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刘家兄弟太出名了,今日来这里的书生打扮的人有不少,在连续五次出绝对之后,已经有人忍不住鼓掌喝彩了。
“诸位贵客请下注,才名满望京的二刘就在今日,要分出胜负,贵客们看好谁就买谁。如今刘怀瑾赔率更大,看样子大家都不好看探花郎啊。大家可别忘了,当初他的先生曾当众说过,瑾比远更胜一筹。”
赌坊也有负责的掌柜,如今对着满桌子下赌注的银票,开始扬高声音吆喝。
为了刺激大家掏银子,他甩出各种话术。
果然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一拨人涌上来,押刘怀瑾赢。
“铛铛铛——”铜锣声被敲响,掌柜的扬高了声音:“对对子最后一联,两位角斗士要拿出真本事来啊。按照赌坊惯例,若是二人还是都对上,将由几位学士评选出一二名来。赢家离自由更近一步,而输者则要献上一根手指。”
这声音尖锐异常,场内两位年轻人同时打了个颤,显然都极度紧张。
他们迟迟未能提笔,甚至握着笔的手都在发抖,根本无法接受这种对决。
刘春荣治家有方,并无妾室,两个儿子皆是发起所生,兄弟手足,情比金坚。
而两个孙子虽然是堂兄弟,又差了一层,但自小一起长大,胜似亲兄弟,再有祖父和父亲的教诲,深刻知道一个家族想要兴盛,光靠一个人是不行的,必须得有兄弟姐妹帮衬。
刘怀远和刘怀瑾加在一起,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方能让刘家走得更长远。
可是他们兴旺家族的梦直接碎了,如今坐在这角斗场,提笔文斗,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着兄弟的刀。
“两位如果不配合的话,那就默认双输,都要剁手指。”赌坊掌柜在催促。
刘怀瑾先提起笔,笔走龙蛇写下一行字。
刘怀远紧跟其后,也快速写成。
奇迹的是,两个人写得竟然是同一副上联: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当众人看清楚的时候,场上先是一静,紧接着又是一阵热闹的议论。
“这是双胞胎吧?”
“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刘家真是可惜了,明明是一段佳话,如今却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
“可惜什么,刘家若是不倒台,你我怎么会在这里,看到这场生死斗?”
赌坊掌柜不满地啧了一声,还是让人将两副对联调换,让他们各自对出下联。
当看到纸上的内容与自己写得相同时,二人都勾了勾唇角,之前的颓废一扫而空,露出几分少年气,依稀可见当初的意气风发。
两人同时提笔写就: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一模一样的下联,让气氛更加火热,直接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来势汹汹。
掌柜气得跳脚。大声吆喝道:“你二人什么意思,这是提前说好了,弄虚作假,枉为读书人!”
“我们本是阶下囚,按照律法此刻早该流放去边境小城,而此刻却在这里,被你们戏弄,早已羞为读书人。但你们能折腾出这些污糟事儿来,背后之人必然有滔天的权力,为国效力没本事,阴私勾当倒是一把好手,你们是枉为人!”刘怀远一下子推翻了书桌。
笔墨纸砚全都滚落在地,洁白的宣旨被墨汁染得一塌糊涂,他一瞬间感到心痛,却又觉得什么都可以放下了。
刘家是诗书世家,从他出生起,就随处可见文房四宝,他们读书人对这些看得也很慎重,一向十分爱惜。
这是他第一次掀翻书桌,好像玷污了自己心中的信仰,又隐隐觉得痛快,急切地想要将心中的悲愤发泄出来。
“这局刘怀远输,把他的左手大拇指剁了。”赌坊掌柜眼看局势无法控制,直接命令人上场惩罚。
“我与兄长写得一模一样,何来输赢,你们赌坊也不过如此,颠倒黑白,玩弄权术,操控结果,你们才是作弊。”刘怀瑾收拾好纸笔。
他也站起身,冲着书桌作揖行礼,又对着刘怀远行了一礼。
刘怀远马上转过身,回了一礼。
兄弟俩面对面站着,脸上皆是悍然无畏的笑容。
“把刀拿来吧,我们刘家人清清白白地来到这世上,自然也得清清白白地走。诸位不用再下赌注了,我兄弟二人也不会再比了。”刘怀瑾轻声道。
刘怀远高声大笑:“瑾弟知我心。这种脏地方,也配让我们俩来比试。与其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被一刀刀割肉,不如你我二人共赴黄泉。”
“才子配佳人,可惜我不是佳人,到了下面也无法红袖添香。”刘怀瑾顺着他的话说,还开了个小玩笑。
“无事,黄泉路上冷,我们兄弟二人去了地下再比试。”
刘家二人明显是存了死志,赌坊里的气氛也变了。
“可惜可叹可悲啊,本都是栋梁之材,却留在这里生死相搏!”
“绝对,千古绝对啊,天降文曲星却不能为大烨所用。”
那些赌红了眼的赌徒们不敢吭声,倒是一群意气书生在掏银票,闹着要买下这二人。
很明显今日进入赌坊的,不光是冷血无情的赌徒,还有一群身份不低的有志之士。
第119章 丽妃身死
“主子,您还是趁乱离开吧。”影一低声提醒。
程亭钰点点头:“留几个人下来,若是赌坊闹着鱼死网破,要杀这两人,你们就动手救下来。”
“是!”
***
追踪鸟在酒楼屋顶上盘旋片刻之后,就落在屋檐上,一直停留半炷香的时间,忽然再次振翅飞起,绕着酒楼转了一圈,显然在寻找入口。
酒楼生意兴隆,大门处人来人往,追踪鸟被培育的时候,就知道追随目标时,要躲开人群,否则很容易被发现。
因此它并不敢从正门进去,只敢绕圈,最终从一处开着的后窗飞了进去。
北魏暗卫们眼睁睁地看见它溜进去,也想跟着进去,但这是大白天,目标实在太过打眼。
暗卫们打了几个手势,最终还是决定冒险进去试探,毕竟他们也不想再被王子骂了。
结果几人刚冒个头,准备从后窗翻进去,就忽然遭到攻击。
几枚暗器急射而来,直冲他们的命门,显然是想一击毙命。
几名暗卫见被发现了,也不恋战,当场转身就走,飞快地窜进人群里消失不见。
影一在窗口显现,手里抓住那只追踪鸟,在它的腿上系上一米长的绳子,那小鸟试图用嘴咬断绳子,但于事无补。
它扑腾了两下翅膀,并没有飞起来,而是落在地上,尖嘴啄着地面,显然它又找到了,程亭钰此刻在地下赌场。
影一喂它吃了加迷药的肉条,很快这只小鸟便睡了过去,他小心地揣进怀里,确保它不会被捂死。
才找掌柜的带路,混进了地下赌场。
***
程亭钰离开君又来酒楼的时候,已经换了副模样,北魏那群人自然难以发现。
影一则怀揣着追踪鸟,继续在赌场盯着。
如今是大白天,哪怕要试验追踪鸟的各种用处,也得等晚上,不然这小鸟刚飞出来,恐怕就被北魏的暗卫给发现了。
夜幕降临,影一回到程府,直接走到西南库房处,走了进去。
房门被关上,烛火也被点燃,程亭钰已经站在那里等着。
“刘家兄弟如何?”他问。
“赌坊闹起来,那些世家书生们带了不少护卫去,酒楼也下来许多侍卫,打得不可开交。影十点了火,原本赌坊要镇压众人,但是后面火势烧起来,就不敢态度强硬了。属下趁乱给刘家两兄弟换了身行头,冲了出去,已经安顿好二人了。”影一大致汇报几句。
程亭钰点头,嗤笑一声:“地下赌坊想做贵族生意,只有权贵子弟方能进去赌,而如今想要镇压人的时候,自然也要投鼠忌器,万一真有几个被烧死在赌坊,他们可不一定赔得起。”
“那扁毛畜生呢?”他问。
“在这儿。”影一立刻从怀里摸出一只鸟来,这只小鸟体型真的小,窝在他手心里,小小的一团。
此刻双眼紧闭,看起来像是已经死了一般。
影一摸出一个瓷瓶,打开后放在小鸟面前晃了晃,一股略显刺鼻的味道袭来,瞬间那只昏迷的鸟就直接睁开眼,察觉到周围有人,振了振翅膀,直接想要飞走,不过腿上却被一根绳子牵住了。
程亭钰摸出一张面具,直接戴在脸上,瞬间男人周身的气场就变得与众不同。
“走吧。”他连声音都变了,比平时要低沉许多,腔调语气也完全不同,根本听不出程亭钰的本音。
男人走到墙角,按住歪到在地的酒杯拧了一下,立刻有扇门被打开了,他直接走了进去。
影一离开程府,一直到三条街外,才松开绳子,放出那只鸟。
追踪鸟立刻飞走,仍然是冲向程亭钰所在的地方。
这一路上影一始终绷紧了神经,不仅要注意跟随着追踪鸟,还要查探附近有没有北魏探子,好在这里毕竟是望京城,北魏探子哪怕着急寻找追踪鸟,却也不敢大张旗鼓,更不敢在全城四处搜,毕竟护城卫与锦衣卫不是吃白饭的。
直到靠近北疆驿站,才察觉到不少暗卫,当然不止北魏一家。
影一屏住呼吸,更加注意隐匿身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小鸟。
北魏的暗卫们显然也发现了这只鸟,立刻打了几个手势,认真观察着,而其他势力的暗卫,则根本认不出这只追踪鸟,毫无在意。
武鸣坐在书房的桌前,房门被关上,一只小黑鸟扇着翅膀,不停地想要飞出去,但是却找不到出口。
而桌角处还趴着一只毛茸茸的东西,乍看像个捂手的东西,但是当那只追踪鸟飞过来的时候,忽然那只毛茸茸动了,直接飞跃而起,一下子扑了过去,张嘴准备咬住小黑鸟。
小黑鸟翅膀扇得更快了,一个急转弯成功躲开,却吓得吱哇乱叫。
它受过专业训练,追踪别人的时候,不能发出声音,除非遇到了自己的主人,为了给主人示警,才可以发出叫声。
如今显然已经打破了训诫,面对虎视眈眈的猎食者,它飞得更高,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那团毛茸茸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立刻站稳,伏低身体,身上的毛都炸开了。
武鸣轻瞥了一眼,随手扔出一块肉干。
白狐瞬间不再盯着鸟,直勾勾地盯着那块肉干,身体一跃就准备咬下。
哪知半路飞出个程咬金,狐口夺食,瞬间把肉干叼走了。
“啾啾啾——”小黑鸟一口就吞了,差点没把自己给噎死,挥舞着翅膀好一会儿,才咽了一下去,立刻站起来冲着白狐叫嚷,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实际上追踪鸟从小被新鲜血肉喂养,对肉干这种东西兵不感兴趣,但是它相当记仇,可记得这白毛畜生方才想吃了它,所以当武鸣喂食白狐时,它才毫不犹豫地冲出来,抢走白狐的食物。
“唧唧唧——”白狐气得大叫,它上蹿下跳,想要抓住这扁毛畜生,但是人家有翅膀飞在半空中,它跳得再高也是于事无补。
“啾啾啾——”小黑鸟见到它无能狂怒的模样,叫得更加欢快了。
白狐气得再次全身毛炸开,直接顺着桌腿,再次爬到了书桌上,冲着追踪鸟龇牙咧嘴,哪怕明知距离很远,它仍然奋力往前一跃,毫不意外地扑了个空。
“啾啾啾——”追踪鸟叫得更加愉悦了,甚至故意飞低,离桌子更近,等把白狐惹急了,要扑过来的瞬间,又立刻飞远,完全就是一副贱皮子。
武鸣手撑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一鸟一狐大战。
就在追踪鸟又来犯贱时,武鸣直接一伸手,将白狐丢了过去。
“咚——”的一声闷响,两只直接撞在一起,之后同时摔在地上。
这回白狐先反应过来,它摇了摇脑袋就清醒过来,立刻冲着小鸟龇牙,追踪鸟抖了抖翅膀,想飞起来,只是脚刚离地,就忽然被咬住了。
“啾——”
“别咬死了,过来。”武鸣冷声开口,白狐原本准备吃掉这只贱兮兮的鸟,但是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之后,瞬间缩了缩脖子,嘴叼着小鸟爬上了书桌。
“吐。”他伸手点了点桌面。
白狐迟疑了一下,一双黑眼睛无辜地看着他,男人不说话,只是看着它。
最终它还是不敢违背,甚至在察觉到男人周身的杀气时,身上的毛又炸开了,直接把鸟吐在桌上,它则一溜烟爬下桌,跑到墙角缩着身体,屁股对着外面。
追踪鸟明显是在装死,它见猎食者的气息消失之后,立刻睁开眼,挥着翅膀就要飞起来,只是却感到屁股一痛,整个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无比沉重。
它回头一看,就见自己的尾羽被一根手指压住了,完全动弹不得。
如果强硬地要飞走,估计这几根可怜的羽毛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