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要查什么,还得当面确认,难不成我这屋里藏了乱臣贼子?”温明蕴没好奇地道。
“不是乱臣贼子,只是确认一下夫人是本人,而不是其他人假扮的。”
曹秉舟这话一出,温明蕴瞬间眼皮一跳。
他这话究竟是随口试探,还是真查到了什么。
“曹大人这是在说梦话,哪有人能假扮的,连声音和语气都如此相像吗?”她继续和他周旋。
“自然,这世上无奇不有,总有一些异怪手段。”
屋内恢复一片寂静,温明蕴让红枫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才轻声开口:“红枫,开窗。”
窗户被打开,温明蕴已经穿上披风,索性走几步离窗台更近,让他瞧仔细。
“曹大人,你可要看清楚了,我就是温明蕴,没人能假扮得了我。”她冷声道。
曹秉舟的视线在她身上扫过,仔细打量之后,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温明蕴站在几步开外,身上穿着鹅黄色披风,发髻只用一根玉簪固定,脸上的妆容已经洗净,俏生生一张脸,似乎被炭盆的热度熏得,泛着微微的粉。
她的气色好了很多,看着有一股清幽的美丽。
曹秉舟忍不住又看了她的脸一眼,才再次收回来。
不同于之前尖牙利嘴的温明蕴,此刻的她带着婉约温柔,似乎被夜色蒙上了一层薄纱,透着几分神秘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
可惜她已然为人妇,不是外男可以随意探寻的。连多看几眼都得假公济私,才有机会细瞧。
“夫人的确是温三娘本人。”
听到他的确认,温明蕴并没有松口气,反而皱着眉头,语气幽冷地道:“曹大人既然确认了,那就快快离去吧,我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不急,查探才刚开始而已。程亭钰呢?”他故意放缓了语气,像是钝刀子磨人一般,难受得很。
“曹大人既然亲自领着锦衣卫,夜闯程府,难道我们夫妻二人所在何位置,你能不知?不要问一些明知故问的话。”温明蕴显然火气不小,态度那是相当不配合。
“皇上对丽妃一案十分重视,连五公主那里都避免不了,你与丽妃也有旧怨,还请你配合锦衣卫查案,不要夹带私人情绪。”曹秉舟冷下声音道。
温明蕴抿了抿唇,这都把五公主牵扯进来了,她自然不好再耍脾气。
“他在书房。”
“为何分居?”
曹秉舟话音刚落,温明蕴就瞪了过去。
“关你屁事,我们夫妻俩分不分居也要问,待会儿夜生活开始,你是不是还要躲在床底下偷听啊?”她没好气地道。
她算是发现了,这曹小狗真的是个抖M,就不能有个好脸给他,不然一准开染坊,还是这种恶狠狠的态度能够制住他。
被她这么一呵斥,曹秉舟顿时卡壳了。
此刻的温明蕴,褪去了那层温柔的面纱,再次露出凶悍的一面,还是他熟悉的模样,像个呛口小辣椒一样,果然之前的温柔似水,只是烛光映衬下的错觉而已。
“请你配合调查。”
温明蕴白了他一眼:“还能怎么着,他让我不高兴了,所以分开。”
“啊,是这样吗?”曹秉舟语气微妙地反问一句,眼神冰冷地逼视着她。
此刻他周身充满了杀气,一般人还真的顶不住。
温明蕴已经感到极度危险,仿佛面前穿着飞鱼服的男人,已经化身成一头猛虎,龇牙咧嘴地冲着她,随时准备扑过来,咬断她的脖颈。
“不是这样是哪样?”
“程亭钰的答案与你的对不上,他说只是想看书。”曹秉舟的语气变得急促,无形之中带着气氛变得紧张。
这也是一种审讯手段,他把气氛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先是慢条斯理地提问,待到关键点时,暗中加快语速加重语气,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没有受过训练的人,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就算勉强稳住了,也会感到压力,从而露出马脚来。
眼前孱弱的女子,却丝毫不受影响,她始终皱着眉头,脸上透着几分不耐。
“这就是我生气的点,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我也不会告诉他。在他没明白我为何生气之前,就一直住在书房吧!”温明蕴气咻咻地道。
“你为何生他的气,是不是他一直忙于处理杂事,顾不上体贴你?他最近是不是特别忙,但你又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曹秉舟不停地抛出问题,逼问的语气越发明显。
他虽然没挑明,但是温明蕴已经猜到他的用意。
曹秉舟在怀疑程亭钰。
“没有,你问这些做什么?曹大人不妨直说,你想要诱导我说出什么答案,我目前对他很气恼,若是轻飘飘的惩罚,我兴许能配合你,吓唬他一番。但若是那种重罪,曹大人还是莫要坑害小女子了,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是你们锦衣卫的名声臭不可闻,不得不防。”温明蕴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而是直接挑明了他的用意。
曹秉舟轻咳一声,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每一回和温明蕴交手,她总是要三番五次的重申,锦衣卫臭不可闻。
其他人也会提起,曹秉舟只觉得意,证明那些人怕他们,可是从温明蕴嘴里说出来,他只觉得丢人,哪怕厚如城墙的脸皮,此刻也灼烧起来,有些臊得慌。
“温三娘谦虚了,你若是没见识,那这望京城目不识丁的人可太多了。我没有诱导你说什么,只是据实提问。之前皇上寿辰那晚,你与程亭钰夜游长亭街,在街上与丽妃娘娘发生了冲突,丽妃娘娘差点扑进程亭钰的怀里,并且在你附近,还死了个被喂了药的屠夫。”
“据丽妃娘娘身边宫女所言,那屠夫是丽妃准备的,为了报复你。我现在怀疑,那些疯狗是程亭钰为了报复丽妃找来的,而这几日皇上要求彻查,望京风声鹤唳,他独居书房,应是为了销毁罪证。”
被温明蕴这顿质疑之后,曹秉舟没有再藏着掖着,而是详细地诉说了案情,甚至把他们探查到的消息都讲了出来。
温明蕴心底一紧,锦衣卫不愧是向皇上直接负责的,手段一流,连这个消息都能查到。
要知道当初街上人来人往,叶丽莎还特地命人挤作一团,想要浑水摸鱼。
这就导致,那个屠夫怎么忽然摔倒的,只有踹他的温明蕴知晓,其他人都没看见。
甚至在场的百姓,都不知道这屠夫是冲着温明蕴来的。
当时锦衣卫也只是分散维持秩序而已,竟然还将事实还原了大半。
“曹大人说这么多,我只感到生气和可悲。你嘴里的屠夫我甚至都不知道是谁,但是那晚的确有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恶狠狠地看着我,只是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忽然被人流挤得摔倒在地。后来又冒出个老婆子胡说八道,被护城卫及时带走了。此事就不了了之,今日你重新提起,我才知道原来是丽妃为了陷害我准备的。”
“既然如此,为何曹大人不去追究丽妃的责任,反而对我这个苦主百般刁难?”
第117章 学新花样
曹秉舟被她这番话给噎了一下,丽妃有皇上保驾护航,她又没有。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他如果说出来,肯定会惹来温明蕴的冷嘲热讽。
“曹大人不说话了,看样子也知道自己站不住脚,那便请回吧,恕不远送。”温明蕴挥挥手,一副不想与他多说的模样,直接开始撵人了。
“还请温三娘据实相告,否则锦衣卫有理由怀疑,你是在替他打掩护,程亭钰久居书房,并不是你二人吵架,而是他忙于处理残留痕迹。另外五公主今日来程府,与你相谈甚久,是否也为了此事,想要救下程亭钰,所以才不配合锦衣卫的探查?”曹秉舟冷下声音,表情变得相当严肃。
不得不说,他这番连续追问,相当有压迫感,甚至还颇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
当然这也是一种审问手段,展开想象力,将各种事情串联起来,然后一切以假设他们是罪魁祸首,乍听起来很离谱,还像是栽赃,但是只要开始进行反驳,就得拿出证明来,这时候很容易被抓住把柄。
温明蕴一听他都把五公主给牵扯进来了,当场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曹大人不愧是锦衣卫指挥使,年纪轻轻的,就满口胡编乱造的假话。你不就是想知道我为何与程亭钰分居吗?行,我告诉你,五公主今日来,也是为了此事。她给了我一瓶药丸,是用来增加夫妻情趣的。你要想证人,直接去问太医院的太医们好了,这些药丸都是他们制的。”
“曹大人还要追问吗?如果要问这药丸的药效如何,我如今还与他生气,夫君并未服用过。要不曹大人拿回去亲自试试看?”
她说完就对着红枫使了个眼色,红枫立刻从梳妆台的柜子底下翻出一个瓷瓶。
温明蕴随手丢了过去,完全冲着曹秉舟的脸砸了过去,动作相当粗鲁,显然带着几分泄愤的意味。
曹秉舟下意识接过,等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觉得这药瓶烫手了。
哪怕锦衣卫见过无数种阴私画面,曹秉舟去私下查探之时,寻找那些贪官罪证,经常遇上活色生香的画面,那些浪荡子在与妾侍欢好的场景。
他们经过专业训练,对这些露骨画面都免疫了,就是怕在搜集证据的途中,由于这些勾起欲望,结果导致任务失败。
他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都活像是瞎了一样,但是如今听到温明蕴说起“助兴”两个字时,竟然觉得心跳加速,脸皮发烫,浑身臊得慌。
“不不、不用,我不是那个意思。”曹秉舟说话的时候,舌头都伸不直了。
他动作僵硬地把瓷瓶放在窗台上,尴尬地站在那里,急得抓耳挠腮。
“温三娘,我不知道是这个原因,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对不住……”他第一次嫌弃自己口拙,想要哄人的时候,却说不出好听话来。
“你不想冒犯她,这是要冒犯我的意思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曹大人来了,怎么不去书房找我,反而在这儿烦扰内人?”
程亭钰抬脚走进了里屋,温明蕴立刻转身,与他对上了视线。
男人冲她眨眨眼,露出一个安抚的眼神,直接上前几步握住了她的手。
“天寒露重,你怎么还开着窗与这不安好心的豺狼说话,小心他把你抓走。”程亭钰边说边给她搓了搓手,想要尽快焐热。
之后又十指紧扣,自然垂下来,他宽大的衣袖立刻遮住了,但是两人的手却紧紧交握在一起。
温明蕴在心底轻舒了一口气,敢这么一上来就牵手的,绝不可能是影十三假扮的,那必须是正品。
“程家大爷请慎言。”曹秉舟不满地道。
“这话曹大人应该说给自己听,如此关心我们夫妻二人的房事,我要是再不来,你是不是得趴在屋檐上,守在这里听上一夜啊?”程亭钰嘲讽道。
曹秉舟的嘴角抽搐,这夫妻俩还真不愧是一对,一个怀疑他在床底下,另一个则嘲讽他在屋檐上,总之尽干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曹某绝无此意。书房那边也有锦衣卫过去问话,程家大爷怎么这会儿就过来了?你让程家侍卫动手了?”曹秉舟说到后面两句时,神色变得很严肃,当下就伸手按住了刀柄,随时准备拔出佩刀。
“曹大人在说什么笑话,谁敢对你们锦衣卫动手,不要命了吗?你那两个属下问完话,自然就去找你复命了。不过他们显然不知道,你还依依不舍地留在这里,逼问我们夫妻的私房事。啧啧,曹大人,你可真是居心叵测啊。”
“你今晚来,到底是查案的,还是来坏我夫妻二人感情的?”他不满地道,语气变得急促,带着逼问的意味。
“程亭钰,你莫要胡说八道!”曹秉舟急切地道。
“曹秉舟,你才是,莫要得寸进尺!我们夫妻俩只是两个病秧子,程国公府如今已经散架了,爵位都被夺了,如何有实力对付北魏公主。你不就是见我程家剩下一屋子老弱病残,觉得好欺负,所以紧咬着不放吗?”
“皇上想必也没有让你一直追着程家查,你分明是公器私用,你若是再不离去,休怪我去击鼓鸣冤,告你一状!”
程亭钰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甚至声音喊得比他还大,气势比他还足。
那两个去复命的锦衣卫,在程府外碰头的地方没看见人,猜到自家头儿还在程府,立刻又进来找。
结果刚站定,就听到两人在争吵,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头儿竟然关心人家夫妻私房事,得多私房啊?
“二位,对不住,是我鲁莽了,告辞。”曹秉舟张张嘴,想解释一二,他真不知道程亭钰睡书房,是因为两人房事不和谐。
他之前逼问的方式,并没有什么不妥,诱导犯人去辩解,说得越多那能抓住的把柄也越多,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得到这么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