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门口。
　　颜芷看着闯进来的沈羡，精致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泛着红，急促的呼吸没有平复过来，踩着高跟鞋的步子缓慢而坚定。
　　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
　　沈羡一袭米色薄风衣，朝着众人露出了个笑：“抱歉，打扰大家开会了。”
　　口中说着抱歉，但没有任何歉意。
　　他们能怎么说，她是影视部的负责人，还是顾氏集团的总裁夫人，谁敢给她脸子看？
　　制作人笑呵呵地说：“不打扰不打扰，沈总您来是？”
　　沈羡朝颜芷走去，轻轻地捏了下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别担心我来了”的眼神，走到主座的椅子上坐下。
　　她随手翻了翻面前的文件，“啪”的合上扔在桌面上，力道不轻不重，但震慑力十足。
　　众人齐刷刷地看着她，肉眼可见的紧张。
　　多年历练，仅凭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浓浓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居高临下的姿态。
　　沈羡随手捡起一只钢笔转着圈把玩，精致的脸上漾出一抹温柔的笑：“听说大家觉得颜芷不够格拍这部电影，要换导演？”
　　刚才那些嘀嘀咕咕的人瞬间低下头，生怕沈羡把怒火迁怒到他们身上。
　　唯有林婉儿出声，死死地盯着沈羡，眼里带着挑衅。
　　“颜导演的水准不够，会拉底我们整体的进度，到时候血本无亏，沈总你不能因为她是你的朋友，就把顾氏集团的利益弃之于不顾。”
　　沈羡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其实是很温柔的长相，脸上也是温和的笑，在场的人却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端着张美丽的脸，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的话震慑力丝毫未减。
　　她淡淡地笑：“哦，你也知道这是顾氏集团的利益，我自己的钱我想怎么浪费就怎么浪费，我拿我丈夫的钱给我朋友拍电影，你有意见？”
　　林婉儿被堵的一噎，冷冷地哼声：“沈羡，你这是仗势欺人！”
　　手指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沈羡轻描淡写地道：“等你有权有势的那天，可以欺负回来。”
　　林婉儿脸上的表情快要绷不住，她死死地咬着唇，脸上毫无血色。
　　在场的人视线在她们俩之间来回飘，听说顾总和林小姐有点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那沈总这是在教训小三？
　　嗯，很有正宫娘娘的风范。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沈羡漫不经心地看着林婉儿：“颜导演的技术不合格？林小姐是觉得自己的演技出神入化吗？百合奖影后是怎么来的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林婉儿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站起来指着主座的女人，脸上的表情彻底崩溃，面目狰狞：“沈羡，你给我闭嘴！”
　　沈羡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把手中的钢笔随手扔到桌面。
　　钢笔顺着光滑的办公桌面，从最上方的位置滚到桌面的尽头。
　　“砰”的一声落地，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在静谧无声的会议室显得格外刺耳。
　　沈羡歪着脑袋，淡淡袅袅的笑：“你在叫我闭嘴？”
 
 
第12章 “喜欢你，沈羡，我的顾……
　　会议室的气氛凝滞到冰点。
　　主座上的女人语气颇为好奇，又觉得有点好笑，直接轻笑出声。
　　“这是顾氏集团，我丈夫的公司，你是谁？哪来的胆子叫我闭嘴？”
　　林婉儿咬着唇，看着沈羡高高在上的姿态，落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来，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微微的刺痛使她找回冷静。
　　沈羡怎么会知道......
　　她抬眸，恰好对上了沈羡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顿时一惊，不敢轻举妄动，慢慢地低下头。
　　沈羡扫了眼会议室的人，懒声道：“你们想拍就拍，不愿意配合就走人。”
　　走人？
　　那这辈子都别想再拍戏。
　　顾氏集团不要的人，业界能有几个愿意接手？
　　在场的都是人精，变脸的速度直直把颜芷看愣眼。
　　“颜导演就是缺少点经验，经验这东西，刚开始大家都没有，是需要积攒的，沈司澜导演拍第一部 电影的时候别人也都不看好，不照样破了史上文艺片的最高票房吗？” 
　　“还是要给年轻人机会。”
　　“是啊，以后的世界是她们年轻人的。”
　　颜芷鼓了鼓嘴：变脸真快，女主角演技都没他们这么收放自如。
　　林婉儿看着众人对沈羡的恭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踩着高跟鞋怒冲冲地朝外走。
　　等人都走光后，沈羡看着颜芷，板着脸佯怒：“受委屈为什么不告诉我？”
　　颜芷低着头：“也没有很委屈。”
　　对上沈羡不满的视线，她轻声道：“好吧，是有一点点的小憋屈。”
　　沈羡叹了口气，抽了张纸替她把眼泪擦掉。
　　“傻瓜，我能有什么为难的，顾衍惹我我不会忍着，他如果非要因为这件事儿跟我闹，那就离婚。”
　　颜芷感动地看着她：“我比你老公还重要吗？”
　　沈羡伸手捏了把她的脸：“我幼稚园就认识你，当然你更重要。”
　　“这样哦，”颜芷嘟了嘟嘴，一把抱住她，“谢谢你七七。”
　　沈羡摸着她的头：“下次受委屈告诉我，要不是你助理给我发信息，我都不知道。”
　　“知道了，我刚才太委屈了，忘记啦。”
　　“下次不许忘，我替你出气。”
　　“沈七七，你刚才好飒哦，我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个混社会的大姐大要扇我巴掌，也是你冲过来救的我。”
　　颜芷抬头看她：“我该怎么回报你呢？”
　　颜家也是做生意的，但规模比较小，只能算是个小豪门，比不上沈家顾家那样的大家族。
　　但沈羡和颜芷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很多人都说沈羡对颜芷多好多好，可只有沈羡知道，颜芷对她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和颜芷待在一起，她才能想得起来十六岁之前的沈羡是什么样。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在变，只有颜芷还和小时候一样稚拙。
　　沈羡都快要忘记遇见顾衍之前的沈七七该是什么样儿。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顾衍这个意外，她应该会和颜芷过着差不多的人生。
　　无忧无虑的拍电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期待着爱情的到来，却不强求姻缘。
　　每年空出一个月的时间去旅游，去高中地理课上，她们约定好的地方拍照留念。
　　她以前也是个文艺的小清新。
　　她有点怕，装淑女装久了，面具就跟套在脸上一样拿不下来，骨子里都是端庄名媛的做派。
　　颜芷提醒着她，沈七七是什么样的，而不是顾太太沈羡。
　　沈羡弯唇笑道：“你在我身边，就好。”
　　-
　　陪颜芷吃完下午茶，沈羡回去的时候，推开办公室的门，入目便是坐在她办公椅上的男人。
　　男人穿着黑衬衫，半倚在黑色旋转椅上，衬衫的袖口挽起，露出名贵的手表，英俊的面容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羡一怔。
　　他这是来找她算账？
　　因为她让他的小青梅当众下不来台？
　　沈羡想到王霏霏的话：我听总裁办的人说，林婉儿在顾总的办公室待了半个多小时。
　　告状告的挺快。
　　沈羡关上门，淡淡凉凉地道：“颜芷这个电影我不可能让步，她为了这个电影付出很多努力，导演必须是她。”
　　顾衍定定地看着她，橙黄色的光线渐渐变暗，他身上仿佛渡了层冷色调的光圈。
　　半响后，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深邃幽暗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嗓音略哑，听不出什么情绪。
　　“无论如何？”
　　沈羡点头：“无论如何。”
　　话落，男人又朝着她逼近一步，深邃的眸冷若寒潭，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
　　沈羡身体一僵，淡声加了句解释：“颜芷是我最好的朋友，对我来说很重要。”
　　顾衍盯着她的眼睛：“比我还重要？”
　　沈羡一时没能想出该怎么回答。
　　如果她说是，他肯定会生气。
　　如果说不是，他会顺势说下去，既然颜芷没有他重要，那电影的事情为什么不能为了他妥协。
　　是又要和她吵架吗？
　　她真的厌烦他们俩每次吵架都是由林婉儿发起的争端。
　　夫妻间小吵小闹是情趣，但如果吵架的根源是其他女人，那闹起来的意味就变了。
　　是不是只要林婉儿一冒出来，他们俩就得吵一场？
　　这根刺，要扎在他们俩中间多久？
　　对视良久，沈羡不想跟他僵持下去，淡声说：“你是总裁，如果你非要把电影给林婉儿我没话说。”
　　“但是呢？”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但是......
　　但是，我就不跟你过了。
　　对上男人深沉的黑眸，沈羡呼吸一窒，心脏像是被藤蔓缠住一样，没法正常呼吸，她眼睫轻颤，薄唇微动，终是没说出口。
　　她不想和他争执，怕口不择言说出什么话覆水难收，抬脚往办公桌后走，腿刚迈开，身体突然腾空，男人抱着她往休息室走。
　　什么意思？
　　她当众打了他小青梅的脸，他要在床上虐她？
　　沈羡的双手双脚被他控制着不能动弹，只能冲着他怒吼：“顾衍，你快放开我，我现在不想和你做！”
　　他淡淡地睨着她：“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只会上床的禽兽？”
　　听出他话里隐隐的自嘲和愤怒，沈羡咬着唇瓣，没再挣扎。
　　有什么不能再外面说，非要去休息室？
　　再说了，要不是他有这么多次前科，她会联想到那里？
　　他有什么资格好生气的？
　　顾衍将她抱到床上，沈羡还没搞清楚他的意图，他已经在她面前单膝蹲下来。
　　她下意识地收回脚，就听男人面无表情地吩咐：“别乱动。”
　　沈羡愣了下，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她脚上的高跟鞋脱掉，看到她脚掌被磨得通红，脸沉的快要能滴出水来。
　　顾衍抬手从床头柜上拿出一支药膏，挤了点轻轻地抹上去，清凉的触感在脚掌蔓延，沈羡低头看着他的俊脸。
　　他不是为了林婉儿来的吗？
　　她可是听说，林婉儿和他告了半个小时的状。
　　沈羡有些呆滞地看着男人专注的动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长发，唇角微不可觉地勾出点笑意。
　　她低眸淡声道：“不用按了，没有很疼。”
　　顾衍看着好几块磨破皮的地方，怒意更盛，冷冷地看她一眼：“光着脚从八十七楼跑到五十六楼，你是不是蠢？要是楼梯上有玻璃怎么办？你脚还要不要？”
　　沈羡低着脑袋，闷闷地道：“可是当时电梯都有人。”
　　“多等一分钟会死吗？”
　　“我要是晚点去，颜芷会被他们欺负的。”
　　男人眸底暗沉，菲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听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低眸看着她。
　　“我要是在办公室里突然晕倒，你能光着脚爬上来救我么？”
　　沈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堂堂顾氏总裁能问出的问题？
　　要不要这么小心眼，连颜芷的醋都吃。
　　她弯着唇：“可是爬楼梯比下楼梯累，”她眨眨眼，“还有，你为什么会晕倒？”
　　顾衍被气笑了，用力捏了把她的脸：“被没心没肺的人气的心梗。”
　　沈羡长长地哦了一声：“那我不去，万一你真挂了，我还要落个谋杀的罪名。”
　　男人起身，板着俊脸，冷声道：“死了我也把你带走。”
　　四目相对，两人半响都没说话。
　　窗外的光线变的晦暗，休息室没有开灯，黑暗渲染无声的暧昧。
　　沈羡忽然抬头，淡声问：“你那天说的喜欢，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你的顾太太？”
　　顾衍看着她的眼睛。
　　沈羡最初爱上他，就是因为他这双桃花眼，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不然也干不出一见钟情的荒唐事。
　　结婚三年，她还是抵抗不了他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光线昏暗，他的眼睛灿若星辰，里面有她的倒影。稍不注意，她就会坠入这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深情的仿佛能将她溺毙。
　　顾衍俯下身，跟她隔着细微的距离，紧锁着她的眼睛，嗓音低哑，一字一顿地道。
　　“喜欢你，沈羡，我的顾太太。”
　　很久以后，沈羡站在莫斯科城堡里，看着满天飞雪，冷风寒的刺骨。
　　那时候她想，大抵女人天生对情话没有抵抗力，又或者只是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没法抵抗来自顾衍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