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将心养明月——多梨
多梨  发于:2023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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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既明安静两秒,颔首:“谢谢你,我知道了。”
  脚步声渐渐靠近,宋一量端了一盘洗干净的水果出来,大剌剌地坐下,笑着问:“说什么呢?老秦,看你这一脸沉重,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秦既明说,“吃吧。”
  宋一量在晚上十点钟才离开。
  他走的时候,外面飘了些小雨,朦朦胧胧的,符合教科书中描绘的那种“润物无声”。阿姨早就走了,就剩秦既明一人在家。
  秦既明打开月盈房间的门,铺着干净的床单,更换了新的地毯,地板上一尘不染,昨天天气好,秦既明还给她晒了蓬松的被褥。她若是回来,随时就可以展开休息,这里的被子一直都是柔软、裹着阳光的味道。
  房间寂静无声。
  夜深了,周围的邻居也睡下了。
  秦既明看了许久,最后还是轻轻关上门,他一言不发,走去阳台上,给月盈养的那几盆花浇水,摘掉枯叶子。
  整理近两个月订阅、看完的期刊报纸,整理月盈的低糖零食“小仓库”,把临期的零食拿出来吃掉,再记下需要补充多少东西。
  做完了。
  再去整理林月盈的衣帽间,检查所有衣服的状态,确认都得到了最妥帖的安置;将她的包包拿出来擦一遍,重新放回去,确定彼此间没有任何挤压或碰撞。秦既明还记得和月盈一块儿做这些事情时,她的碎碎念。
  漆皮容易吸色,必须放进防尘袋后单独放置;小羊皮最娇贵所以要注意不要被任何东西压住,肩带放平,有的包中要放支撑物……
  一切都打扫干净后,秦既明抬手腕,看时间。
  还不到十一点。
  今天是林月盈离开的第三十二天。
  林月盈现在在做什么?应该已经在酒店中睡下了,她明天的比赛还挺重要,她之前提到过,如果能拿奖的话,简历上就能多写一行相关荣誉……
  前一天的晚上,她在做什么?
  在学校宿舍,还是——
  和那个陌生的男性,在家中的?
  秦既明不能理智地思考这个问题。
  他的妹妹,将一个男人带到家中住。
  她知不知道这样会很危险?知不知道有些男性会将此误会成更近一步的邀约?
  还是说,他们——
  秦既明不能再想下去,脑海中无法浮现那样的画面。仅仅是意识到对方会触碰林月盈,会抚摸她手臂、脖颈和嘴唇这件事,就令年长的兄长痛苦地跌坐在沙发上。
  他闭一闭眼,沉默良久,拿起车钥匙。
  一路到林月盈的房子下。
  她的车就停在车库中。
  秦既明用备用车钥匙打开车门,林月盈一直有丢三落四的毛病,备用钥匙也在秦既明手上,以防万一。
  林月盈的备份都在他这里。
  车子的钥匙,智能门锁的密码,重要证书的原版……
  兄长是她的后盾,也是她最放心的保险箱和Plan B。
  秦既明曾因她依赖自己而欣悦,也因永远的“Plan B”而难以排解。
  车门打开了。
  降温了,车内的温度也低,秦既明打开灯,沉默地坐在车上查看行车记录仪。
  林月盈开车技术不错,但因为平时上学,也不怎么开这辆车。最后这几次,都是她开车去接宁阳红或者江宝珠,一块儿去玩。都是熟悉的地点,网球场,健身房,还有美容保养馆……她的生活和同他在一起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没有一个女孩来这里留宿,也没有一个人的头发短到会被阿姨认定是“男性的头发”。
  再往前。
  再往前。
  秦既明终于打开了那晚的视频。
  林月盈开车到学校,接了又高又瘦的男大学生——秦既明认出他,是李雁青,那个家庭并不富裕的贫困生。
  秦既明沉着脸。
  看时间,是他们刚争吵不久。也是那晚,秦自忠跌伤了,去医院治疗。
  再往下看。
  车子停在停车场,两个人并肩往前走,林月盈一直在仰脸,同他说话。
  暂停。
  往后。
  隔了六、七个小时,天色已然黑透,视频上的两人终于回来,林月盈表情要轻松许多,李雁青一直在看她。不知说了什么,林月盈也开始笑。
  没有声音。
  林月盈没有开去录音功能,也或许这个功能暂时坏掉了——全程,秦既明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车一路往林月盈住处开,最后停在车库里。
  两个人下车,一前一后地往电梯处走。
  秦既明缓慢按着太阳穴。
  的确有男人在月盈家中留宿一晚。
  还是李雁青。
  给了月盈一支廉价老旧钢笔、带月盈去吃廉价快餐、害月盈胃痛的李雁青。
  不可遏制的怒意缓缓升起,秦既明并不认可李雁青成为他的“女婿”。
  凭什么?他有什么?
  月盈是在悉心照顾下长大的,而李雁青目前辛苦一月的工资都不够给她买双鞋子。
  秦既明对李雁青本人并无恶意,他只是认为,一身稚气未脱、还不具备良好经济条件的李雁青,和他的妹妹,从头发丝到脚,没有任何一点相配的地方。
  李雁青唯一的优势也就是年轻了些。
  ——不,这也不是优势,年轻的男孩子一抓一大把。条条框框比对之下,李雁青着实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
  容貌只能算好,称不上顶级,比不上月盈;身高勉强合格,但身材过于瘦弱;学识算和月盈匹配,可家境……
  偏偏月盈邀请他住进自己的房子。
  秦既明都没有在月盈这里住过。
  秦既明在车中坐了一阵,行车记录仪上的视频令他不适,但他还是完整地看了三遍。
  关掉。
  秦既明在昏暗中上楼,打开妹妹的家门。
  这是月盈离开他后一直住的地方,厨房中干干净净,她离开前应当是带走了所有的食物、以免在空房子中坏掉,招来虫子。
  打开次卧的门。
  这里已经被阿姨收拾干净了,被褥也折叠,收好。
  已经瞧不出住人的痕迹。
  月盈的卧室也是,秦既明打开橱柜,看着那些干干净净、叠起来的床单。
  她在离开前将所有的床单洗干净、叠放好收起来。
  她为什么要洗?
  秦既明察觉到自己情绪的不对,那些无根据的揣测令他不适,陷入一种近乎于执着的痛楚。
  他打算去卫生间洗把脸。
  卫生间的架子上放着两个漱口杯,玻璃描金、绘制着月亮的漱口杯是月盈的,旁边还有个透明的玻璃漱口杯,没有任何图案,只有一支白色的、明显用过的牙刷。
  看起来就像它的主人会再次祝住进来,再次用这个漱口杯和牙刷,再次用她的浴室,再次睡她香喷喷的蓬松被子。
  原本,和月盈并排放一起的漱口杯是他的。
  秦既明一言不发,拿起杯子,重重地丢进垃圾桶。
  垃圾桶是塑料制的,只一层,下面是洁净坚实的瓷砖,哗啦一声,脆弱的玻璃漱口杯在垃圾桶中跌碎,四分五裂。
  “小杂碎。”
  秦既明面无表情地重复一句。
  这里没有多余的毛巾,只有林月盈漂亮柔软的樱桃手巾。
  秦既明记得,阿姨提到,有一条毛巾被丢进垃圾桶。
  秦既明不愿想那个毛巾擦过什么,被什么人用过。
  他顿了顿,打开妹妹的一次洗脸巾,拧开水龙头,洗干净脸后,走出卫生间,坐在妹妹客厅的沙发上。
  万籁俱寂,没有她的房子到处都是寂静。
  背后是妹妹柔软的抱枕,这种软和的东西能令秦既明回忆起她趴在自己背上的触感。秦既明倒了一杯桌子上冷透的水,慢慢喝下去。冰冷的水凉着他的咽喉,他放下冷透的杯子,看了眼腕上手表的时间。

  已经是凌晨三点十五分。
  这是月盈离开他的第三十三天。
  三十多天的这个时间,林月盈带了李雁青回家。
  行车记录仪显示他们相谈甚欢。
  他们做了什么。
  秦既明沉默半晌,低下头,双手并拢,抹了一下脸,低声。
  “林月盈。”
 
 
第43章 久仰
  晨曦早早到。
  才七点钟, 林月盈就已经起床,她穿上轻便舒适的衣服,在酒店周围跑了五公里。
  等她满头大汗地刷完房卡回房间后, 发现孟回已经醒了。
  林月盈笑眯眯:“学姐好。”
  敷了一晚林月盈给的那副眼贴,如今孟回的眼睛看不出异样, 不肿也不红, 没有丝毫哭泣过的痕迹。
  所有的糟糕事仿佛都随着太阳升起而消弭, 包括昨晚的伤心。
  孟回微笑着和林月盈打招呼, 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问:“这么早去跑步啊?”
  林月盈说:“今天醒得早, 闲着也是闲着, 而且也好几天没运动了。”
  她用毛巾擦着脸,问:“你现在用卫生间吗?”
  “啊, 不用不用,”孟回拿着装着洗护用品的化妆包, 放在洗手台前,拉开拉链, 低头找洗面奶, 笑, “我先洗脸化妆。”
  林月盈说了声好,她现在一身的汗, 急切需要清理。
  刚翻出自己的睡衣, 又听孟回叫她:“月盈。”
  林月盈脱了上半身衣服,丢进酒店准备的脏衣篓里,探头:“怎么了?”
  “注意保暖, ”孟回往手上挤洗面奶, 说, “昨天晚上,听你打了好几个喷嚏。”
  林月盈打趣:“肯定是哪个男人彻夜未眠在想我。”
  孟回大笑:“大胆点,说不定是好几个。”
  林月盈也这么认为。
  她从不怀疑自己的受欢迎程度,她就是美而自知,但不会因此而不可一世。
  哗哗啦啦,水冲下,林月盈打上自己带的洗发水,开始清洗自己。
  顺带着戳一戳自己的腹肌,漂亮的马甲线。
  很满意,林月盈想,她的完美身材又要回来了。
  毕竟是竞赛而不是选美比赛,林月盈带的衣服都是极为简洁大方的,简单小裙子,头发扎起来,也不必浓妆,林月盈甚至连口红都不必涂,只有一层淡淡带些颜色的唇蜜。
  她和孟回两人都不提昨晚的事情,心照不宣的保持秘密,吃过自助早餐后,孟回已经全副身心地投入到今日的比赛中了,一心一意地放在记资料和针对提问的预演式问答……中途,林月盈有点想吃水果,又去了自助早餐厅。李雁青刚好在吃饭,远远地看到她,走过来,打招呼。
  他今天穿着一身极为不合体的西装,两粒纽扣全系上。
  西装这种东西,即使不是定制的,也一定要选择合身的尺码才好看。肩膀,袖子,腰身,长度……每一个尺寸都重要,偏偏李雁青这件并不是。他个子又高又瘦,而这件西装明显有些过大了,显得他身体有些过于单薄。里面衬衫的袖长又过长,露出的部分过多,裤子也不合体,过于肥大,不得不借助腰带来收紧。
  林月盈微笑着和李雁青打招呼,提醒他整理一下领带。
  李雁青抿了抿唇,说自己不会打。
  这句话是真的,李雁青几乎不穿西装,他是理工科的学生,目前也没有上什么商务礼仪之类的课,不会打领带也不是怪事。
  “这个是卖西装的人送的,免费,”李雁青解释现在领带造型的来源,“她帮我打好,说用的时候只要这样——”
  他做手势:“一推,一拉就好。我穿了大概四五次,扯松了。”
  “我教你,”林月盈看不下去歪歪扭扭的领带,主动说,“这东西其实不难,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李雁青于是将这个有点歪了的领带顺势取下,林月盈把口腔里的芒果咽下去,领带材质不好,聚酯纤维的,又薄又糙,林月盈捏在手中,略微一想,仍旧耐心地将领带打了平结。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百搭基础的一个了,无论什么材质、薄厚的领带,都可以打出妥帖的形状。
  李雁青学得很快,重新打好后,对她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啦,”林月盈笑,“我也刚学会不久,真巧,今天就能派上用场。”
  服务员从她们身旁经过经过,林月盈叫住他,要了条干净的热毛巾,擦了擦手,放上去,微笑着说谢谢,然后低头继续吃。
  不忘提醒李雁青:“西装最下面一粒扣子可以解开喔,会更帅一些。”
  李雁青低头看了看,说好。
  等晚上时,他真的解开了那一粒纽扣。
  孟回和李雁青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了,配合也默契。不知道是不是孟回的紧急培训起到了作用,还是指导老师的耳提面命——今天的李雁青终于放下一直挂的那副臭脸,尚算平和且僵硬地回答了老师们的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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