶丽莎已经死了,但是这仇恨还在,程亭钰又送上门来,他不踩两脚才叫怪事。
“大概是皇上见氛围太僵硬,所以让他来调动气氛的。大烨皇上,您真是用心良苦,今晚的歌舞一般,但是程家这位病秧子一杯醉倒,倒是很有意思。”奇多紧跟其后。
两人一唱一和,彻底把程亭钰架起来,周围嗤笑声阵阵。
皇上脸色也不佳,他冷冷地扫过太子,要不是被这个逆子气混了头,他也不至于这时候带程亭钰进殿。
实际上刚坐下来,他就察觉到不妥当,但这时候也没有让人离开的道理。
太子和徐锦墨看见程亭钰被奚落,心里也顿觉痛快。
原本太子对程家的家财并不感兴趣,是徐锦墨提到,他才有所关注,他把此事全权交给徐锦墨之后,心里想着程家若是听闻给太子办事,定是觉得十分荣幸,虽不至于将家财双手奉上,但也一定有所表示。
可惜他的想法被瞬间打脸,程家根本不领情,哪怕徐锦墨都使出了下三滥的手段,程家也没低头,宁愿所有铺子关门不赚钱,也丝毫没有花钱消灾的意思。
这让太子很不满,觉得程家不识好歹。
至于徐锦墨更是恼恨,他没想到程家只剩一堆老弱病残,竟然还那么头铁,长时间没拿下程家,已经让太子不满,对他的能力产生怀疑,若再拿不下去,恐怕更糟糕。
只是今日皇上把他带上殿,又是为何。
他与太子悄悄交换了个眼神,心中暗自揣测,却不敢再有什么动作,面对众人的嘲笑,他也只是平静以对,生怕皇上是冲着他们来的。
“王子这么说,看样子是朕招待不周了。”皇上语气淡淡地道。
顿时一阵阵嘲笑声,瞬间消散,谁都能听出来皇上的不高兴。
皇上虽说因为忌惮武鸣,所以重启两国谈判,但不代表他可以让北魏骑在头上。
北魏使团如今的实力,和当初刚进京那会儿完全没法比,完全是他捏在手心里的小玩意儿,他可以控制住,所以才想着利用。
但若是北魏使团得意忘形,皇上也不准备太过宽容。
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除了程亭钰偶尔的咳喘声,几乎无人说话,一时之间显得有几分压抑。
“罢了,大家继续饮酒吧。”皇上摆摆手,主动调节气氛。
殿内不再那么压抑,众人举杯共饮,看起来是相当和谐,但实际上蔡侯爷与叶利扬始终没有握手言和,相反唇枪舌剑交战了好几回,简直是仇恨翻倍。
皇上本来就心情不快,直接让宴席散了。
世家和北魏的人立刻就离开了,丝毫没有留恋,甚至离开大殿的时候,还因为谁走在最前面,争抢了起来,丝毫没有和好的迹象。
“父皇。”
皇上冷着脸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五公主提着裙摆跑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冲冲的表情。
“今天太晚了,让程家夫妇回去吧。”皇上没什么兴致。
“父皇,你方才都见了程亭钰,至少听听他们怎么说吧?徐锦墨什么东西,明明是连襟,却能下此毒手,丝毫不顾手足之情。”五公主仔细观察了一下皇上的面容,最终还是决定开口,忍不住放软了声音,听起来是在撒娇。
她毕竟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对省心揣摩得十分到位,果然那句“不顾手足之情”,一下子戳中了皇上的心。
他的几个儿子们,何止是不顾手足之情,连父子之情都不顾了,都盼着他身死,赶紧坐上那个位置去。
“程亭钰也太没用了。”皇上皱了皱眉头,嘴上说着不耐烦的话,脚却往偏殿走去。
“他是个病秧子嘛,若是有用才叫奇怪。如意跟了他才叫受苦。人家都说虎父无犬子,怎么程将军会生出这样柔弱的儿子……”五公主长叹了一口气,继续敲起边鼓来,提到程将军就是在提醒皇上,之前可是答应过要护着程家大房,不能食言。
“走,让朕听听他又被谁欺负了。”皇上快步走进了偏殿。
程亭钰和温明蕴已经到了,两人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当看到皇上进来,立刻起身行礼。
“程亭钰,你有何冤屈,说吧。”皇上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男人立刻言简意赅地汇报起来:“启禀皇上,草民和夫人手下的几家铺子突然同时遭到恶意滋事,每回上报给官府,都是不了了之。草民并不知道是得罪了谁,想起夫人与五公主交好,只能厚着脸皮求助五公主。”
皇上看了一眼五公主:“你解决不了?”
五公主立刻解释道:“父皇,您就别说这种话了,那些地痞无赖我自然可以处理,但是背后涉及到的人,我又不好动。徐锦墨那种自视甚高的男人,万一觉得我针对他,是看上他,想强抢民男,那可如何是好,我才不要背上这种骂名呢!”
她连忙摆手拒绝,说出来的理由很符合她的个性,但其实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真实原因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