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羡摇头:“没什么意思。”
确实没什么意思。
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只知道自己很累,很想好好睡一觉。
最好醒来之后发现这都是梦,她回到十六岁那年,她才不要去参加什么生日宴会,谁带她去她都不去。
参加那场宴会还是因为沈司澜。
当时他跟温落落吵架,温落落不愿意跟他一起出场,他一气之下把沈羡薅过来。
要是能重来,就算沈司澜把她打死,她都不要陪他去。
沈羡不想跟他争执,只是淡声道:“我想午睡。”
“晚上再睡,”顾衍声音变淡,“我陪你找点事儿干。”
嗯...怎么说呢?
沈羡觉得,他现在就处于那种,很想发脾气但是又顾忌着什么,隐忍着不发的状态。
细看额头的青筋都快爆出来。
她仍是摇头:“我要睡觉。”
顾衍没再开口,盯着她的脸不知道看多久,眸色越来越深,面无表情地道:“要么起床看电影,要么我陪你做点爱的运动,你不能再睡下去。”
沈羡烦的想拿枕头闷死他,但想想这么做又要折腾很久,她闭了闭眼,淡声说:“去看电影。”
说完,她掀开被子就要穿鞋,顾衍忽然起身从身后拥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上,脑袋磨蹭她的脖颈。
“七七,你别这样。”
男人低低哑哑的道:“别这样对我。”
沈羡闭上眼,她有些好笑的想,她也想叫他别这么对她。
他想怎么对她都可以,她不理会他,就都是她的错?
偏偏他这副语气和姿态,搞得她像是有过错的那方。
不过沈羡什么都没说,跟他说话就是对牛弹琴——他只会在他的意愿内给她便利,但凡触及他的底线,他是不可能让步的。
而他的底线,还他妈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上。
她听到男人在耳畔的声音越来越低,妥协哄慰的意思很足。
“七七,只要不离婚,你想怎么做都行。”
沈羡低着头:“我想睡觉。”
顾衍几乎下意识地就要说不行,但看着女人白净淡然的脸,薄唇动了动,“不行”两个字到嘴边还是换成“好”。
沈羡淡声道:“谢谢。”
她在跟他道谢?
为什么要跟他道谢?
谢谢他没有强迫她陪他看电影?
顾衍盯着她的脸,她并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但无端让他觉得讽刺。
女人躺在床上,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胸腔里的那股窒息感快要抑制不住。
她拒绝跟他沟通。
只有冷淡的回应和不愿多做挣扎的顺从。
顾衍有种想把她喊起来,让她继续跟以前一样和自己争吵的冲动。
但这个念头刚起,他脑海里就浮现可能会出现的场景——
她现在吵架大概都不愿意跟他吵,只会静静地看着他,眼里要么是冷眼相待,要么是厌恶鄙夷。
更可能是什么情绪都没有的空洞茫然。
她真是会扎心,知道什么样的态度最能让他难受,偏要用这副姿态应对他。
顾衍脱下鞋子上床,从身后轻轻将她的身体搂入怀中。
他全程观察她的表情,见她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心底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
闭眼入睡前,大脑忽然掠过个念头——她会一直这样对他吗?
他的心脏紧了紧,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舒展开。
不会的。
只要他把她哄好,她就会回到以前那样。
沈羡不是消极的人,就算短时间的颓废,缓过来后她会积极面对现实,而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她的父母,她的家族,她不可能不在乎。
更何况,她还是爱他的。
她现在只是有点生气。
消气后,她不会舍得看他这么难受。
她不会舍得一直这么对他。
她不会的。
第36章 “如你所愿,我们离婚。……
顾衍这几天也很累, 抱着她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便沉睡过去。
醒来后,他下意识看向怀里的女人——她还没醒。
顾衍凑得更近,低声唤道:“七七?”
没有回应。
他又重复叫她几次, 女人仍是没有动静, 呼吸均匀,不是在装睡。
卧室的窗帘被拉上,光线昏暗的接近黑暗, 顾衍低眸看她。
她的头发是又剪短了吗?
之前明明快要长到肩膀,现在又回到及耳的位置。
看着比以前瘦不少,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红润的血色。
她不再对他笑, 也不再搭理他。
顾衍怔然地看着她的脸, 头脑思维仍是清醒理智的, 但胸腔处却像是被挖空般空荡荡的, 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就这么讨厌他?
这么不乐意和他待在一起?
让自己睡过去,就不用和他交流沟通?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顾衍心底的暴戾感翻腾的厉害, 胸腔里那股难以抑制的情绪往外涌——空虚孤独。
他宁愿她像之前那样, 不高兴就骂他甩他巴掌。
或者像昨天那样,跟他吵架把罪责怪在他身上也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不给他半点反应, 像是个行尸走肉。
行尸走肉?
顾衍神经紧绷着,他怎么会想到这个词?
他俯下身, 捏住她的鼻子, 堵住她的唇。
呼吸被阻断,沈羡迷迷糊糊地醒来,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他。
也算不上在看他,不知道是刚睡醒的缘故还是其他, 她的眼神没有聚焦,空洞茫然地睁着,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脸上。
顾衍心脏紧缩,声音不自觉放缓:“七七,起床。”
刚睡醒,她的嗓子有些哑:“现在几点?”
“四点多。”
“还没到饭点,我再睡一会儿。”
说完她又要把被子拉着蒙上脑袋,顾衍提前阻止她的动作,声音强硬起来:“不许睡,起床陪我做饭。”
“我不会做饭。”
“我知道,给我打下手就好。”
“我想睡觉。”
“要我抱你去厨房吗?”
顾衍抬手掀开被子,弯腰就要把她抱起来。
手刚碰到她的腰,沈羡已经坐起来,随意拨了拨短发,弯腰下床找鞋子。
顾衍伸出去的手,就这么落了空。
他愣怔片刻,把手收回去,语气温和:“要穿哪身衣服,我替你拿。”
“都行。”
顾衍眸色暗了瞬,不过没多说什么,从她的行李箱里翻出件米白色的毛衣和休闲裤递给她。
她坐在床边,腰背微弓,看着有些萎靡颓废。
直到衣服递到手边,她才猛然回过神般,接过衣服慢吞吞开始脱睡衣换毛衣。
往常她虽然不是多矫情的人,但也不会大白天就明晃晃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自己脱光。
平时她要么叫他转过去,要么自己拿着衣服去衣帽间换。
但现在就是——她不想多动,能少走一步是一步。
换完衣服,她起身朝门外走,经过男人身边的时候,手腕突然被强劲的力道握住,男人极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夹杂着被压制的怒意:“沈羡,你给我点正常人的反应!”
沈羡无措地闭上眼,可能是睡太久的缘故,大脑运转的有些迟钝,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见她久久不说话,顾衍反而冷静下来,他松开她的手腕,抬手轻轻抚摸她的短发,语气温和含着淡淡的笑意:“我昨天早上说的话,需要再复述一遍吗?”
昨天早上?
是那句——他不高兴,会迁怒旁人?
沈羡这才从呆滞的情绪缓过来:“对不起,我忘了我家公司的命运还掌握在你手里,我不能这么对你,不然他们会倒霉。”
“对不起?”
男人脸上的笑意僵住,黑眸没有任何温度,他慢慢咀嚼这三个字,自嘲地勾起唇角:“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沈羡呆呆地看着他:“那你想听什么,我爱你吗?”
紧绷的神经徒然崩断,五官轮廓逐渐僵硬。
她脸上并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无尽的平静淡然。
夫妻三年,顾衍当然知道,她向来只有对待很讨厌的陌生人才会是这副神色——那种很想这辈子最好都别再见面,但迫于现实原因不得不再见的表情。
他突然意识到,她可能比他以为的还要讨厌他。
顾衍低眸看着女人,喉间说不出的窒息,喉结滚动好几次,才淡哑出声:“你去把冰箱里的青菜洗干净,我先去换衣服,等会出来切菜。”
沈羡点点头:“好。”
说完她抬腿往外走,直到女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顾衍微微弓着身子,仿佛这样能更好的缓解胸腔里疼痛和窒息。
早晨有人过来送菜,蔬菜和肉类都有。
沈羡从冰箱里随手挑选几种蔬菜,将毛衣的袖子挽上去。
打开水龙头,水很凉,冰的手也很凉。
沈羡短暂地蹙了下眉,刚要下手洗菜,身后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男人突然伸出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沈羡压住想挣扎的冲动,后背紧贴着男人坚硬的胸膛。
顾衍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摩擦,等到她手不再冰凉后才温声道:“抱歉,我忘记水很凉,我来洗。”
他说要洗菜,也确实在洗菜,但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男人身穿灰色毛衣,怀里的女人米白色毛衣,一深一浅,从远处看上去意外的和谐。
沈羡被他抱得很不舒服,蹙着眉问:“能松开我吗?”
顾衍没坚持:“好。”
沈羡从他怀里退去,准备回客厅或者卧室待着,男人低低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给我拿个盘子。”
沈羡照做,拿个盘子递给他后,男人又道:“去煮点饭。”
他不停地使唤她,但都是轻松的活儿,一会儿让她打几个鸡蛋,一会儿又让她把盐和酱油递给他——明明他伸手就能够到。
沈羡只能给他打下手。
空闲的间隙里,她倚靠在琉璃台上,看着男人熟练的动作,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俩也会在厨房里一起做饭。
也是这样,她负责给他打下手。
顾衍是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做饭对他来说是种情趣,但他大部分时间很忙,不经常亲自下厨。
在吵架后,他亲手做饭,代表着主动求和。
这是那三年里,他们俩心照不宣的信号。
沈羡收回视线,没再继续看他,也没有走出厨房,只是睁着双眼看着某个方向。
顾衍关掉燃气灶,回头看她不知道多久,剑眉紧锁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似乎没发现他在看她。
沈羡倚靠在琉璃台上,双目失神,毫无焦距地盯着冰箱的位置,浑身散发着股颓废倦怠的气息。
应该不是在看冰箱,只是不想看他,所以把视线落在别的地方。
双眼空洞的,像是个盲人。
行尸走肉。
顾衍大脑里又一次掠过这四个字。
他心脏募地发疼,缓了许久后,低声对着她道:“拿个盘子过来,我要盛菜。”
女人像是突然惊醒般,忙着从橱柜里拿出盘子递给他。
晚饭是标准的四菜一汤。
沈羡的胃口还没中午好,她没吃多少就把筷子放下,看向男人淡声解释:“下午没动,不怎么饿。”
顾衍抬眸,深深静静地看着她:“等会我带你出去走走,莫斯科的雪景很美,你以前不是说过,喜欢下雪天欣赏雪景吗?”
沈羡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现在不喜欢。”
说完,她放下杯子,转身走回卧室。
男人的眸色越来越暗沉,英挺的眉头紧缩着。
以前喜欢的,现在不再喜欢。
他也在这个范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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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羡从餐桌离开后,顾衍默默地放下碗筷,本来可口的食物变的味同嚼蜡。
本想去卧室找她,但想想她肯定又会很烦,顾衍没去卧室,拿着车钥匙下楼。
雪还在下,前车窗积着层厚厚的雪。
莫斯科的冬天黑的很早,黑色世爵漫无目的地在繁华都市的街道游荡,像是没有归处的孤魂野鬼。
要去哪里呢?
这里不是安城,连个认识的熟人也没有。
也不是。
回到安城,也没几个可以聊天说话的人。
他把车开到江边,晚风冷的仿佛能渗入骨髓。
外面还下着雪,顾衍没下车,只是把车窗打开,随手拿出打火机点燃根烟,幽蓝色的火焰在车内亮起,然后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