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幼崽的计划并不高明,可一条条下来,在毫无防备下,是一定会中招的!
她把学过的东西全用上了,比如还现场教万素琴怎么打结才牢固。
徐池洲茫然:“种子学院还教这个?”
三位金种子同样茫然,学院里怎么可能教这个。
“自学,”艾蒂开口了,“别墅里,有间房里堆满了大灾变前的书。”
各种类型各门学科的书记,就好像黄昏将全世界的书都搜刮了一遍。
从前,她和小娜最喜欢窝在里面,一看能看一整天。
徐池洲牙疼:“她确实才五岁吧?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爱丽丝扬起下颌,睨着徐池洲:“我就说了,尤娜娜可以做到的!”
尤娜娜当真做到了!
水镜里,艾蒂的过去受她控制。
眨眼间,众人就看到,呼呼大睡的男人,被五花大绑在床上,任凭什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他无能狂怒,脸红筋涨,将木板床都弄的砰砰作响。
万素琴脸色苍白,不断往后退。
男人怒吼:“放开!最后警告你们,把我放开!”
“不放!”小幼崽也很大声吼回去,但软叽叽的小奶音毫无威慑力。
她操起擀面杖,一靠近就朝男人身上砸:“打你这个坏父父,你打艾艾我就打你!”
起先,男人还在高声辱骂,小幼崽盯着他脑袋。
忽的,她举起擀面杖,绷紧小脸,照着男人脸上打。
一只小幼崽,力气再是小,可每一棍都落在脆弱的脸部和脑门,再是个成年人也吃不消。
须臾,男人的声音小了,转而是唉哟的痛呼声。
见状,万素琴不抖了,她脸上闪过快意,学着小幼崽的样子,抬脚拖鞋一扯,就冲上去一起打。
“打你打你打你,”小幼崽的眼睛很亮,“艾艾妈妈也很厉害。”
“别打了,别打了,”男人开始讨饶,“素琴,老婆,我知道错了,你们不要打了。”
“坏蛋,你撒谎!”小幼崽一下戳穿,“你还想打艾艾的。”
她一棍子砸男人额头,打出个大青包。
小幼崽打的快意,水镜外几只金种子也看的快意。
徐池洲视线落小幼崽身上,接着他又转头看艾蒂。
眼见亲生父亲挨揍,即便是已经变成了邪种,艾蒂脸上还是露出了报复的微笑。
活该!
徐池洲的表情就更复杂了,他摸出根香烟咬着。
以他的社会经验而言,懦弱的人,是不会一下就真的变勇敢,具备反抗精神的。
果不其然,经不住男人的苦苦哀求,万素琴脸上逐渐不忍,并越来越无法下手了。
万素琴:“你当真愿意改?”
男人忙不迭答应:“改改改,老婆你说什么我都改,我们以前恋爱的时候,我不是从没对你动过手吗?”
万素琴眼睛红了:“老公,只要你改了,咱们还好好过日子……”
说着,她就松绳头。
小娜娜一把拽住绳头:“艾艾妈妈不要听坏人的,他在撒谎骗你!”
万素琴抢过来绳头并飞快解开:“别这样说他,他不是坏人是你爸爸。”
小幼崽慢慢后退:“不要坏爸爸!”
话音落下,男人从床上弹射而起,一脚踹万素琴身上,伸手就朝小幼崽抓来。
“赔钱货玩意儿,还敢打老子!”男人双目通红,怒不可遏。
娜娜想也不想,拔腿就外跑。
然,她到底人矮腿短,才跑两三步就被拎住了后领子。
男人鼻青脸肿,更显的凶狠:“老子今天打死你这只小白眼狼。”
蒲扇大的巴掌,带起呼呼的冷风,照着小幼崽的脸就扇下来。
小娜娜瑟缩闭眼,小拳头握的紧紧的。
然,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快跑,”却是万素琴扑过来一把抱男人的手,且照着他手腕就是一口,“艾娣快跑。”
她软弱,她愚昧,但到底还是心存微末母亲的本能。
小幼崽落地,她回头看了眼,当真哒哒往外跑。
帐篷屋外,是座安全区。
娜娜没敢跑多远,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
她紧紧抱着手里的擀面杖,苍白的小脸上惊魂未定。
隐约的,她能听到帐篷屋里传来的打骂声以及哭泣声。
又片刻,她看到男人走了出来,骂骂咧咧捂着脸自行去了医院。
娜娜等对方走远了,她蹬蹬重新跑回去:“艾艾妈妈?”
帐篷屋里,女人半边脸红肿,除此之外却没有其他伤口了。
万素琴见着小幼崽就哭:“对不起,艾娣对不起。”
娜娜站在她面前,没有说话。
明明说好的要互相保护,明明说好的要一起打坏父父。
可是,小幼崽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就后悔了?
她轻声问:“你不保护艾艾了吗?”
听闻这话,万素琴捂着小腹,她哭泣的脸上浮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她说:“我怀孕了,这次是个儿子。”
是男人心心念念,想要的儿子。
听闻这话,小娜娜后退了一步。
她再看对方的眼神,极为陌生:“你不保护艾艾了,因为你有新的幼崽了。”
万素琴想去拉她:“艾娣,你听我说,只要你弟弟生下来,你爸爸就不会在打我们了,我们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
“不会的,”小幼崽大声说,“你们只喜欢弟弟,不喜欢艾艾。”
她还说:“坏父父会养坏小幼崽,弟弟以后也要打人的。”
小娜娜不懂太多道理,可她知道,艾艾的爸爸不好,不好的爸爸养不出乖孩子!
万素琴还想说什么,小幼崽又后退了。
她奶音清脆,咬字清晰:“你不是艾艾的家人。”
万素琴崩溃:“我怎么就不是了?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我……”
“你不保护艾艾,你不爱艾艾,你也不想养艾艾了,”小幼崽字字诛心,直白又残酷,“那你就不是艾艾真正的家人。”
万素琴的伤疤,叫她撕开,流出恶臭的脓血。
她难以面对了。
小娜娜退到了帐篷门口:“艾艾应该离开你们。”
万素琴脸上浮起恐慌:“艾娣你要干什么?你年纪这么小,你……”
“艾艾要自己养自己。”她最后看了眼万素琴,这一次彻底走出了帐篷屋。
女人的哭喊声,似挟裹着无边的悔恨,或远或近的传来,但娜娜已经听不到了。
水镜外面。
艾蒂已经泪流满面。
“你不保护艾艾,你不爱艾艾,你也不养艾艾……”
“你就不是艾艾真正的家人……”
“艾艾,应该离开你们……”
……
小幼崽说的话,字字句句传出来,让艾蒂那早已愈合的过去伤疤,又重新裂开来,露出鲜红的血肉。
不过,在裂开的血肉伤口里,这一次生长出了粉嫩的肉芽。
伤口,从肉到皮,从里到外,彻底的愈合了。
桩桩件件的事,当初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唯一的区别,是她从不曾有小娜的勇气,也从没小娜看的透彻。
对不爱不养自己的父母,何必还留恋不离开呢?
爱丽丝几人都在拍手称赞,认为小幼崽做的很对。
徐池洲皱起眉头:“胡闹,她才几岁的年纪,离开了家怎么活下去?”
况且,这还没到精神力激发的时间。
三名金种子眼神奇异的看着他,并带起浓浓的鄙视。
徐池洲气笑了:“我说错了?”
爱丽丝道:“我从三岁开始,就自己养活自己了,一直到六岁被收养。”
游戏师宴行舟也点头道:“我要好点,不过七岁过后就一直是自己养自己。”
枪炮师:“我生下来就生活在垃圾场里,靠捡机械零件为生,攒了几年的零件,五岁的时候植入了第一条机械臂,七岁换完四肢,八岁激发精神力,有了补助津贴,后来就好过了。”
爱丽丝和宴行舟皆点头,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除却二区,其他三大区没有保育院。
想要活下来,不管任何年纪,小幼崽和成年人都需要拼尽全力。
徐池洲沉默了,他恶狠狠的咬断烟嘴,低骂了一声:“操O蛋的世界。”
水镜里,小幼崽已经走到了安全区的安全装置塔底下。
小娜娜知道,装置塔每天都有人打扫看护。
她不清楚,目前是在哪座安全区,不过这个工作,是小幼崽认为,自己唯一能胜任,并且还可以挣到食物的工作了。
这座安全装置塔,看护工作肯定有人在干着了。
娜娜没等多久,就看到有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拎着水桶扫帚,满脸晦气的走出来。
“姨姨,”小幼崽没过去,她蹲在路边软乎乎的喊,“姨姨好辛苦呀。”
软萌的小幼崽,腆着嫩乎乎的小脸,体体贴贴的说着辛苦的话,顿时就让人心头宽慰。
中年女人撇嘴:“还想吧,谁让我是为了整个区的安全着想呢。”
小娜娜又说:“要是有人不要钱,帮姨姨干活就好了。”
中年女人愣了下,反应过来上下打量娜娜:“小幼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崽儿垮下了小脸:“姨姨,我可以帮你干活,我不要你的钱,姨姨可以每天给我两块面包。”
未免对方不信,小幼崽还说:“我知道装置塔很高,姨姨需要打扫最顶层,还要看好安全装置,这些我都会哦。”
“姨姨,你可以用我一天哦,我不跟别人说的,主城发的工资全给姨姨,姨姨还不用干活,给我吃的就可以。”
中年女人心动了,每天一点食物就能换个劳动力,她还可以全拿工资。
小幼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满脸的真诚和可怜。
她望着中年女人游说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我可以”的气息,仿佛有某种精神情绪,十分感染人。
中年女人衡量片刻后,板着脸说试用小幼崽两天,当然这两天她会支付一块面包的报酬。
尤娜娜欣然同意,于是当天晚上,她就从对方手里,拿到了装置塔的出入权限。
离家的第一晚,她无比安心的睡在了安全装置塔里。
整个安全区,安全装置塔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
……
小幼崽飞快就安顿下来,她为中年女人打工,不要钱只需要食物。
她人虽然小,可干活麻利认真,看护安全装置也不马虎,每天吃住都在装置塔上,又听话又乖半点都不闹腾。
于是,中年女人安心雇佣了小幼崽。
就像爱丽丝他们那样,没有家人独自生活的小幼崽,虽然辛苦一些,但依旧能坚韧的活下来。
艾蒂表情茫然:“可以这样吗?”
同样的处境下,小幼崽走出了一条和她迥然不同的路。
她肖似母亲,软弱怯懦,并深深的畏惧着那恶魔般的男人。
但却从未想过反抗,更甚至,她就没有想过要离开那个家。
她任自己和母亲一样,在那泥潭沼泽里,日复一日的被黑暗和绝望吞没。
将不堪的过去,撕开给小娜看,她是想要告诉小娜,艾蒂是个很不好的人,她不好到从一出生就是个错误。
所以,她现在坏掉了。
然而,尤娜娜却让她看到了另外一种“希望”。
爱丽丝道:“为什么不可以?你当初可以有无数个选择,你现在也可以也有其他选择,单看你自己的意愿而已。”
她扬起小洋伞,指着水镜里的尤娜娜道:“我说过的,你做不到的事,尤娜娜都可以做到。”
徐池洲趁机道:“艾蒂,你可以试着用尤娜娜的方式去思考,遇上问题别率先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艾蒂更茫然了,用小娜的方式思考?
小娜从来不嫉妒任何人,她怎么能做得到呢?
小娜精神一激发数值就是最高的,那么优秀耀眼,也是自己所做不到的啊!
“艾蒂,”徐池洲厉喝一声,他一眼就看出艾蒂又陷入了死胡同,“我说的是思考方式,不是个人能力!”
“你应该学尤娜娜的勇气,学她的反抗精神,学她的清醒。”
……
宛如晴空霹雳,艾蒂脑子嗡嗡的响,徐池洲的话不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