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也不喜欢养父。
他们也看不到姐姐。
再后来,姐姐不知从哪掏出块陶泥,捏出了刺猬先生和蝴蝶夫人。
两只小陶泥,色彩艳丽,捏的不太好,蝴蝶夫人的翅膀都是歪的。
小幼崽十分高兴,她小手一张,左手抓刺猬先生,右手捏住蝴蝶夫人。
小拉拉直勾勾的看着她,那张满是黑色纹路的脸上,似乎怀着某种很隐晦的期待。
娜娜噘起湿漉漉的小嘴,啵啵亲了亲刺猬先生和蝴蝶夫人,奶宝宝的口水,涂的满陶泥都是。
当天晚上,陶泥刺猬和蝴蝶,在血色的月光里,变成了活物。
睡醒一觉的小崽儿,在月光里弯起眼睛,咯咯咯的笑了。
奶宝宝的小幼崽,会哭会笑,再正常不过的一只崽崽。
小幼崽看着自己奶宝宝时的记忆,透过婴儿的视角,看着这座不大的房子。
一间客厅,一间卧室,厨房和饭厅连在一块,狭小的卫生间。
非常小的房子,却被戚喜布置的很温馨。
复古的红漆高柜上,摆着老式的电视,白色蕾丝的台布,餐桌上永远摆着一束鲜花。
不管是花店里的温室花朵,亦或是路边的野花,戚喜都能打理的来很漂亮。
她的厨艺还不错,当小幼崽能吃辅食的时候,都是她亲手做的。
每次戚喜喂小娜娜的时候,姐姐拉拉都在一边流口水。
小崽崽就会故意不吃了,把小碗里的糊糊留一半,戚喜舍不得浪费,通常都温着放厨房。
娜娜推姐姐:“咿呀呀。”
姐姐去吃呀。
小幼崽时常看着戚喜出神,这么好的姨姨,娜娜怎么就忘记了呢?
她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忘记。
就在她以为会一直看下去的时候,身体陡然一轻。
下刻,她重新站在了迷宫里。
小幼崽眨眨眼,不解的回头看了看。
第一条岔路口已经走过了,她站在了第二条岔路口。
娜娜疑惑,她走这么远了吗?
脚下,一片闪亮亮的东西,吸引了小幼崽视线。
她捡起来一看,是一枚玩拼图的小卡片,卡片上的图案正是她和姐姐奶宝宝的模样。
小幼崽福至心灵,这是记忆拼图!
只要她顺着迷宫走下去,就会收集到更多的拼图卡片。
等到她把所有的卡片都拼出来,她肯定就能想起所有的事了。
小幼崽振奋了,她小心翼翼把小卡片装好,确定不会丢了,适才在第二个岔路口往左。
不出意外的,她眼前再次一花。
片刻后,她再次睁开眼睛。
果然,她又变成了小时候的自己。
不过,这一次她会走路了,也能自己拿小勺子吃饭了,但是还不怎么会说话。
戚喜忧心忡忡:“老公,娜娜都三岁了,怎么还是不会说话?我教她也不肯开口。”
养父状态有些萎靡,他懒懒的瞥了眼:“兴许是个哑巴呢,所以别人才不要她,丢在我们家门口。”
戚喜叹了口气,温柔的摸着小幼崽脑袋:“没关系,我最近多接几单任务,多赚点钱带她去主城医院看看。”
闻言,养父很不满,不过也没说什么,只催着戚喜赶紧去工作,再晚就要迟到了。
戚喜匆匆出门,这个家里就只剩养父和小娜娜。
小娜娜坐在儿童椅上,她捧着大苹果,正在一小口一小口的啃。
小小的幼崽,连乳牙也是小小的,那苹果又很大,她双手捧着,张大嘴巴也只能啃掉一点苹果皮。
但她啃一口,瞥养父一眼,飞快把苹果拿桌子底下,给姐姐也啃一口。
她的小动作,瞒不过养父。
这男人沉着脸走过来,一把抢了小娜娜的苹果。
咔嚓。
他看着小幼崽,三两口就将苹果吃掉了。
小崽崽扁起嘴巴,委屈巴巴的。
抢小孩子的苹果,坏人!
拉拉蹲在桌子底下,阴恻恻的盯着男人,似乎寻摸着哪里好下口。
小幼崽的影子里,翻滚的刺猬先生也对男人充满敌意。
它蠢蠢欲动,浑身尖刺都竖了起来。
但,拉拉一脚踩下去。
“啪叽”踩扁刺猬先生,不准它现身。
男人冷笑:“小野种,你做的很好。”
他用力捏着小幼崽的脸,疼的娜娜眼泪花都出来了。
“不准哭!”男人厉喝一声,“也不准笑,更不准说话,你一开口我就找怪物来把你和戚喜一起吃掉。”
小幼崽抿起嘴巴,不吭声也不哭了。
男人很满意,偷了戚喜给小幼崽攒的钱出门去了。
过了一会,拉拉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小小的崽儿,眼神暴躁又阴鸷,苍白的脸上蔓延出恐怖的黑色纹路。
可她的动作很轻,给小幼崽揉脸又呼呼:“小娜不疼,小娜是我捏的陶泥人偶,人偶不痛痛。”
小幼崽点头,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的重复:“嗯,娜娜是姐姐捏的陶泥人偶。”
拉拉教她:“哔哔,陶泥人偶娜娜不痛痛。”
小崽儿跟着念:“哔哔,陶泥人偶娜娜不痛痛。”
她想了想又说:“陶泥人偶娜娜,不哭不笑。”
不哭不笑,就不会被怪物吃掉。
戚喜姨姨也不会被吃掉。
拉拉弯了弯眼睛:“嗯嗯,戚喜戚喜戚喜。”
两只靠在一起,独自在屋子里玩耍起来,一边玩着一边等戚喜回来。
可这一天,娜娜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傍晚,直至暮色降临,她也没等到戚喜回来。
那个,晚上会给她做好吃的饭菜的姨姨,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等到第二天,小幼崽搬到了小板凳,坐到门口去等。
戚喜,娜娜肚子饿了。
戚喜没有回来,连那讨厌的男人也没有回来。
第三天,戚喜回来了。
她被清道夫抬着回来,以一具尸体的模样。
戚喜死了。
小幼崽很茫然,她还不懂死亡的含义,看着戚喜闭着眼睛,伸手就去摇她。
清道夫队长,拍了拍男人的肩,又蹲下身安抚了几句小幼崽。
很快,屋子里又空了,只有小幼崽和那男人,以及宛如睡着了的戚喜。
没有旁人,男人也不装了。
他恶狠狠的一脚踹向娜娜:“都是你,如果不是戚喜要养你,她怎么会接那么多任务?”
小幼崽反应不过,拉拉冲出来,抱着她往一边滚开。
“你还敢躲开?”男人见着小小一团的幼崽,动作灵活的往地上一滚,就躲开了,他更是怒从中来,“没有你这只野种,戚喜挣的钱都是我的。”
拉拉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像被惹怒的小兽。
她威胁的看了男人一眼,拖着小幼崽往卧室里跑,进去后反手就把门锁住了。
她力气很大,锁住了还不安全,又推来柜子挡住。
随后,任凭男人在外面撞门,她带着小幼崽躲进了衣柜里。
拉拉:“小娜不怕。”
小幼崽歪头看她,黑圆的眼瞳亮亮的:“姐姐笨,娜娜是陶泥人偶。”
“人偶不害怕。”
拉拉搂着她,两只相互依偎着,再衣柜里过了一夜。
隔日,隔着门小幼崽清楚的听到,那男人要卖她。
他还找了卖家来,就等着哄她出去看“货”。
她还不懂卖是什么意思,可本能的知道这不是件好事。
小幼崽还想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被卖,冷不丁她一个激灵,又一个夜晚过后,醒在了迷宫里。
同上次一模一样,她站在了第三条岔路口。
同样的,她得到了第二枚拼图卡片。
卡片上,印着死去的戚喜模样。
小幼崽摸了摸图案,有点不开心了。
戚喜是很好的姨姨,她挣钱养着娜娜。
她和姐姐都很喜欢戚喜。
她盯着卡片看了会,记忆片段里,有关戚喜的脸,越发的清晰起来。
犹如被撕去一层膜的玻璃,清亮而清楚。
“父父,”良久之后,她轻轻喊了一声,“你还在吗?”
黄昏第一时间回应:“我在。”
小幼崽经历的一切,祂都看在眼里。
小崽儿吸了吸鼻子:“娜娜把很好的戚喜姨姨忘记了,娜娜觉得不好。”
每一个对小幼崽好的人,她都赤诚的喜欢并牢记着对方。
但是,但是那么好的戚喜姨姨,娜娜怎么就忘了呢?
黄昏:“对你好的人,只会想你开心,如果忘记后你能过的更开心,就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那也是对你好的人所希望的。”
小幼崽揉了揉鼻尖:“娜娜以后会不会连父父也忘记了?”
她接受不了忘记父父,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小胸腔里就难过的要命,仿佛是连呼吸都不会了。
黄昏认真回答:“人类的所有记忆,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遗忘。”
“也有人类老了后,会得一种病,这种病会让人渐渐忘记所有人,最后连自己也忘记。”
“不要!”小幼崽忽然很大声的说,“娜娜不要忘记父父。”
她的眼睛很红,包着一泡一泡的水光,但就是掉落不下来。
黄昏回应:“嗯,不忘记,要是你真的忘了,我会一遍遍的跟你讲,提醒你让你记住。”
这话才算是安慰到小幼崽,她很轻的抽哒了一下。
她带着鼻音:“嗯,要是父父忘了娜娜,娜娜也会那么做的,跟父父一遍遍的讲。”
一直讲到父父想起来为止。
黄昏似乎低笑了声:“我不是人类,我没有遗忘的因子。”
“诞生至今,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我仍旧记得很清楚。”
闻言,小幼崽彻彻底底放心了。
她装好拼图卡片,不放心的跟父父叮嘱:“那要是娜娜又忘记了,不管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父父一定要提醒我哦。”
黄昏:“不开心的为什么还要记得?”
小幼崽看着前方的岔路:“不管开心还是不开心,那都是父父,只要是父父,任何一点点的事,娜娜都不想忘记。”
哪怕,每一次想起都会不开心,但那也是父父啊。
娜娜不可以忘记父父的。
黄昏沉默了好一会,祂的崽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可爱的另祂庞大的真身都软了。
他回了一句:“嗯,我记住了,这是我们的第二个约定吗?如果是我会遵照约定的。”
小幼崽抬脚,往前迈出:“是第二个约定。”
话音落下,她就身处一片火海之中。
恶念肆意,恶种横行。
满身血色的邪种,站在红月之下,收割鲜血和生命。
整座安全区,都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那男人双目充血,已然被感染了。
但他惊恐的看着小幼崽背后,发出恐惧的尖叫:“怪物!怪物!”
小幼崽心头一跳,拔腿就想跑。
但他的下一句话就是——
“邪种!邪种是你召来的!”
第084章
“邪种!”
“邪种是你召来的!”
男人表情惊恐, 双腿一软,跌坐到地上,恐惧的望着小幼崽身后。
娜娜愣了下,她转身往后看了看。
身后是烈焰, 是浓烈的恶念黑雾, 是惊慌失措四处逃命的普通人。
没有恶种,没有邪种。
她回过身来, 鼓起包子小脸反驳:“不对!娜娜和邪种没关系。”
绵软的小奶音, 奶唧唧的,男人呆了呆, 这好像还是小幼崽第一次这么清楚的说话。
小幼崽想了想,她抬脚朝男人走进。
随着她的靠近, 男人脸上再次露出恐怖至极的表情, 那是一种见识到修罗地狱般的绝望。
他不断爬着后退:“不要过来,你这个野种怪物不要过来!”
娜娜驻足,她直勾勾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那双满是恐惧的浑浊眼瞳里, 清晰的倒影出她的模样, 以及她的身后景象。
她透过眼睛,看到了在自己身后,浓烈恶念黑雾虬结成的恐怖虚影, 猩红的眼睛,像黑洞一样满是尖牙的大嘴。
红月之下, 那确实是一只——邪种!
就在小幼崽身后!
仿佛是从她后背长出来的, 无法摆脱, 无法清除。
小崽崽脸色一白, 愣愣的看了好一会, 才迟钝的吐出个气音:“啊!是邪种好吓娜娜。”
她嘴上说着怕怕, 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那张精致的白嫩小脸上,一双圆乎乎的杏眼黑浚浚的,怎么看怎么诡异。
男人更绝望了,两股颤颤,抖若筛糠,□□更是缓缓浸出骚味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