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两人都怔住了。
　　顾衍眼里染着笑，低声贴在她耳边蛊惑：“再说一遍。”
　　沈羡：“……”
　　她冷着脸：“我刚才说的是假话。”
　　“我知道，再说一遍，”顾衍挑着眉，低低地笑，“最后一句，多说几遍。”
　　沈羡：“……”
　　她别过脸，不要理他。
　　男人温柔地亲了亲她的眉心：“我听见了，你爱我，爱我爱的要死要活。”
　　-
　　沈羡想反驳，但是看着他的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抱着故意气他的心态，可现在要她反驳，她又没法坦诚地说——
　　她真的一丁点儿都不爱这个男人。
　　她现在甚至都分不清，刚才是不是口不择言，才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闭嘴不吭声。
　　顾衍没再逼她，他手指温柔地拨开落在她脸上的发丝，声音低沉缱倦：“沈羡，不许讨厌我，也不许说叫我去找其他女人。”
　　沈羡觉得这混蛋还有当单口相声演员的潜力，她不理他，他一个人也能逼逼半天。
　　“当年婉儿是因为我才变成那样，照顾她是我的责任，我不喜欢她，也不会和她有越界的行为。”
　　【我要是喜欢她，还能有你什么事？】
　　沈羡不记得哪次吵架的时候，他对她说了这句话。
　　虽然事后他像今天这样道过歉，但话说了就是说了，总有想起来的时候，还是能根针一样，刺痛她的心脏。
　　沈羡没开口，安静地听着他说。
　　“那天去机场接她，她确实抱了我，不过很快我就让她松开了，”他继续道，“没有专门陪她一起吃饭，是怀琛从国外回来，大家很久都没聚才会去，不是为了她。”
　　沈羡睫毛轻颤了下。
　　陆怀琛是顾衍最好的兄弟，算起来这次去美国快有半个月，聚一下好像也挺正常。
　　沈羡闭了闭眼，她想，他这算是解释吧。
　　比起以前，有很大进步。
　　顾衍捏着她的手指，缓缓开口：“刚结婚的时候，因为婉儿的事让你不舒服几次，以后不会，除非必要，我尽量不和她见面。”
　　“太太，你也清楚，婉儿当年那件事是我的失误造成的，更何况她和我还有轻舟、怀琛一起长大，我怎么可能和她老死不相往来。”
　　沈羡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再提什么要求或者撒脾气，会显得她很无理取闹。
　　顾公子软硬兼施的手段用的越来越熟练了啊。
　　先好言好语地哄着，再讲道理。
　　PUA的高手。
　　她听见自己低声问：“为什么要和我解释？刚结婚的时候你从来没主动解释过。”
　　顾衍反问她：“你不知道吗？”
　　沈羡淡声开口：“我应该知道什么？”
　　卧室里安静半分钟。
　　沈羡听见他说：“因为我现在喜欢上你了。”
　　……
　　喜欢她？
　　她是不是应该觉得很荣幸？
　　能让高高在上的顾公子说喜欢她，真是不容易呢。
　　可对上他宠溺专注的黑眸，她那些冷嘲热讽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好像等这句话，等了很久。
　　满打满算有整整十年。
　　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从情窦初开到现在。
　　曾无数次幻想，他要是和她告白，她该有多激动多热泪盈眶。
　　可现在，沈羡清晰地意识到，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
　　为什么期待很久的事情实现的那刻，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在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说喜欢她，真的情感占几分，还是要把她哄好占的比例更大。
　　顾衍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从不做无用功，所以，他说这句话是为了让她心软，然后原谅他吧。
　　他很会拿捏人心，骨子里强硬，但对待看中的猎物从不只是强来，温柔的蛊惑，温水煮青蛙，直至猎物彻底沦陷。
　　是他惯用的手段。
　　初始，她会很感动，现在触动还是有，只不过是在思考一大圈后，心脏对这句话做出的最原始的反应。
　　沈羡不想多说什么，推开他的手臂，掩住眼底的疲倦。
　　“好了，我累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男人眼里隐着薄薄的戾气，他盯着女人看了半响，在她唇上轻轻烙下一个吻。
　　“睡吧，晚安。”
　　听他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沈羡以为晚上肯定要失眠，但或许是生物钟的强大作用，没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
　　卧室安静的只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黑暗中，顾衍掀开被子下床，动作放的很轻。
　　开门，走廊的光线泄露，暖黄色的光线洒了进来。
　　……
　　沈羡曾经明言禁止卧室不许吸烟，顾衍走到书房，拿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
　　烟雾在他俊美的脸庞周围缭绕，周身笼罩一层淡淡的白茫。
　　他想起刚才说的那句，我喜欢你。
　　看着青白的烟雾，大脑自动反问——他喜欢她？
　　书房没开灯，窗外悬挂着皎洁的月，银白色的月光泄了进来。
　　脑海里自动修补第一次见到她的画面。
　　二十三岁的沈羡，美丽，矜持，谈吐不凡，落落大方。
　　教科书式的端庄淑女。
　　上流社会，豪门太太的模板。
　　在刚结婚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认为，他不会喜欢她。
　　他不会喜欢上，骨子里和他太相似的女人。
　　阖着眸，骨节分明的手指弹了弹烟灰。
　　判断错了么。
　　还是日久生情？
　　一幕幕画面闪过，各种各样的沈羡。
　　娇嗔的、纵情的、委屈的、冷淡的、暴怒的......
　　烟燃尽，顾衍掐灭烟蒂，站在阳台上将身上的烟味散尽，起身回到卧室。
　　女人青丝铺枕，安静地侧卧在柔软的床上。
　　他掀开被子，在黑暗中不知道看她多久，伸手将她捞进怀里。
 
 
第11章 林婉儿：“沈羡，你这是……
　　林婉儿仿佛只是个友情客串的演员，那天之后，从她和顾衍的生活中消失的干干净净。
　　时间晃晃悠悠地过着，两人回到了之前的相处模式，一起上班、一起吃饭、一起回家、一起睡觉。
　　顾衍宠起人来优雅有耐心，她冷脸撒脾气他也不生气，继续好声好气地哄着，但表面再怎么温柔宠溺，也掩不住骨子里强势的步步紧逼。
　　被人宠着的感觉总归是不错的，更何况那个人是顾衍。
　　沈羡的小脾气小性子被惯的越来越大，就连她哥都戏称——沈七七你现在的脾气比你嫂子还大。
　　圈内人都知道，她嫂嫂温落落是出名的骄纵。
　　经过她哥提醒，沈羡才意识到，这段时间她端庄淑女的人设崩的越来越厉害。
　　其实除去刚结婚的时候，顾衍对她不冷不热，后来他们的婚姻生活总体来说挺甜蜜的。
　　两人时不时地拌个嘴，虽然她总是被顾衍堵的没话说，但每次濒临她炸毛的边缘，顾衍见好就收，一顿甜言蜜语输出，哄的沈羡想发火都发不出来。
　　工作闲暇之余，沈羡坐在办公椅上想，如果林婉儿不再像以前一样，有事没事突然蹦出来，那她和顾衍的感情会变的越来越好吧。
　　暑去秋来，天气转凉，天黑的比以往早。
　　沈羡正在办公室里处理工作，助理王霏霏急急忙忙地敲门进来，语气着急：“沈总，颜小姐被人欺负，受委屈了！”
　　敲键盘的手指一顿，沈羡抬眸问：“怎么了？”
　　“剧组的人在开会商量开机事宜，结果林婉儿当众说颜小姐拍的电影不好，会影响电影的效益，强烈要求把导演换了！”
　　入秋后，温度降低。
　　沈羡穿着件米色薄风衣，肩颈线条优雅，冷静端庄。

　　没有任何犹豫，沈羡拿着手机起身，问：“剧组在哪儿开的会？”
　　王霏霏：“五十六楼的会议室。”
　　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到电梯前，沈羡看着正在下楼的专梯，扭头看向王霏霏。
　　王霏霏解释：“顾总刚刚下楼，我听周特助说，要去谈生意。”
　　这个点正是人多的时候，职工电梯人满为患。
　　沈羡在电梯门口站了三秒，不知道想到什么，踩着高跟鞋往楼梯间走，王霏霏忙着跟过去。
　　等等...沈总不会是要走楼梯吧？
　　她忙着劝阻：“沈总，咱们这是八十七楼，爬到五十六楼，会死人的，要不我们等一会儿，电梯很快就上来......”
　　话没说完，就这么卡在喉咙里。
　　王霏霏眼睁睁地看着一向端庄的沈羡把高跟鞋脱下来拎在手上，顿了下，转身看着她。
　　“你留在办公室处理工作，有人来找我先拖着。”
　　说完，沈羡光脚拎着鞋下楼。
　　……
　　会议室。
　　林婉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主座的颜芷，不急不缓地开腔。
　　“颜导演，这部电影的剧本，服化道，男女主角全都是在业界有名的人物，虽然你拍的电影也小有名气，但实在配不上这部电影其他的配置。”
　　“这部电影顾氏集团投资十几亿，如果因为你的个人原因打水漂亏钱，那该怎么办？”
　　“我也是为集体考虑为了大家好，才冒头出来干这么得罪人的活儿。”
　　看着颜芷越来越白的脸色，林婉儿嘴角的弧度更深。
　　明明她坐在下面，可居高临下的人仿佛是她。
　　林婉儿咄咄逼人地发问：“你领过业界公认的奖项吗？你有什么知名代表作吗？如果不是因为沈羡是你的闺蜜，这部电影能轮得到你拍吗？”
　　颜芷想说她有，但顶着这么多打量探究的目光，本该脱口而出的话卡在喉咙里。
　　她实力确实不怎么样。
　　如果团队是顶配，她只能给自己打七分。
　　林婉儿就是捏准这一点，才会让她当众难堪。
　　娱乐圈的人最现实，林婉儿是影后，而颜芷只是小导演，再加上林婉儿和顾氏总裁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该站在谁那边大家很清楚。
　　制作人摇了摇头：“颜导演还是太年轻，没有经验。”
　　有人附合：“是啊，我看过你以前拍的电影，光线你拍不好，这个是舞台表演，对光线运用的能力要求很高。”
　　会议室里全是逐利而居的商人，靳时屿碰巧请了假，颜芷被众口纷说顶到风口浪尖，各种要她主动退位的话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有人叹了口气：“这个电影顾氏投了十几个亿，要是就这么打水漂，沈总脸上估计也不好看吧。”
　　如果她要是赔钱了，七七也会为难。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颜芷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
　　林婉儿笑盈盈地说：“颜导演，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当副导，我会请业界拍文艺片最有名的导演方霖戊执导，你跟着好好学学，就当积累经验。”
　　制片人震惊：“方霖戊和沈司澜可是一个等级的，他能愿意过来吗？”
　　林婉儿撩着长发，笑着开口：“我在巴黎留学的时候他恰好在那儿拍戏，有个角色原定的女演员受伤了没法拍，我去帮忙，他欠我个人情，”顿了顿，她笑着加了句，“除去我这点人情债，相信有大家这么好的合作伙伴，方霖戊肯定同意。”
　　全场人的视线都落在颜芷身上。
　　如果这不是沈羡的项目，她肯定会据理力争，凭什么她准备了这么久说换就换？如果不行的话一开始不和她说，非到最后一步要求换导演？
　　但这是沈羡负责的，如果她硬要拍，沈羡肯定会替她出头。
　　沈羡一向护短，为着这件事估计要和顾衍大吵一架。
　　虽不明显，但她隐隐察觉，沈羡是喜欢顾衍的。
　　她不能这么自私。
　　她技不如人也是真的，林婉儿没说错。
　　只是她准备了这么久，就这么被替掉，真他娘的生气！
　　林婉儿这小碧池，最好不要有栽在她手里的那天！
　　听着众口纷说，颜芷有点无力，她红唇微动，张了张口。
　　林婉儿看着她，心里冷哼了声。
　　就因为那天她发了照片，顾衍不仅警告她把照片删的干干净净，还把之前答应给她的资源全都撤掉！
　　沈羡绝对跟顾衍说了什么，不然凭着她和顾衍这么多年的交情，他怎么可能会对她这么绝情？！
　　现在连她的电话顾衍都不接！
　　林婉儿得意地笑：“颜导，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颜芷用目光安抚想冲上去理论的助理，扫了眼底下看好戏的人，淡声开口：“我决定，从今天起——”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打断了颜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